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三个原住民在林子钻了大概两小时，林海感觉自己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倒不是路难走——领头的那个疤脸汉子，叫泰格，挑的都是那种勉强能过人的小径，脚底下还算踏实。问题是这林子会“变”。明明前一刻还在穿过一片歪脖子树林，拐个弯，眼前的树就全成了那种树干笔直、树皮光滑得像抹了油的品种。光线也跟着变，一会儿暗得像钻进山洞，一会儿又透下几缕惨白的光柱，照得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扭曲。
“暗影规则导致的局部空间畸变。”星瞳小声解释，她的探测仪指针一直在抖，“不同区域的规则浓度不一样，所以植被和光线呈现差异。泰格他们能认路，靠的可能是……经验？”
“靠这个。”前头那个背弓的女人，叫莉亚，头也没回地举起左手。她手腕上套着个木镯子，镯子表面嵌着几颗发着微光的黑色石子，石子排成一个箭头形状，此刻正指着前方。“影铁石做的指路标，永远指向村子里那块‘定影石’的方向。”
林海看了眼自己胸口。锁芯里的六色光芒在暗影环境下显得格外醒目，尤其是刚融合的雷霆核心，紫色部分一直有轻微的脉动，像在跟这片林子的“心跳”共鸣。他试着收敛能量，让波动降到最低——泰格说过，村子不欢迎太“亮”的人。
又走了半小时，林子突然开了。
不是到了空地，是树变稀了，光线也稳定下来，维持在一个黄昏似的昏暗亮度。前方出现了一片……勉强能叫村庄的聚居地。
村子建在一圈天然的黑石山坳里，十几栋木屋依着山壁搭成，屋顶铺着厚厚一层苔藓和某种藤蔓，颜色和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屋子没窗，只有门，门口挂着用兽皮或编织物做的帘子。村子中央有块空地，空地中央立着根三人合抱粗的石柱，柱身黝黑，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那就是“定影石”，正散发着一种稳定的、温和的暗影能量场，把周围环境的规则波动给“定”住了。
空地上有几个孩子在玩，玩的东西也很怪——不是球或木棍，是几块会自己缓慢变形、像活物一样蠕动的黑色泥团。孩子们用手捏、用树枝戳，泥团就变成各种简陋的形状。看到泰格他们回来，孩子们也不怕生，只是好奇地盯着林海三人看，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
“外来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从最大的那栋木屋里走出个老头，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他比泰格还矮半个头，瘦得像根柴，但眼睛很亮，亮得有点瘆人，像两粒烧红的炭。脸上涂的纹路比泰格他们还复杂，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子，纹路里嵌着细碎的发光晶体。
“长老。”泰格恭敬地低头，“他们找霍普那伙人，说是朋友。”
长老没立刻回话，而是绕着林海三人慢慢走了一圈，鼻子还抽了抽，像在闻味儿。走到星瞳面前时，他停住了，盯着她手里的短杖看了几秒。
“环塔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环塔银袍特派员，星瞳。”星瞳行了个简礼，“感谢你们救助我的同事。”
“同事……”长老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那老头，烧糊涂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环塔’、‘观测站’、‘必须报告’……你是他上司？”
“算是合作者。”星瞳谨慎地回答。
长老又走到林海面前，这次看得更仔细，目光在他胸口锁芯的位置停留了很久。林海能感觉到，有股温和但坚韧的暗影能量正试图探过来，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体检。
“你身上有六种‘味道’。”长老最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最亮的是雷，最新鲜的是龙，最沉的是熔岩……有意思的组合。但暗影呢？你来找暗影，自己却没带半点暗影的味道。”
“我来找朋友，也来找答案。”林海同样压低声音，“祭坛里有什么？”
长老的眼神闪了一下，后退半步，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先看你们的朋友吧。泰格，带他们去老药婆那儿。”
泰格领着三人往村子西侧一栋独立的小屋走。这屋子更简陋，几乎就是几块木板拼出来的，门口挂着的帘子是用某种发光的苔藓编织的，透出淡绿色的微光。掀帘进去，屋里气味很冲，混合了草药、霉味和……血腥味。
屋里没床，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草上躺着两个人。
文森特在左边，脸色惨白得像张纸，眼睛紧闭，呼吸又浅又快。他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渍，最严重的是左肩，布料下凸起不正常的形状，像是骨头断了。右手却死死攥着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盒盖开着，里面悬浮着一团淡蓝色的光点，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暗闪烁。
艾伦留下的光点。还在保护他。
右边是小苔。小姑娘蜷缩着，身上盖了张兽皮，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抽动一下。她额头上贴着片发光的叶子，叶脉是银色的，应该是部落的草药。最让林海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即使闭着，眼角也一直在渗出极淡的黑色液体，不是血，是那种被稀释过的暗影能量。
“老药婆。”泰格朝屋角喊了声。
角落的阴影里动了动，冒出个佝偻的身影。是个老妇人，瘦得皮包骨，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但一双手却异常稳定，正用石臼捣着某种黑色草药。她抬起头，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没有瞳孔。
“瞎婆子，但鼻子灵，手也灵。”泰格解释，“是她把两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老药婆“看”向林海三人的方向，鼻子抽了抽。“又多三个。伤患没床位了，自己找地方坐。”
“他们情况怎么样？”星瞳蹲到文森特身边，短杖扫描他的身体。
“老头，肩胛骨碎裂，三根肋骨骨折，内脏有震荡伤。最麻烦的是伤口里有‘影蚀’，我用药压住了，但根除不了。”老药婆语速很快，“小姑娘，没外伤，但魂儿被吓飞了一半，而且她天生‘灵视’太强，这片林子对她来说就像直接拿眼睛看太阳——瞎得快。”
林海轻轻碰了碰文森特的手。学者手指冰凉，但碰到林海的瞬间，攥着金属盒的手突然紧了紧，眼睛猛地睁开。
起初是涣散的，但几秒后聚焦在林海脸上。
“林……海？”文森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来了……”
“别动。”林海按住他，“发生了什么？石影呢？”
文森特眼神黯淡下去。“石影……为了让我们跑，断后了。影犬……太多……他引爆了身上所有工程炸药……”他说到一半剧烈咳嗽起来，咳出血沫。
星瞳立刻给他喂了口水，水里加了环塔的镇定剂。文森特缓过来，但情绪明显崩溃了，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淌。“我的错……我不该同意分头……艾伦死了，石影也……”
“不是你的错。”林海握住他的手，龙心能量温和地注入，帮他稳定情绪，“告诉我，祭坛那边，你们看到了什么？”
文森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原本只是想在外围测绘，找暗影核心的线索。但第五天，撞上了战神殿的人……他们在林子里布设‘饲育点’，用活物喂养什么东西。我们被发现，追杀，逃了三天……最后被逼到一片断崖边上。”
他闭上眼睛，像在回忆极其痛苦的画面。“断崖下面……不是山谷，是个洞。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洞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黑色水晶，水晶里……封着东西。有动物，有人，甚至还有……龙？”
“龙？”月下独逅怀疑自己听错了。
“骨架。”文森特纠正，“完整的龙族骨架，被水晶封在洞壁上，像标本。洞底最深的地方，有个祭坛，祭坛上……”他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恐惧，“有个卵。黑色的，半透明，里面能看到影子在蠕动。战神殿的人，把抓来的活物——包括人——推到祭坛前，卵里就会伸出触须一样的影子，把他们……吸干。”
林海和星瞳对视一眼。
“卵有多大？”星瞳问。
“大概……一人高。”文森特比划，“但它在长大。我们逃走前看了一眼，比三天前看到的时候大了至少一圈。而且祭坛周围，开始出现‘影渊守卫’——不是影犬那种野兽，是人形的，但完全由暗影能量构成，会使用武器和简单的战术。”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小苔。”文森特看向旁边熟睡的女孩，“她……预言到了影渊守卫巡逻的间隙。我们趁着那个空档，从一条隐蔽的裂缝钻出来。但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石影他……”他说不下去了。
屋里沉默了几秒。
“那个卵，”林海缓缓开口，“就是暗影核心？”
“不完全是。”接话的是长老。不知何时，他也进了屋，靠在门框上。“暗影核心是规则凝聚的‘果’，那个卵是战神殿用核心力量催生出来的‘虫’。他们在尝试人工培育一个……暗影规则的‘活体化身’。一旦成功，卵里孵出来的东西，会成为暗影规则在这片物质世界的‘代行者’。”
“代行者会做什么？”
“吞噬一切‘非暗影’的存在，把整个世界拖进永恒的暗夜。”长老的声音冷得像冰，“而永夜森林，就是它的第一个孵化场。等它吃够祭品，破壳而出时，这片森林会瞬间扩张，吞噬掉周围五百里内的一切。”
林海看向胸口锁芯。最后那个空洞，黑色部分，正在微微发烫。
“要阻止它，得在破壳前毁掉那个卵，拿走暗影核心。”
“对。”长老盯着他，“但靠近祭坛的，都会被卵的‘饥饿场’影响。待得越久，体内光明的、生机的力量就会被吸走，最终变成一具空壳，成为卵的养料。你们身上‘光’越强，它越饿。”
星瞳皱眉：“有办法屏蔽吗？”
长老沉默了很久，然后走到老药婆的草药架前，拿起一个陶罐。罐子里装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
“影苔膏。”他说，“用蚀影苔的孢子混合十七种暗影植物熬制的，涂在身上能暂时‘伪装’成暗影生物，降低饥饿场的感知。但效果只有十二小时，而且对皮肤的腐蚀性很强，用久了会溃烂。”
他看向林海三人。
“要救人，要拿核心，就得进影渊，上祭坛。但涂了这玩意儿，你们就不是‘人’了，是‘饵’。卵会认为你们是送上门的养料，触须会主动攻击——那是你们唯一接近它的机会。”
“成功率？”林海问。
“这十年来，进去过六批人。”长老放下陶罐，“一批是我的儿子，一批是泰格的哥哥，另外四批是外来的冒险者。总共三十七个人。”
他顿了顿。
“一个都没出来。”
屋里静得能听见小苔不安的梦呓。
林海走到陶罐前，伸手蘸了点药膏。触感冰凉，带着针扎似的刺痛。他抹在手背上，皮肤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灰黑色，像死尸的肤色。
“给我。”他说。
星瞳和月下独逅同时上前一步。
“我也去。”
“算我一个。”
长老看着三人，那双炭火似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像是……敬意。
又像是……哀悼。
倒不是路难走——领头的那个疤脸汉子，叫泰格，挑的都是那种勉强能过人的小径，脚底下还算踏实。问题是这林子会“变”。明明前一刻还在穿过一片歪脖子树林，拐个弯，眼前的树就全成了那种树干笔直、树皮光滑得像抹了油的品种。光线也跟着变，一会儿暗得像钻进山洞，一会儿又透下几缕惨白的光柱，照得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扭曲。
“暗影规则导致的局部空间畸变。”星瞳小声解释，她的探测仪指针一直在抖，“不同区域的规则浓度不一样，所以植被和光线呈现差异。泰格他们能认路，靠的可能是……经验？”
“靠这个。”前头那个背弓的女人，叫莉亚，头也没回地举起左手。她手腕上套着个木镯子，镯子表面嵌着几颗发着微光的黑色石子，石子排成一个箭头形状，此刻正指着前方。“影铁石做的指路标，永远指向村子里那块‘定影石’的方向。”
林海看了眼自己胸口。锁芯里的六色光芒在暗影环境下显得格外醒目，尤其是刚融合的雷霆核心，紫色部分一直有轻微的脉动，像在跟这片林子的“心跳”共鸣。他试着收敛能量，让波动降到最低——泰格说过，村子不欢迎太“亮”的人。
又走了半小时，林子突然开了。
不是到了空地，是树变稀了，光线也稳定下来，维持在一个黄昏似的昏暗亮度。前方出现了一片……勉强能叫村庄的聚居地。
村子建在一圈天然的黑石山坳里，十几栋木屋依着山壁搭成，屋顶铺着厚厚一层苔藓和某种藤蔓，颜色和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屋子没窗，只有门，门口挂着用兽皮或编织物做的帘子。村子中央有块空地，空地中央立着根三人合抱粗的石柱，柱身黝黑，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那就是“定影石”，正散发着一种稳定的、温和的暗影能量场，把周围环境的规则波动给“定”住了。
空地上有几个孩子在玩，玩的东西也很怪——不是球或木棍，是几块会自己缓慢变形、像活物一样蠕动的黑色泥团。孩子们用手捏、用树枝戳，泥团就变成各种简陋的形状。看到泰格他们回来，孩子们也不怕生，只是好奇地盯着林海三人看，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
“外来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从最大的那栋木屋里走出个老头，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他比泰格还矮半个头，瘦得像根柴，但眼睛很亮，亮得有点瘆人，像两粒烧红的炭。脸上涂的纹路比泰格他们还复杂，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子，纹路里嵌着细碎的发光晶体。
“长老。”泰格恭敬地低头，“他们找霍普那伙人，说是朋友。”
长老没立刻回话，而是绕着林海三人慢慢走了一圈，鼻子还抽了抽，像在闻味儿。走到星瞳面前时，他停住了，盯着她手里的短杖看了几秒。
“环塔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环塔银袍特派员，星瞳。”星瞳行了个简礼，“感谢你们救助我的同事。”
“同事……”长老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那老头，烧糊涂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环塔’、‘观测站’、‘必须报告’……你是他上司？”
“算是合作者。”星瞳谨慎地回答。
长老又走到林海面前，这次看得更仔细，目光在他胸口锁芯的位置停留了很久。林海能感觉到，有股温和但坚韧的暗影能量正试图探过来，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体检。
“你身上有六种‘味道’。”长老最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最亮的是雷，最新鲜的是龙，最沉的是熔岩……有意思的组合。但暗影呢？你来找暗影，自己却没带半点暗影的味道。”
“我来找朋友，也来找答案。”林海同样压低声音，“祭坛里有什么？”
长老的眼神闪了一下，后退半步，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先看你们的朋友吧。泰格，带他们去老药婆那儿。”
泰格领着三人往村子西侧一栋独立的小屋走。这屋子更简陋，几乎就是几块木板拼出来的，门口挂着的帘子是用某种发光的苔藓编织的，透出淡绿色的微光。掀帘进去，屋里气味很冲，混合了草药、霉味和……血腥味。
屋里没床，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草上躺着两个人。
文森特在左边，脸色惨白得像张纸，眼睛紧闭，呼吸又浅又快。他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渍，最严重的是左肩，布料下凸起不正常的形状，像是骨头断了。右手却死死攥着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盒盖开着，里面悬浮着一团淡蓝色的光点，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暗闪烁。
艾伦留下的光点。还在保护他。
右边是小苔。小姑娘蜷缩着，身上盖了张兽皮，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抽动一下。她额头上贴着片发光的叶子，叶脉是银色的，应该是部落的草药。最让林海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即使闭着，眼角也一直在渗出极淡的黑色液体，不是血，是那种被稀释过的暗影能量。
“老药婆。”泰格朝屋角喊了声。
角落的阴影里动了动，冒出个佝偻的身影。是个老妇人，瘦得皮包骨，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但一双手却异常稳定，正用石臼捣着某种黑色草药。她抬起头，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没有瞳孔。
“瞎婆子，但鼻子灵，手也灵。”泰格解释，“是她把两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老药婆“看”向林海三人的方向，鼻子抽了抽。“又多三个。伤患没床位了，自己找地方坐。”
“他们情况怎么样？”星瞳蹲到文森特身边，短杖扫描他的身体。
“老头，肩胛骨碎裂，三根肋骨骨折，内脏有震荡伤。最麻烦的是伤口里有‘影蚀’，我用药压住了，但根除不了。”老药婆语速很快，“小姑娘，没外伤，但魂儿被吓飞了一半，而且她天生‘灵视’太强，这片林子对她来说就像直接拿眼睛看太阳——瞎得快。”
林海轻轻碰了碰文森特的手。学者手指冰凉，但碰到林海的瞬间，攥着金属盒的手突然紧了紧，眼睛猛地睁开。
起初是涣散的，但几秒后聚焦在林海脸上。
“林……海？”文森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来了……”
“别动。”林海按住他，“发生了什么？石影呢？”
文森特眼神黯淡下去。“石影……为了让我们跑，断后了。影犬……太多……他引爆了身上所有工程炸药……”他说到一半剧烈咳嗽起来，咳出血沫。
星瞳立刻给他喂了口水，水里加了环塔的镇定剂。文森特缓过来，但情绪明显崩溃了，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淌。“我的错……我不该同意分头……艾伦死了，石影也……”
“不是你的错。”林海握住他的手，龙心能量温和地注入，帮他稳定情绪，“告诉我，祭坛那边，你们看到了什么？”
文森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原本只是想在外围测绘，找暗影核心的线索。但第五天，撞上了战神殿的人……他们在林子里布设‘饲育点’，用活物喂养什么东西。我们被发现，追杀，逃了三天……最后被逼到一片断崖边上。”
他闭上眼睛，像在回忆极其痛苦的画面。“断崖下面……不是山谷，是个洞。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洞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黑色水晶，水晶里……封着东西。有动物，有人，甚至还有……龙？”
“龙？”月下独逅怀疑自己听错了。
“骨架。”文森特纠正，“完整的龙族骨架，被水晶封在洞壁上，像标本。洞底最深的地方，有个祭坛，祭坛上……”他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恐惧，“有个卵。黑色的，半透明，里面能看到影子在蠕动。战神殿的人，把抓来的活物——包括人——推到祭坛前，卵里就会伸出触须一样的影子，把他们……吸干。”
林海和星瞳对视一眼。
“卵有多大？”星瞳问。
“大概……一人高。”文森特比划，“但它在长大。我们逃走前看了一眼，比三天前看到的时候大了至少一圈。而且祭坛周围，开始出现‘影渊守卫’——不是影犬那种野兽，是人形的，但完全由暗影能量构成，会使用武器和简单的战术。”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小苔。”文森特看向旁边熟睡的女孩，“她……预言到了影渊守卫巡逻的间隙。我们趁着那个空档，从一条隐蔽的裂缝钻出来。但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石影他……”他说不下去了。
屋里沉默了几秒。
“那个卵，”林海缓缓开口，“就是暗影核心？”
“不完全是。”接话的是长老。不知何时，他也进了屋，靠在门框上。“暗影核心是规则凝聚的‘果’，那个卵是战神殿用核心力量催生出来的‘虫’。他们在尝试人工培育一个……暗影规则的‘活体化身’。一旦成功，卵里孵出来的东西，会成为暗影规则在这片物质世界的‘代行者’。”
“代行者会做什么？”
“吞噬一切‘非暗影’的存在，把整个世界拖进永恒的暗夜。”长老的声音冷得像冰，“而永夜森林，就是它的第一个孵化场。等它吃够祭品，破壳而出时，这片森林会瞬间扩张，吞噬掉周围五百里内的一切。”
林海看向胸口锁芯。最后那个空洞，黑色部分，正在微微发烫。
“要阻止它，得在破壳前毁掉那个卵，拿走暗影核心。”
“对。”长老盯着他，“但靠近祭坛的，都会被卵的‘饥饿场’影响。待得越久，体内光明的、生机的力量就会被吸走，最终变成一具空壳，成为卵的养料。你们身上‘光’越强，它越饿。”
星瞳皱眉：“有办法屏蔽吗？”
长老沉默了很久，然后走到老药婆的草药架前，拿起一个陶罐。罐子里装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
“影苔膏。”他说，“用蚀影苔的孢子混合十七种暗影植物熬制的，涂在身上能暂时‘伪装’成暗影生物，降低饥饿场的感知。但效果只有十二小时，而且对皮肤的腐蚀性很强，用久了会溃烂。”
他看向林海三人。
“要救人，要拿核心，就得进影渊，上祭坛。但涂了这玩意儿，你们就不是‘人’了，是‘饵’。卵会认为你们是送上门的养料，触须会主动攻击——那是你们唯一接近它的机会。”
“成功率？”林海问。
“这十年来，进去过六批人。”长老放下陶罐，“一批是我的儿子，一批是泰格的哥哥，另外四批是外来的冒险者。总共三十七个人。”
他顿了顿。
“一个都没出来。”
屋里静得能听见小苔不安的梦呓。
林海走到陶罐前，伸手蘸了点药膏。触感冰凉，带着针扎似的刺痛。他抹在手背上，皮肤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灰黑色，像死尸的肤色。
“给我。”他说。
星瞳和月下独逅同时上前一步。
“我也去。”
“算我一个。”
长老看着三人，那双炭火似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像是……敬意。
又像是……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