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灵前鸡啼-《睡前讲个小故事!》

  在东北冬日总是要比南方来的早,尤其是深山里的黄家沟子村,冬日更是比山外来得早。

  时间刚进入到十月,山林里的风,刮在人脸上就已经生疼。

  屯子西头的黄老栓走了,尸体停在东屋土炕上,身上盖着白布。

  黄家搭了个简易灵棚,屋里屋外弥漫着烧纸钱的味道。

  按老规矩,黄大勇把家里养的一只颈羽油亮、冠子鲜红的大公鸡“红冠”拴在院子的一角,不让它到处乱窜。

  而“红冠”也不抗拒,就那么低头啄着地上的玉米粒。

  老辈人常说,守灵时最忌公鸡乱啼,尤其是在灵堂附近叫出声……鸡属阳,啼声能破阴界之门,会惊得死者魂魄留连不去,反倒缠上活人。

  黄大勇特意找了块红布把红冠的嘴松松罩住,只留条缝透气和吃食,就怕出什么乱子。

  甚至还特意去了两回,看拴公鸡的绳子松没松,就怕出什么乱子。

  天刚黑时,帮忙的人多了,黄大勇也忘了这茬。

  乡亲们进进出出搬供桌,谁也没留意院角拴公鸡红冠的绳子松了。

  红冠扑棱着翅膀跳上土墙,黄爪子在墙上刨了两下,几下就啄掉了嘴上的布,径直朝着东屋奔去。

  此时东屋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透气,它昂首挺胸迈进去,对着盖白布的尸体,突然“喔喔喔”地放声啼叫,那声音洪亮的惊人,一下子打破了得刺破了屋里的沉闷,连窗外的喇叭声都压下去了。

  黄大勇正好进屋取香烛,见状魂都吓飞了。

  “你这畜生,简直作死!”

  他抄起门后的烧火棍,脸色狰狞的,毫不留手的狠狠一下砸在红冠头上。

  红冠惨叫着扑腾到院里,翅膀耷拉下来,没跑几步就倒在地上,鸡冠鲜血直流,眼睛直勾勾盯着东屋方向,渐渐没了气息。

  黄大勇气急败坏地叫人把死鸡扔到后山沟里,可心里却有些发毛……

  他想起奶奶生前说的,灵前鸡啼是大凶,死者魂魄会被鸡声困在阳间,头七回魂之时,必要归来寻亲问路。

  接下来的几天,黄家上下都笼罩在沉闷的气氛当中,虽然心神不宁,却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偶尔会在门槛边、院角处发现一两根鲜艳的红鸡毛,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让人看了心里膈应。

  黄母早上打扫院子,刚把门槛边的红鸡毛扫干净,傍晚又会看见两三根贴在门框上。

  黄大勇的媳妇几次做梦,都梦见红冠站在窗外,鸡冠上沾着血,直勾勾地盯着屋里,醒来时总发现窗台上落着几根鸡毛。

  连六岁的儿子铁蛋都拿着根红鸡毛问“爹,这鸡都死了咋还掉毛”,问得黄大勇心里一紧,赶紧把鸡毛夺过来扔了。

  时间终于到了第七天……黄老栓的“回魂夜”。

  按老规矩,天一黑,家人需早早回避,在屋里撒上灶灰,备好酒菜,让亡魂安心回来享用最后一顿饭,然后无牵无挂地离去。

  但这晚,黄大勇心里不踏实,坚持要带着媳妇、六岁的儿子铁蛋、年迈的母亲以及从邻村赶来帮忙的老叔和远房侄女,一起守在正堂,心想人多阳气旺,总能压住邪祟。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窗外寒风呜咽,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抽泣。

  “妈妈,我害怕!我听见鸡叫了!”

  铁蛋抓着母亲的衣服,身子狠狠的往对方怀里缩,可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门口。

  “别怕,孩子,是外面的风声,等过了今晚……”

  黄大勇媳妇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窗外,“鸡……鸡毛!”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外,借着雪地反光,能看到无数鲜艳的红鸡毛,被风卷着,密密麻麻地贴在窗纸上,仿佛有生命般往窗缝里钻。

  “啊——!”

  远房侄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憋的青紫。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条凳,“咣当!”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圆睁,没了气息。

  众人围过去,发现她的脖颈上,赫然粘着几根红鸡毛,鸡毛尖还沾着点黑血。

  “是红冠!是它回来了!”老叔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想往门口跑。

  刚摸到门栓,他突然“啊”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薅着衣领,猛地拽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和石碾转动的“咯吱”声,随后便再无声息。

  众人冲到门口,只见老叔一头撞在院角的石碾上,脑浆迸裂,周围散落着一圈红鸡毛。

  “儿啊!”

  “儿啊!”

  黄母见了这惨状,惨叫两声,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瘫软倒地,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手还往前伸着,像是想抓什么,很快就不动了。

  黄大勇上前探鼻息,发现母亲的手里,不知何时紧紧攥着一把红鸡毛,鸡毛上的血还没干透。

  “奶奶!爹!娘!”铁蛋吓得大哭,转身想扑向黄大勇,脚下却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几根红鸡毛缠在他的裤脚上。

  他一慌,脚下一滑,后脑重重磕在炕沿上,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小手里的玩具掉在地上,一根沾着泥土的红鸡毛从他手心飘落,正好落在炕沿的血渍上。

  转眼间,正堂里就只剩下面无人色的黄大勇和他媳妇背靠着背,惊恐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越来越多、仿佛正往屋里蔓延的红鸡毛。

  “别过来!我错了!我不该打死你!”黄大勇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哭喊。

  他媳妇则眼神发直,身体剧烈地颤抖,喃喃道:“来了…它来了…爹…爹被引着路来了…”

  突然,她的目光被供桌下吸引……那里,几根红鸡毛正诡异地凭空打着旋,然后首尾相接,开始朝着东屋棺材的方向“流动”。

  “看…鸡毛…在引路…”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空洞,机械般地朝着鸡毛指引的方向走去。

  “孩儿他娘!你干什么!”黄大勇想去拉她,却被地上散落的鸡毛滑了一下,摔倒在地。

  只见他媳妇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跟着那条鸡毛汇成的红线,径直走到了东屋那口冰冷的棺材前。

  她停下脚步,缓缓低下头,像是要在黑暗中看清棺材里的什么。

  下一秒,她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的呜咽,身体猛地向前一躬,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只见棺材缝隙里,赫然伸出了一只枯瘦、青黑的手,正牢牢掐着她的脖颈!

  那手腕上,还粘着几根刺眼的红鸡毛!

  “呃……嗬……”她徒劳地挣扎着,双脚乱蹬,眼睛凸出,脸色迅速由红转为青紫。

  黄大勇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冲过去,却被更多涌来的红鸡毛缠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他媳妇的挣扎停止了,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棺材旁。

  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睛圆睁,死死盯着黄大勇的方向,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而那只从棺材里伸出的手,也缓缓地缩了回去,消失在黑暗中。

  “都没了…都没了…”

  黄大勇瘫坐在亲人们的尸体中间,极致的恐惧,反而让黄大勇冷静了下来,他如同木偶一般,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

  第二天早上,邻居们察觉黄家异常死寂,壮着胆子推门进来,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黄家满门六口,连同来帮忙的亲戚,全部死于非命,死状各异。

  黄大勇跪在棺材前,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恐惧嘴角诡异的上挑,像是在笑,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红鸡毛。

  所有的尸体周围,都散落着那种鲜艳得不正常的红鸡毛。

  这些鸡毛最终汇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从黄家后门出去,顺着积雪的山路,一直延伸到村外黄家的坟茔地。

  这就是灵前鸡啼的忌讳,尤其是在头七回魂夜。

  阳禽破阴惊魂魄,鸡毛引路勾亲人,这老辈用鲜血总结出的规矩,在东北这老忌讳,无人敢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