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规则层面的试探-《退休魔王的酒馆日常》

  青衣青年的离去,并未让酒馆的气氛真正松弛下来。

  一种无形的、更加沉重的压力,仿佛随着他的到来而被留下,弥漫在空气里,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普通的酒客们或许只是觉得有些气闷,但那些修为较高、或者感知敏锐的“特殊”客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他们能感觉到,刚才那看似平淡的对峙,其凶险程度,远超之前血狼寨那种纯粹的武力冲突。

  那是一种涉及规则、涉及命运层面的无形交锋。

  “老板……”赵铁凑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那个人,他还会再来吗?”

  “会。”我回答得很干脆,拿起刚才那青年用过的粗陶酒杯,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感受着残留的那一丝极其隐晦、试图窥探因果的冰凉气息。“而且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了。”

  林月儿清点完刚才的酒钱,将那几块下品灵石单独放在一边,眉头微蹙:“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铁头。天机阁……为何如此执着?”

  “谁知道呢。”我将那酒杯随手丢进柜台下的杂物桶,“可能是铁头娃长得比较像他们失散多年的亲爹吧。”

  赵铁:“……”

  林月儿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我心里清楚,天机阁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派来这种级别的“观星者”(我姑且这么称呼那青年),意味着他们已经将赵铁的“变数”优先级提到了极高。一件先天灵宝的玩笑式报价,挡不住他们太久。

  他们需要评估的,不仅仅是我的实力,更是我与赵铁之间牵连的“因果”强度,以及强行带走赵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酒馆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我能察觉到,一些更加隐秘、更加精于算计的视线,开始频繁地在酒馆外围出现。它们不再试图强行窥探内部,而是像织网的蜘蛛,开始围绕着酒馆,编织一张无形的、关于“信息”与“轨迹”的大网。

  他们在记录每一个进出酒馆的人,分析他们的身份,推演他们的行为模式,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找出破绽。

  甚至,我感觉到有几缕极其微弱、近乎天然的“因果线”,开始悄无声息地试图缠绕上赵铁,以及……林月儿,甚至侯三、王老四他们。这些“因果线”并非恶意攻击,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观测的道标,方便天机阁从更高的层面进行“占卜”和“推演”。

  这种手段,比直接的武力威胁更麻烦,因为它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老板,我最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但回头又什么都找不到。”赵铁在某次练剑休息时,有些烦躁地对我说。

  “正常,青春期综合症。”我头也不抬地翻着书,“多喝热水。”

  赵铁:“……”

  林月儿也隐约有所察觉,她处理账目时更加谨慎,周身不自觉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自我防护的冰寒气息。

  连神经最大条的侯三,某天晚上都嘀咕了一句:“奇了怪了,这两天手气背得很,跟王老四打赌猜拳连输了十七把,邪门!”

  王老四深有同感地点头:“俺也觉得,炖的汤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火候老把握不准。”

  我听着他们的抱怨,没有说话。

  天机阁,已经开始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与酒馆相关的“概率”和“轨迹”了。虽然幅度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是一种宣言,一种展示其存在和影响力的方式。

  他们在告诉我,他们无处不在。

  他们在告诉我,他们有能力从最细微处,瓦解我的“庇护”。

  这天深夜,打烊之后,众人都已歇下。

  我独自坐在后院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放着一壶温好的“忘忧酒”,两只酒杯。

  夜空无星无月,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凉意。

  我对面的石凳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依旧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深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仿佛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

  正是去而复返的那个天机阁青年。

  “不请自来,老板勿怪。”他自顾自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次,带够先天灵宝了?”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他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酒。蕴含生死轮转之意,非寻常酿造。”

  放下酒杯,他看向我,深灰色的眸子仿佛穿透了黑暗,直视我的本源:“老板,何必为了一个注定搅动风云的‘变数’,与天机阁为敌?将他交予我们,是平息风波的最佳方式。否则,风暴卷起,你这方外之地,恐怕再难安宁。”

  “风暴?”我笑了笑,“我这儿隔音效果好,不怕吵。”

  “有些声音,是隔绝不了的。”青年摇头,“譬如,命运的警示,因果的反噬。”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刹那间,我周围的环境变了。

  不再是宁静的后院,而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无数条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线”在我周身纵横交错,缠绕、延伸,通向未知的远方。这些“线”,代表着与我有牵连的“因果”。

  其中,有几条线格外粗壮明亮。

  一条连接着赵铁,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不确定的“变数”。

  一条连接着林月儿,带着冰寒与一丝凄婉的“宿命”。

  还有几条,连接着苏月白、林枫,甚至远在云麓仙宗、幽冥之地、乃至……那神秘的“圣教”!

  而此刻,青年正伸出他那仿佛由规则凝聚而成的手,轻轻搭在了连接赵铁的那条最粗壮的“因果线”上。

  “只要我轻轻拨动它,”青年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带着一种执掌命运的冷漠,“便可让他命途多舛,劫难丛生。让他亲近之人,遭遇不测。让这酒馆,厄运连连。老板,你护得住他一时,可能护得住这万千因果的反噬?”

  因果层面的威胁。

  这才是天机阁真正可怕的地方。他们或许无法直接战胜你,但他们可以通过操纵与你相关的“因果”和“命运”,让你和你关心的一切,陷入无尽的麻烦与痛苦。

  我看着他搭在“因果线”上的手,又看了看周围这由他构筑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规则领域。

  “说完了?”我问。

  青年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

  我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随着我的起身,这片由他主导的混沌虚空,开始剧烈地颤抖、崩解!那些纵横交错的“因果线”,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蛛网,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变得黯淡、模糊!

  “拿这种半吊子的‘规则领域’和粗浅的‘因果暗示’来吓唬我?”

  我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个字吐出,都让这片虚空崩碎得更加迅速。

  “你以为,就你会玩‘线’?”

  我伸出食指,对着虚空中那无数条“因果线”轻轻一划。

  嗡——!

  所有的“线”,无论粗细明暗,都在这一划之下,齐齐震动!仿佛有一把无形的、超越规则的神刃,斩断了所有既定的轨迹,斩断了所有强加的标记!

  青年闷哼一声,搭在赵铁因果线上的那只手如同被烈焰灼伤,猛地缩回,他周身那玄奥的气息瞬间紊乱,深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你竟然能……”

  “我能什么?”我一步踏出,瞬间跨越了破碎的虚空,回到了现实的后院,依旧站在石桌前,仿佛从未离开过。而他对面的青年,却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晃动,显然在刚才那无形的交锋中吃了大亏。

  “我能斩断你的窥探,自然也能斩断你天机阁与这酒馆所有的因果牵连。”我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回去告诉你们阁老,赵铁,我罩的。再敢把爪子伸过来,伸一只,我剁一只。伸一双,我端了你们的‘观星台’。”

  “至于因果反噬?”我嗤笑一声,“让你们阁老亲自来试试,看看是他先算出我的跟脚,还是我先把他那几根用来卜算天机的老骨头,一根根拆了当柴烧。”

  青年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我是这儿的老板。”我坐回石凳,重新端起酒杯,“酒钱记得结一下,这次算你十块上品灵石。规则层面的服务,收费贵点,合情合理。”

  青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惧,有愤怒,更有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茫然。

  他不再多说,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只在石桌上,留下了十块灵气盎然的上品灵石。

  我拿起灵石掂量了一下,成色不错。

  将灵石收好,我独自坐在后院,看着依旧漆黑的夜空。

  规则层面的试探,算是暂时击退了。

  但我知道,天机阁绝不会就此罢休。

  下一次,恐怕就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雷霆手段了。

  这退休生活,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我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

  也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实在不行,就只能提前“加班”,去把那劳什子“观星台”,变成真正的“观星遗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