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矿神像-《睡前讲个小故事!》

  我大舅年轻时是在矿上干活的,遇到过一件邪乎事儿,到现在提起来,他还会不由的夹紧手里的旱烟,甚至声音都还会不由得颤抖。

  矿场后山有个废弃的老矿洞,洞口用青砖砌了个半人高的神龛,里头供着一尊黑陶窑神。

  那神像巴掌大小,脸皱成一团,眼窝深陷,看着就像在哭。

  老矿工们都把这窑神当回事,说这尊像是早年一次大矿难后,幸存的老矿工用井下挖出来的陶土捏的,神像肚子里塞了遇难兄弟的指甲和煤渣,是专门镇着矿下阴气、保活人平安的。

  矿场也有个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老工头准会领着大伙去祭拜,不烧高香,就摆两个白面馒头,再往神龛旁撒一把新鲜煤末,说是给窑神爷“上工”的口粮,少了这步,当月井下准得出点小岔子,不是矿灯莫名灭了,就是锄头铁锹找不着。

  规矩也就这一条:香火能断,神像绝不能挪动,更不能碰。

  矿上还传着个事儿,以前有个愣头青,嫌神龛挡着他放工具,顺手把神像挪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结果第二天他下井,刚走到井口就遇上小范围冒顶,碎石子砸下来,旁人都躲得快,就他被埋了半截。

  等大伙把他刨出来,人没伤着,却吓傻了,嘴里反复念叨“黑爷爷推了我一把”,没半个月就疯疯癫癫地走了,再也没回矿上。

  那年冬天,矿上来了几个外地工人,领头的叫胡老三,干活是把好手,抡起风镐比谁都快,更是个无神论者。

  他总在工棚里笑话矿场这些老矿工,“一个泥巴捏的玩意儿,还能管着咱们活人吃饭?我看你们就是下井下怕了,找个念想唬自己!”

  跟着他的两个小伙,一个叫王五,一个叫刘顺,也跟着嘻嘻哈哈附和,说那黑陶神像看着是老物件,要是能弄出去卖了,不比在井下刨煤强?

  老工头听见了,拿着烟袋锅子敲他们的工牌:“别瞎琢磨!那窑神爷惹不得,动了要出大事!”

  胡老三把烟头一扔,用脚碾得火星子乱溅:“啥爷不爷的,都是自己吓自己!”

  当天夜里,三人就揣着撬棍,还偷偷扛了矿上的电镐,那是井下用来凿岩石用的家伙,力道大得很,又找了个装过炸药的麻袋,鬼鬼祟祟摸往后山老矿洞。

  我大舅那晚正好在附近巡夜,看见三个黑影扛着东西往山上走,心里知道:这是要去动窑神像啊!他没敢声张,也是出于好奇,便是悄悄跟了上去,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月光下,胡老三用手电照着神龛,王五和李顺在旁边放风。

  胡老三嫌神像嵌得紧,直接把电镐的镐头对准神龛底座,按下开关,“突突突”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凿了没几下,就听见“咔”的一声,底座的青砖裂了缝,凿下来的陶土渣里还混着点黑色煤末。

  就在这时,电镐突然“卡壳”了,机身烫得能烙手,胡老三骂了句“破玩意儿”,一脚踹开风镐,又抡起撬棍插进缝隙里,使劲一别,“咔吧”一声,那尊黑陶窑神像就从底座上掉了下来。

  没等三人高兴,明明没风的夜里,老矿洞深处突然吹出一股热风,裹着浓重的煤灰味,呼在他们脸上,像一声沉沉的叹息。

  刘顺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变了调:“三哥,咋……咋这么邪性?风里还有煤味,要不放回去吧?”

  胡老三撇了他一下:“少他妈自己吓自己!就是穿堂风裹了点煤渣!你怕个毛!”

  说着,他把神像胡乱塞进炸药麻袋,三人扛着电镐,急匆匆地下山了。

  大舅等胡老三他们走远,凑到跟前一看,底座空了,只剩些碎陶片和煤末。

  他盯着那黑黢黢的矿洞口,总觉得像一张要吞人的嘴,没敢多待,拔腿就跑。

  第二天一早,在看到神像丢失之后,矿上就炸了锅。

  胡老三他们三个也没来上工。

  工友去工棚找,推开门就傻了眼,三人都躺在通铺上,脸色蜡黄,满头虚汗,浑身抖得好像筛糠一样。

  胡老三正抱着工棚的木柱子,把脸往柱子上蹭,蹭得一脸黑灰,嘴里含糊喊着“煤……埋我……!”

  王五双手死死抠着工棚的木板墙,指甲缝里全是木屑,却直嚷嚷“手……被矿石夹了……疼死我了。”

  刘顺最怪,反复摸自己的右腿,裤腿掀起来,腿上没伤,却有一片青黑色印记,形状像矿车的车轮印,他哭着说“腿断了……被矿车轧了……!”

  矿医来了,号脉、看舌苔,折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含糊道“像是中了啥矿下的恶祟”。

  老工头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完了!这几个小崽子,准是动了窑神爷,这是报应来了!”

  他赶紧找矿长,让派人去把窑神像请回来,重新供上,再烧些纸钱香烛赔罪。

  矿长将信将疑,但还是带着人去了胡老三他们的工棚。

  翻箱倒柜找了个底朝天,别说神像了,连装神像的炸药麻袋都没见着。

  更诡异的是,当他们跑到后山老矿洞,以前放神龛的地方空空如也,原本摆神像的地方只有一层浮土,好像那尊窑神像从来就没存在过。

  这边胡老三三人的情况还在恶化。

  王五开始发高烧,身上浮现出大片灰黑色印记,像刚给煤灰堆里出来一样!

  刘顺的“车轮印”越来越深,连走路都一瘸一拐!

  胡老三更离谱,白天抱着柱子蹭,夜里就往工棚角落钻,说“矿道塌了,得躲起来”!

  矿上没办法,只好用矿场专用的轨道矿车送三人去县医院,那矿车顺着矿区的小铁轨走,比汽车稳当,也是矿上唯一能拉人的交通工具。

  矿车刚过“三号岔道”,突然“哐当”一声,铁轨莫名错位了几寸,矿车瞬间脱轨,顺着斜坡滑进了旁边的废弃矿坑。

  开车的老师傅反应快,扒着矿车边缘跳了下来,只擦破点皮。

  他惊魂未定地往矿坑里喊,没听见回应,赶紧叫人来救。

  大伙把矿车从坑里拖出来,才发现胡老三和王五被甩进了矿坑深处,找到时两人怀里都抱着一块矿石,脸埋在煤堆里,早就没了气!

  刘顺被变形的矿车驾驶室卡在里面,还有一口气,他眼睛瞪着矿坑深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窑神……在矿道里……举着灯……”

  老师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矿坑深处只有黑漆漆的煤壁,啥也没有。

  等大家把刘顺救出来,他已经只剩出的气了,最后用尽力气指了指老矿洞的方向,头一歪,也没了。

  这事后来报了警,警察来勘察了现场,问了不少人,最后只能定性为“铁轨老化导致矿车脱轨,属意外事故”。

  可大舅心里清楚,这肯定跟那尊消失的窑神像有关。

  没过几天,大舅跟着队伍去后山清理废弃工具,又路过那个老矿洞。

  他下意识地朝神龛看了一眼,顿时浑身的血都凉了,那尊黑陶窑神像,不知何时又端端正正地立在了神龛里!

  只是那悲苦的脸上,多了一道新鲜的裂纹,裂纹里还嵌着一点黑色的煤末,旁边的底座上,竟放着半块电镐的零件,正是胡老三那天用的那把电镐上的。

  大舅连滚带爬地跑回矿上报告。

  矿长听完,二话不说,立刻派人用铁丝网把后山老矿洞那片区域整个圈了起来,还挂了块“禁止靠近”的木牌。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矿上的主通风井突然停了,那是矿下的命脉,没了通风,井下随时会缺氧。

  维修师傅下井检查,发现通风井的扇叶上缠着一缕黑色的陶土丝,扇叶没坏,却怎么也转不起来。

  直到老工头想起啥,赶紧往通风井口撒了一把新鲜煤末,嘴里念叨着“窑神爷息怒”,没一会儿,扇叶竟自己转了起来。

  老工头蹲在通风井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幽幽地说:“这是窑神爷还在气呢!……嫌咱们惊扰了他,这是给咱们最后一次警告。”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提窑神像半个字,每月初一十五的祭拜也悄无声息地恢复了,谁都记得往神龛旁多撒一把煤末。

  大舅后来没在矿上干了,回了老家种地。

  他常跟后辈们念叨:“那窑神爷不是泥巴玩意儿,是替咱扛过矿难的老伙计。矿上的规矩,哪条不是拿人命换的?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更不能去碰——真惹上啥,连埋你的煤堆都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