第109章 静静的维斯瓦河-《在柴油朋克当宰相》

  齐格飞最近正在被一个问题所困扰——他在思考如何正式的、不尴尬地向人表白。

  而他心仪的对象毫无疑问,是克琳希德·密茨凯维奇小姐,也就是希德医生。而这件事本身其实也并不突兀——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在一场偏见与误会中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别管这是不是正面的),却也在矛盾和观察中逐渐互相体谅、达成了和解,并就此成为在“儿童之家”中兼职共事的一对朋友。而对于孩子们的喜爱以及在照顾他们时产生的共同话题,则迅速地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萌生情愫便也成为了非常自然的事情。

  毫无疑问,克琳希德小姐在样貌上基本无可挑剔,天生丽质这个词完美地概括了她的形象。而医生的职业似乎又为她添上了一种稳重的知性美,再加上因为曾经大战之中的经历、在法伦斯泰尔学会之中的熏陶给她带来的一种淡淡的忧愁和厌世感,更是直戳阿德勒上校的奇怪XP。更别说她还有着一个动听的嗓音,使得每次听她开口说话都是一次悦耳的享受……

  如果不是因齐格飞身份而生的最初的矛盾与误会,他可能会更早察觉两人之间的志趣相投、并更早地被克琳希德小姐所吸引。不过现在这个剧本也算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而按照原本的进度,他们俩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里就能让关系更进一步,水到渠成——不过前段时间的深夜枪击案似乎打乱了这个节奏。

  哪怕齐格飞(自认为)非常帅气地将克琳希德小姐护在身后,同时从容潇洒地拔枪还击,仿佛是一个视死如归守护公主的骑士,在事后,看起来是被枪声唤起了战争创伤的克琳希德似乎对齐格飞疏远了起来。原本每天似乎都能在空闲时间攀谈起来的两人之间,莫名地多出了些距离感。

  不过这也算是他自己的自作自受——当时和克琳希德的深夜闲聊让他过度投入心神,将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个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他说话的女人身上,以至于让他一度忘记了计划中那些“刺杀者冲锋小队”会向他发起袭击的时间,这才让克琳希德意外地目睹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交火现场。

  现在好了,人没有出意外,逼虽然装成功了,但她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看起来并不太敢像以往那样接近他,而这让齐格飞一度感到有些失落。

  好在我们的阿德勒上校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还算有经验的他能感受到,克琳希德对他并没有产生厌恶感或者是刻意的疏离感,这或许更像是因为齐格飞触发了她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这才造成如今原本暧昧的两人关系变得若即若离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更该主动出击了。齐格飞心道。

  作为一名德国军官,他很清楚军官团内部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军官默认拥有一个配偶,因为这关乎着个人形象与社会认同,只有一个已婚军官才会被大多数人视为稳定、成熟、可靠,并且才能就此更好地融入军官圈子之中。而若是他还想要在军队内部的级别更进一步,结婚更是一个不言而喻的必要前提。

  若是他仍保持着“未婚”的身份步入而立之年,只会更容易给针对他的“老近卫军”找到借口,阻碍着齐格飞回归总参谋部乃至执行他的大计划。

  更何况在这个世道,他也很清楚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心仪之人是多么困难,然而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就这么发生在了他面前,他自然要将机会牢牢把握住——毕竟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综合因素的结合下,齐格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他必须要为此做出行动,无论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死亡,抑或是是为了自动机(错乱)。

  ——

  ——

  ——

  齐格飞和克琳希德倚靠在岸边的栏杆之上,一同欣赏着在月光下静静流淌的维斯瓦河,以及在对岸依旧灯火通明、生生不息的东岸工业区。

  在阿德勒上校发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之后,密茨凯维奇小姐便毫不意外地接受了,并在傍晚如约而至。两人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时光,打破了先前几日的“疏离与沉默”,他们仿佛再度成为了那对默契十足、无话不谈的好友,只不过这一晚,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起来。

  即便没有任何言语表示,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并肩离开了这里,一起来到了华沙老城区的维斯瓦河沿岸,默默欣赏起了这座城市的夜色。

  上校时不时地余光偷偷观察着克琳希德,而很快,他们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心照不宣的两人对彼此露出了微笑。

  原来他/她也会偷看我啊……

  眼见气氛已经来到了新的高度,齐格飞主动牵住了克琳希德的手,并开始尽情享受她纤细手指的触感。啊,他甚至能摸到希德医生手上的老茧,并能感觉对方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激动而产生的小小抽动。

  “克琳希德小姐。”齐格飞注视着克琳希德绿宝石般的双眼,柔声道,“今晚的华沙和维斯瓦河格外美丽,你知道原因么?”

  “你不会是想说因为有我吧?”克琳希德笑着反问道。

  “正是如此,你就是它们的月亮。”齐格飞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可能更因为是我的存在——毕竟我是太阳,日月同辉,岂不更美哉?”

  “油嘴滑舌。”克琳希德故作嗔怒地笑骂道。不过也在此刻,她也彻底放下了自己一直以来那沉重无比的心防,看向齐格飞的神情充满深情。

  自从那场几乎夺走她一切的大战之后,克琳希德从始至终都被浸没在无处不在的恐惧之中,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罗莎女士的温柔与支持,似乎一度融化了她冰封的内心,并为其注入了一枚理想主义的火种,可随着她为自己的理想而献身、消失在了她的记忆之中,克琳希德再也没能体会到名为“安心”的感觉。

  不知是为了治愈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还是为了疗愈那个被过去折磨到残破不堪的自己,她选择了医学,但血淋淋的现实向她展现了世道与人心的残酷——那些所谓的医学专家与教授的成果,无一不是靠着人体实验这种冷血无人性的研究方式,以追求医学和人类社会的“永恒进步”。

  她自此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技术进步扭曲了人性,让他们不再将人视为人,而这理性的残酷远比野蛮更让她恐惧。心灰意冷的她放弃了跟随昔日导师在医学上深造的步伐,甚至也拒绝了那些同样参与到这种她眼里的“反人类研究”的大型医院的橄榄枝,转而投身各种为底层民众提供医疗的小诊所,并自此进一步地向世界封闭起了自己的心扉。

  不过在捷尔任斯基先生的推荐下,她成为了“儿童之家”孩子们的“希德医生”,并在这些不幸却幸运的孩子们身上找到了名为“希望”之物。可哪怕是这样,她也不可能让这些孩子们为她提供一个“安心之所”,那不是他们应该背负起的东西,相反,是她应该去尽全力地保护他们。

  然而她虽然柔弱,并尽己所能地保持着坚强,但面对那个象征着帝国主义的冯·斯庞兹所犯下的罪行,她却显得如此无力、绝望,什么都保护不了。被世界恶意再次嘲弄的她,也不免变得愤世嫉俗了起来,开始用同样的恶意去对抗外界、为自己制造着那渺茫脆弱的安全区,以让自己不至于在孩子们的面前垮掉。

  可这个男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他用着心中的理想主义之火照亮了这个黑暗世界中的小小角落,为孩子们带去欢乐与光明,也点燃了她心中垂死挣扎的那团“希望”的火苗,并在一次又一次的闲聊与长谈中让她不知不觉地沦陷于这种温柔的强大;而在那个可怕的枪击之夜,齐格飞坚实可靠的背影将她挡在了灾祸与危险之外——当时的她并没有陷入恐慌,相反,那句“相信我”让她久逢甘露般地体会到了难得的宁静与安心。

  在那一刻,她便意识到自己彻底沉沦,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强烈的羞涩和不配得感:

  像她这种不幸的女人,怎么能再去奢求击败不幸的他施舍给自己那种短暂的安宁与幸福?哪怕是短暂一刻,她也能够知足了,她发誓不再会继续奢求。

  但如今,随着齐格飞明确地传达了自己的心意,克琳希德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真正的冲动与渴望了。是的,她贪心地想要将这短暂一刻的安宁一直延长下去,她清楚这是一种自私,可或许这次的错过就将会成为永生的遗憾——而她不想再承受遗憾了。

  若是这夺走了可能在未来属于她人的幸福,那就夺走吧!

  随着两人的目光变得愈发炽热、充满着某种原始的激情与冲动,他们终于无需在保持矜持与克制——他们的双唇激烈地吻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逐渐松开对方,回味起方才那奇异、上头的感觉。但看着克琳希德变得有些迷乱的眼神,齐格飞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冲动,再次强硬地吻住了对方。在他强有力的主导之下,克琳希德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掌控欲,任由自己的一切尽由眼前这个令她无比安心的男人所摆布。

  两个被战争蹂躏过的灵魂就此交织在了一起,并迎来了他们的新生。而静静的维斯瓦河,则为他们见证着这意义非凡的浪漫时刻。

  今夜,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