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感受到熟悉的宇宙辐射、微弱的恒星引力和真空中绝对的寂静，竟让鹿呦鸣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片绝对的虚无，其带来的精神压迫感，远比直面灰色立方体的炮火更加深沉。
“……定位系统重新上线……正在扫描星域……”
格拉的核心光芒稳定地闪烁着，全力处理着涌入的数据，“……确认坐标……我们位于……从未记录过的陌生星区……距离‘深红裂隙’……至少三千光年……”
一次无坐标跳跃，将他们抛到了如此遥远而未知的角落。
鹿呦鸣第一时间将感知投向舰桥后方——那枚破碎的“源点”棱镜，正静静地悬浮在距离“曙星”号不远处的虚空中，仿佛一颗温顺的卫星。它与她眉心碎片之间的联系依旧稳定，那温润的牵引感如同无形的缆绳，正是这道缆绳，将他们从虚无中拉回了现实。
它似乎……缩小了一些？表面的裂痕依旧明显，但内部流转的星沙光点变得更加有序，散发着一种沉睡般的、内敛的微光。刚才的跳跃，显然也消耗了它不少能量。
“……‘源点’状态稳定，能量水平缓慢恢复中。”格拉确认道，“它似乎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休眠模式，以自我修复。”
鹿呦鸣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源点”还在，希望就还在。她将目光投向舷窗外。
这是一片荒凉而古老的星域。远处的恒星稀疏而黯淡，大多处于演化的暮年，散发着红矮星特有的暗红色光芒。视野所及，看不到任何活跃的星云或星团，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漂浮的、冰冷的小行星碎块，仿佛一片被宇宙遗忘的墓园。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那些小行星碎块的分布，似乎遵循着某种隐晦的数学规律，而远处几颗黯淡恒星的相对位置，也隐隐构成一个奇特的几何图案。
“……检测到微弱的、结构化的背景辐射……”
格拉报告着新的发现，“……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古老而庞大的构造物……解体后残留的能量签名……”
“……初步判断……我们可能位于某个早已消亡的、极其先进的远古文明的……遗迹场内部。”
远古文明遗迹场？比“星裔”更加古老？
这个发现让鹿呦鸣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源点”将他们带到这里，并非完全随机？这里与“织网者”、“共鸣之核”有关？
她立刻回想起在虚无中听到的低语和看到的那个惊鸿一瞥的庞大网络结构。
“‘回声’……”她低声念着那个关键词，“这里，会是‘回声’吗？”
就在她试图将线索串联起来时，格拉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最高级别的尖锐鸣响，而是带着一种凝重的、持续的嗡鸣。
“……检测到超空间信号……并非灰色立方体……信号特征匹配……是叶倾寒的‘孤狼’号及其护卫舰！”
“……他们……跟随我们跳跃的轨迹……追过来了！”
鹿呦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果然跟来了！
在那种混乱的、无坐标的跳跃中，他是如何锁定并追踪他们的？难道他也有某种类似于棱镜碎片的信标？还是说，他对“源点”的了解，远超出她的想象？
仅仅几分钟后，不远处的空间泛起熟悉的涟漪，“孤狼”号带着两艘护卫舰，如同挣脱束缚的猎犬，从超空间中跃迁而出。它们的舰体上依旧带着之前与立方体交火留下的伤痕，但整体状态似乎比“曙星”号要好得多。
叶倾寒的舰队出现后，并没有立刻靠近，也没有摆出攻击姿态，只是静静地悬浮在一定的距离外，与“曙星”号和破碎棱镜形成了新的三角对峙。
通讯请求的提示音，固执地在“曙星”号舰桥内响起。
接，还是不接？
鹿呦鸣看着主屏幕上那艘沉默而危险的旗舰，眼中神色变幻。叶倾寒之前的援手是真实的，但他紧随不舍的追踪也充满了威胁。他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影子，一个她必须面对，却始终无法看透的谜题。
她深吸一口气，对格拉点了点头。
通讯接通。
叶倾寒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那简洁而充满军事风格的舰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也经历了不小的消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鹿呦鸣。
“你总是能做出最出人意料的选择。”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责备，“无坐标跳跃，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总比被收容，或者……落入未知的掌控要好。”鹿呦鸣的回答冰冷而直接，“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叶倾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越过鹿呦鸣，似乎投向了舷窗外那枚破碎的棱镜，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敬畏、痛惜，以及……一丝决然。
“那不是你该独自掌控的力量，鹿呦鸣。”他转回视线，语气变得沉重，“‘源点’牵扯的东西远超你的想象。把它交给我，我知道如何安全地处置它，也能为你提供庇护，摆脱‘肃正’和……其他势力的追捕。”
又是这句话。交出“源点”。
鹿呦鸣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交给你？然后呢？像‘星裔’一样，因为恐惧而将它封存，或者……毁灭？”
叶倾寒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它不仅仅是力量，它是‘可能性’！”鹿呦鸣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肃正’源于恐惧，而恐惧只会导向毁灭！真正的道路在于接纳，在于引导！这是我与它连接时得到的启示，也是我必须走下去的路！”
屏幕那端，叶倾寒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鹿呦鸣，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他自以为熟悉的女人。他看到了她眼中不再是纯粹的仇恨与冰冷的求生欲，而是多了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与决心。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甚至……一丝不安。
“……你说得对，‘肃正’源于恐惧。”良久，叶倾寒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低沉，“但恐惧，有时源于更深沉的……无力。你根本不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苦衷。
“那就让我亲眼去看，亲自去面对。”鹿呦鸣毫不退让，“我的路，我自己走。”
就在两人对峙，气氛再次陷入僵局之际，格拉的警报声第三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特征：
“……检测到大规模空间结构扰动！来源……并非点状跃迁……而是……区域性空间……正在被整体‘覆盖’！”
“……能量特征无法识别！规模……极其庞大！预计三十秒后抵达本星域！”
“……警告！检测到……与灰色立方体同源……但能级高出数个量级的……扫描波束！”
不是立方体！
是比立方体更恐怖的东西！
是“园丁”？还是……别的什么？
叶倾寒的脸色在听到格拉（通过通讯频道共享的警报）汇报的瞬间，骤然剧变！他猛地看向鹿呦鸣，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急迫的神色：
“来不及争论了！是‘净化者’！它们竟然真的被激活了！”
“鹿呦鸣！不想和这片星域一起被彻底‘抹除’的话，就立刻跟我走！我知道一个能暂时避开它们的地方！”
“这是最后的警告！”
“净化者”……抹除……
叶倾寒的反应不似作伪，那是一种源于认知深处的、真正的惊惧。
是相信他，再次将命运与他捆绑？
还是依靠自己和“源点”，在这未知的星域中，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名为“净化者”的恐怖？
巨大的阴影，如同吞噬星海的巨兽，正从虚空的深处缓缓逼近。
“……定位系统重新上线……正在扫描星域……”
格拉的核心光芒稳定地闪烁着，全力处理着涌入的数据，“……确认坐标……我们位于……从未记录过的陌生星区……距离‘深红裂隙’……至少三千光年……”
一次无坐标跳跃，将他们抛到了如此遥远而未知的角落。
鹿呦鸣第一时间将感知投向舰桥后方——那枚破碎的“源点”棱镜，正静静地悬浮在距离“曙星”号不远处的虚空中，仿佛一颗温顺的卫星。它与她眉心碎片之间的联系依旧稳定，那温润的牵引感如同无形的缆绳，正是这道缆绳，将他们从虚无中拉回了现实。
它似乎……缩小了一些？表面的裂痕依旧明显，但内部流转的星沙光点变得更加有序，散发着一种沉睡般的、内敛的微光。刚才的跳跃，显然也消耗了它不少能量。
“……‘源点’状态稳定，能量水平缓慢恢复中。”格拉确认道，“它似乎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休眠模式，以自我修复。”
鹿呦鸣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源点”还在，希望就还在。她将目光投向舷窗外。
这是一片荒凉而古老的星域。远处的恒星稀疏而黯淡，大多处于演化的暮年，散发着红矮星特有的暗红色光芒。视野所及，看不到任何活跃的星云或星团，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漂浮的、冰冷的小行星碎块，仿佛一片被宇宙遗忘的墓园。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那些小行星碎块的分布，似乎遵循着某种隐晦的数学规律，而远处几颗黯淡恒星的相对位置，也隐隐构成一个奇特的几何图案。
“……检测到微弱的、结构化的背景辐射……”
格拉报告着新的发现，“……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古老而庞大的构造物……解体后残留的能量签名……”
“……初步判断……我们可能位于某个早已消亡的、极其先进的远古文明的……遗迹场内部。”
远古文明遗迹场？比“星裔”更加古老？
这个发现让鹿呦鸣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源点”将他们带到这里，并非完全随机？这里与“织网者”、“共鸣之核”有关？
她立刻回想起在虚无中听到的低语和看到的那个惊鸿一瞥的庞大网络结构。
“‘回声’……”她低声念着那个关键词，“这里，会是‘回声’吗？”
就在她试图将线索串联起来时，格拉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最高级别的尖锐鸣响，而是带着一种凝重的、持续的嗡鸣。
“……检测到超空间信号……并非灰色立方体……信号特征匹配……是叶倾寒的‘孤狼’号及其护卫舰！”
“……他们……跟随我们跳跃的轨迹……追过来了！”
鹿呦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果然跟来了！
在那种混乱的、无坐标的跳跃中，他是如何锁定并追踪他们的？难道他也有某种类似于棱镜碎片的信标？还是说，他对“源点”的了解，远超出她的想象？
仅仅几分钟后，不远处的空间泛起熟悉的涟漪，“孤狼”号带着两艘护卫舰，如同挣脱束缚的猎犬，从超空间中跃迁而出。它们的舰体上依旧带着之前与立方体交火留下的伤痕，但整体状态似乎比“曙星”号要好得多。
叶倾寒的舰队出现后，并没有立刻靠近，也没有摆出攻击姿态，只是静静地悬浮在一定的距离外，与“曙星”号和破碎棱镜形成了新的三角对峙。
通讯请求的提示音，固执地在“曙星”号舰桥内响起。
接，还是不接？
鹿呦鸣看着主屏幕上那艘沉默而危险的旗舰，眼中神色变幻。叶倾寒之前的援手是真实的，但他紧随不舍的追踪也充满了威胁。他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影子，一个她必须面对，却始终无法看透的谜题。
她深吸一口气，对格拉点了点头。
通讯接通。
叶倾寒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那简洁而充满军事风格的舰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也经历了不小的消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鹿呦鸣。
“你总是能做出最出人意料的选择。”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责备，“无坐标跳跃，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总比被收容，或者……落入未知的掌控要好。”鹿呦鸣的回答冰冷而直接，“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叶倾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越过鹿呦鸣，似乎投向了舷窗外那枚破碎的棱镜，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敬畏、痛惜，以及……一丝决然。
“那不是你该独自掌控的力量，鹿呦鸣。”他转回视线，语气变得沉重，“‘源点’牵扯的东西远超你的想象。把它交给我，我知道如何安全地处置它，也能为你提供庇护，摆脱‘肃正’和……其他势力的追捕。”
又是这句话。交出“源点”。
鹿呦鸣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交给你？然后呢？像‘星裔’一样，因为恐惧而将它封存，或者……毁灭？”
叶倾寒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它不仅仅是力量，它是‘可能性’！”鹿呦鸣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肃正’源于恐惧，而恐惧只会导向毁灭！真正的道路在于接纳，在于引导！这是我与它连接时得到的启示，也是我必须走下去的路！”
屏幕那端，叶倾寒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鹿呦鸣，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他自以为熟悉的女人。他看到了她眼中不再是纯粹的仇恨与冰冷的求生欲，而是多了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与决心。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甚至……一丝不安。
“……你说得对，‘肃正’源于恐惧。”良久，叶倾寒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低沉，“但恐惧，有时源于更深沉的……无力。你根本不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苦衷。
“那就让我亲眼去看，亲自去面对。”鹿呦鸣毫不退让，“我的路，我自己走。”
就在两人对峙，气氛再次陷入僵局之际，格拉的警报声第三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特征：
“……检测到大规模空间结构扰动！来源……并非点状跃迁……而是……区域性空间……正在被整体‘覆盖’！”
“……能量特征无法识别！规模……极其庞大！预计三十秒后抵达本星域！”
“……警告！检测到……与灰色立方体同源……但能级高出数个量级的……扫描波束！”
不是立方体！
是比立方体更恐怖的东西！
是“园丁”？还是……别的什么？
叶倾寒的脸色在听到格拉（通过通讯频道共享的警报）汇报的瞬间，骤然剧变！他猛地看向鹿呦鸣，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急迫的神色：
“来不及争论了！是‘净化者’！它们竟然真的被激活了！”
“鹿呦鸣！不想和这片星域一起被彻底‘抹除’的话，就立刻跟我走！我知道一个能暂时避开它们的地方！”
“这是最后的警告！”
“净化者”……抹除……
叶倾寒的反应不似作伪，那是一种源于认知深处的、真正的惊惧。
是相信他，再次将命运与他捆绑？
还是依靠自己和“源点”，在这未知的星域中，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名为“净化者”的恐怖？
巨大的阴影，如同吞噬星海的巨兽，正从虚空的深处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