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怨声载道-《开局旋转木马这你受得了吗?》

  戮逍台内,镇玄仙尊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清晰映照出各界“乱灵大阵”的运转情况,以及阵眼中那些宗门宿老、世家老祖全力维持阵法的景象。

  他面色沉静,但指尖无意识敲击王座扶手的细微动作,显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冥涟仙君与斩岳仙君分立两侧,沉默不语。

  “阵法已全力运转,各派底蕴尽出,确能干扰那蒲公英的投放轨迹与稳定性。”

  冥涟仙君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寒意,“近三日,各营寨及重要下界通道附近,新出现的邪物虚影已锐减七成。

  此法……初见成效。”

  斩岳仙君冷哼一声:“聚整个仙界之力,行此防御之策,已是让步。

  然终究被动,若那厮改变投放方式,或增强其法则穿透力,此阵能支撑几时?”

  镇玄仙尊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此为权宜之计,意在争取时间。

  真正的胜负手,不在此处。”

  他目光转向另一面较小的灵镜,镜中正显示着“正道宣讲”的场景。

  “舆论之争,道心之辨,方是根本。

  需让众生明白,何为正道,何为歧途。”

  仙界各地,由四大仙宫联合举办的“涤心道坛”迅速铺开。

  主讲者,皆是精心挑选出的、德高望重、须发皆白、气息慈和安宁的老仙。

  他们或是曾开宗立派的一代祖师,或是教化一方的贤者,形象极具亲和力与说服力。

  在一处名为“帝陨仙境”的下界附属位面,最大的广场上,仙光缭绕,祥云朵朵。

  一位被称为“澄心道尊”的老仙端坐云台,声音温和却传遍四方,下方是无数虔诚聆听的修士。

  “诸位道友,老朽修行数万载,见过太多天骄崛起,也见过更多英才陨落。”

  澄心道尊语气沉痛,“修行之道,如垒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重在根基稳固,一步一脚印,体悟天道自然,明心见性。

  此乃万古不易之正理!”

  他话语一转,指向空中偶尔一闪而逝、却被“乱灵大阵”扭曲消散的蒲公英光点:“然则近日,有那异端邪法,以奇技淫巧惑人,宣称可速成大道,实则是竭泽而渔,拔苗助长!”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许多修士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澄心道尊痛心疾首:“老朽听闻,那邪地有何坠星台,令人于极致恐惧中激发潜能。

  有何鬼府,直窥心魔险境!

  此等行径,与魔道何异?

  纵能一时精进,然道心受损,根基浮虚,他日天劫临头,凭何抵挡?

  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他身旁另一位老仙适时补充,语气铿锵:“不错!

  我仙宫正统之法,循序渐进,虽看似缓慢,却如春雨润物,根基扎实,大道可期!

  岂是那等歪门邪道可比?

  望诸位道友擦亮双眼,莫要因一时之快,断送万载道途!”

  类似的宣讲在各处上演,辅以留影玉简,展示一些“误入歧途”的修士修为暴涨后迅速衰败、心魔丛生的“惨状”,极力渲染逍遥法则的“危害”。

  一时间,“拔苗助长”、“根基不稳”成了逍遥宗的标签,在不明真相的修士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与疑虑。

  与此同时,在仙宫支持的秘密工坊内,炼器大师、阵法师们正对着好不容易获取的“逍遥匣”残片和体验券虚影苦苦钻研。

  “此物结构看似简单,内蕴的阵纹却繁复异常,且其运转核心,断然不是依靠我等熟知的任何阵法或符箓体系……”

  一位白发阵法师眉头紧锁。

  “仿造其形易,模仿其神难。”

  另一位炼器宗师叹息,“我等尝试炼制类似的淬神玉珏,注入清心宁神阵法,虽也能起到些许锤炼神魂之效,但耗时漫长,且过程枯燥,与那轮回旋转木马顷刻体验百世轮回意境的玄妙,相差何止万里!”

  他们也曾试图仿造“九霄坠星台”,建造所谓的“炼体仙塔”,以重力阵法和幻阵结合,模拟坠落的压迫感。

  然而,修士进入后,普遍反映“压迫感有余,锤炼效果不足”,更像是一种痛苦的刑罚,而非有效的修炼,完全无法复制那种在极致体验中激发肉身潜能的奇妙效果。

  最大的瓶颈在于,仙宫的仿造品,依然建立在现有的仙界法则基础上,而逍遥设施的核心,是林逸带来的、截然不同的底层“逍遥法则”。

  这就像是用算盘去模仿超级计算机的运行逻辑,徒具其形,不得其神。

  一份份报告被呈送到戮逍台。

  “禀仙尊,我等仿制的修炼辅助法器,效果仅相当于原版逍遥设施的一成不到,且消耗资源巨大,无法量产,更无自适应规则之妙。”

  负责此事的仙官冷汗涔涔。

  镇玄仙尊看着报告中“效果一般”、“难以复制”、“耗费甚巨”等字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动怒。

  他早已料到,若那逍遥法则如此容易模仿,也不会让四位仙帝如此重视了。

  “看来,技术反制与舆论攻心,虽能暂缓其势,却难伤其根本。”

  镇玄仙尊缓缓闭上眼,“传令下去,宣讲需更深入基层,尤其要针对那些已产生疑虑的修士。

  仿造之事,继续研究,但重心转移。”

  ...

  就在仙界联军上下因“逍遥邪物”难以销毁而暗流涌动,高层全力推行“乱灵大阵”与“涤心道坛”试图稳住局面之际.

  一些更为诡异、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开始零星出现。

  最初,并未引起太大重视,只被当作是个别修士修炼出错或受到了隐秘的幻术攻击。

  玄罡界,青铜战堡,西侧校场。

  一队仙兵正在金仙教头的监督下,演练合击剑阵。

  仙元流转,剑光霍霍,气势森严。

  然而,就在教头一声令下,所有仙兵同时全力刺出制式仙剑的瞬间。

  近百柄寒光闪闪、铭刻着坚固与锋锐仙纹的制式长剑,在刺出的过程中,毫无征兆地变得……翠绿、柔软、甚至带着几片嫩叶!

  剑身化作了蜿蜒的藤条,去势不止,软绵绵地搭在了前方同伴的肩甲、后背,甚至卷住了脖子。

  校场之上,剑光敛去,只剩下一片诡异的绿意和仙兵们错愕的表情。

  那金仙教头瞠目结舌,看着自己手中同样变成藤条的“佩剑”,一时间忘了呵斥。

  死寂持续了大约十息。

  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所有藤条重新焕发金属光泽,变回了坚硬冰冷的仙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但校场上残留的几分草木清香,以及仙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残留的惊骇,都昭示着那绝非幻觉。

  “刚才……怎么回事?”

  “我的剑……变成了树藤?”

  “我也看见了!

  十息!

  整整十息!”

  一阵压抑的骚动在仙兵中蔓延,教头强作镇定,厉声呵斥:“肃静!

  区区幻术,动摇尔等道心?

  继续演练!”

  但他自己紧握剑柄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这绝非寻常幻术,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剑器本身的“物质”规则被篡改了!

  数日后,戮逍台,一次关于后勤补给的例行汇报会议。

  一位以严谨着称的玄仙境仙官,正手持玉简,向坐镇此处的冥涟仙君详细汇报各军团物资损耗与补充计划。

  他言辞清晰,数据确凿。

  突然,汇报到关键处,这位仙官口中流利精准的仙域通用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音节古怪、语调起伏却带着奇异韵律的“语言”:

  “格拉克塔。希维尔。赞托姆。帕拉伯……”

  这语言完全陌生,不在任何已知的下界或仙界语系之中,但其语法结构似乎异常工整,甚至给人一种“逻辑严谨”的错觉。

  冥涟仙君原本微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幽光闪烁,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噪音”。

  下方的其他仙官也愕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那仙官本人更是惊恐万状,他拼命想要闭嘴,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那股陌生的“语言”如同决堤洪水,持续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足足说了半柱香的时间!

  期间,冥涟仙君试图以神念侵入其识海探查,却只感受到一片混乱的规则乱流,并无外邪入侵或走火入魔的迹象。

  半柱香后,古怪的语言停止。

  那仙官虚脱般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仙袍,看向冥涟仙君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茫然。

  冥涟仙君挥挥手,让人将其带下去“观察”,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环视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仙官,沉声道:“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恐是新型邪术惑心,诸君需紧守灵台,不得妄议!”

  然而,消息如何能完全封锁?

  仙剑化藤、口吐妄语……这类完全违背常理、无法用现有修仙知识解释的事件,开始在联军各部隐秘流传。

  它们不像攻击,更像是一种……世界本身出了“差错”的征兆。

  联想到之前高层严令提及的“重启之劫”预言,一种远比逍遥宗渗透更深、更本质的寒意,悄然在无数仙官仙将心底滋生。

  难道……仙宫宣称的末日预言,非仅仅是讨伐逍遥宗的口号,而是……真的开始了?

  镇玄仙尊很快收到了冥涟仙君的密报。

  他凝视着灵镜中记录的仙兵藤剑乱舞和仙官胡言乱语的画面,久久沉默。

  即便以他大罗境的心境,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不是逍遥宗的手段。

  逍遥宗的法则虽然诡异,但自成体系,目的明确。

  而眼前这些现象,混乱、无目的、仿佛世界底层的基石正在变得……松垮。

  “传令各部,”

  镇玄仙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加强巡查,若再遇此类异状,详细记录,不得擅动,即刻上报!”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无尽虚空,望向飞升界的方向。

  “林逸……你所依仗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而这重启之始……又究竟是何物?”

  即便是他,此刻也清晰地意识到,这场争斗,或许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正邪之争,仙魔之辩,正在滑向一个更加未知、更加可怕的深渊。

  青冥大陆,逍遥宗覆盖之下,法则和谐,灵气充盈,俨然一方乐土。

  然而,在那些尚未被逍遥法则笼罩,或正处于仙宫严格控制下的诸多下界位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仙界“禁逍令”与“乱灵大阵”的推行,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不仅锁住了逍遥宗的扩张,更让无数下界修士叫苦不迭。

  玄黄小界,边陲坊市。

  原本热闹的集市冷清了许多,摊位前,几个相熟的散修聚在一起,低声抱怨。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面容愁苦的汉子捶打着摊位,“以前攒点灵石,还能托关系去黑市换个逍遥体验券,搏一搏机缘。

  现在可好,仙宫巡察使三天两头来查,黑市都快绝迹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修士啐了一口:“呸!

  什么狗屁邪物!

  老子卡在筑基巅峰几十年了,上次咬牙换了一张轮回旋转木马的次等券,神魂之力愣是精进了一截,眼看就有望结丹!

  现在倒好,路子断了,仙宫给的正统丹药贵得要死,效果还慢得像蜗牛爬!”

  “谁说不是呢!”

  另一个老者叹息,“仙宫说逍遥宗拔苗助长,坏人道基。

  可咱们这些下界散修,资源匮乏,天赋普通,按部就班修炼,有几个能等到凝结金丹的那天?

  能先突破境界,多活几百年,就是天大的造化!

  道基不稳?

  总比寿元耗尽,化作黄土强!”

  “就是!

  仙宫的大人物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资源无数,自然可以慢悠悠打磨道基。

  我们呢?

  连一颗像样的凝元丹都要求爷爷告奶奶!”

  精瘦修士越说越激动,“他们怕逍遥宗动摇统治,就拿我们这些下界修士的前途陪葬!”

  类似的怨言,在无数茶楼酒肆、宗门角落、散修聚集地流传。

  对于大多数下界修士而言,仙魔正邪、天道存续太过遥远,他们更关心的是自身的瓶颈能否突破,寿元能否延长,道途能否继续。

  卧草界,一个以出产低阶灵草闻名的小位面。

  原本负责将灵草运往仙界某炼丹宗门的飞舟,停泊在港口,迟迟未能启航。

  几个依附于该宗门的小世家家主聚在港口,愁眉不展。

  “王家主,仙宫那边的通道何时能重启?

  我们库房里堆积的风铃草再不运出去,灵气就要散尽了!”

  李家家主焦急地问道。

  王家家主,也是此地与上界联络的负责人,苦笑摇头:“重启?

  我看难了。

  仙宫为了封锁逍遥宗,严查所有往来物资,特别是我们这些靠近原飞升通道的下界。

  现在别说灵草,就是一块灵石想正常运上去,都得经过层层盘查,耗费的时间成本远超货物本身价值!”

  “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位家主捶胸顿足,“我们全族就指着这点灵草换取修炼资源啊!

  仙宫一句严防死守,断的可是我们下界无数小势力的生路!”

  “哼,仙宫自是家大业大,不在乎我们这点微末贡献。”

  王家家主语气带着讥讽,“他们高喊为了天道正义,可曾想过我们下界修士也要生存?

  那逍遥宗好歹还开放飞升,讲究个等价交换。

  如今这条路一断,我们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利益受损的下界势力,不敢明着对抗仙宫,但心中的不满已然生根发芽。

  仙宫的“大义”,在实实在在的损失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黑风界,一个资源贫瘠、环境恶劣的下界。

  这里的修士生存尤为艰难,对任何能提升实力的机会都趋之若鹜。

  仙宫的禁令和宣讲,在这里效果最差。

  一处隐秘的山洞内,微弱的灵灯光芒映照着几张充满戾气的脸。

  “仙宫的那套说辞,骗骗那些温室里的花朵还行,想糊弄我们?”

  为首的疤脸汉子冷笑,“什么根基不稳?

  在黑风界,能活下来、能变得更强,就是唯一的真理!

  老子在幽冥鬼府里走了一遭,虽然吓得差点尿裤子,但心志确实坚韧了不少,之前一直无法领悟的煞刀诀反而突破了!”

  “大哥说的是!”

  旁边一个矮个子附和,“仙宫越是禁止,说明那逍遥宗的东西越是有用!

  他们怕了!

  我看呐,什么重启之劫,八成是仙宫编出来吓唬人的,就怕大家都跑去逍遥宗,没人再给他们当牛做马!”

  “最近仙界那帮人搞得乱灵大阵,害得老子上次好不容易凑钱买的蒲公英指引都失效了,宝物没捞着!”

  另一人恨恨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仙宫这般行事,比魔道还狠!”

  在这些生存至上的修士眼中,仙宫的禁令非但无法让他们敬畏,反而激起了更强的逆反心理和对逍遥宗的好奇。

  若非仙宫巡察使实力强横,恐怕早有大量修士想方设法偷渡前往飞升界了。

  这些怨声、质疑、不满,如同暗流,在广袤的下界位面底层汹涌澎湃。

  然而,在仙宫绝对的武力威慑和各级依附宗门的弹压之下,这些声音大多只能局限于私下交流,难以形成公开的浪潮。

  偶尔有头铁的修士或小宗门发出公开质疑,很快便会遭到严厉镇压,以儆效尤。

  仙宫派驻各界的巡察使,手持“戮心镜”,拥有生杀大权,更是让下界修士敢怒不敢言。

  但压抑并不代表消失。

  越来越多的下界修士开始用脚投票,或是更加隐秘地寻找接触逍遥宗的渠道,或是对仙宫的号令阳奉阴违,或是冷眼旁观,等待着局势的变化。

  他们不在乎头顶的天空是仙宫主宰还是逍遥宗称尊,他们只在乎,谁能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谁能让他们在这条逆天而行的道途上,走得更远一些。

  这股沉默的、基于最朴素生存与发展需求的力量,正在仙宫看似稳固的统治基石下,悄然侵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