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七义重逢湖底避箭 太守迁怒欲剿烟波-《后水浒英雄传》

  李俊这番安排,恰似定心丸一般稳住了秦磊心神。他长舒一口浊气,拱手作揖道:“恩公妙计!在下略通水性,自保尚有余力,只是内子弱质芊芊,无力护她周全。今有三位恩公相助,我便再无牵挂了!”

  李俊略一沉吟,问道:“你姐夫姓甚名谁?太湖之中,还有其他相知的好汉么?”

  提及姐夫,秦磊顿时两眼放光,语气中满是自豪:“我姐夫便是人称‘赤须龙’的费保!他与‘卷毛虎’倪云、‘太湖蛟’高青、‘瘦脸熊’狄成三位好汉义结金兰,合称‘太湖四杰’,在湖中威名远播,无人敢惹!”

  “在下秦磊,江湖人称‘俊面郎君’,父母早亡,家道贫寒,在湖州府开了一间杂货铺勉强度日。四日前,内子往城隍庙烧香祈福,不料被高俊流那恶贼撞见。此獠见内子容貌秀丽,便起了歹心,日日借故到铺中滋扰生事。他竟掷出千两白银,要我卖妻给他——此等衣冠禽兽之所为,我秦磊岂会做那卖妻求荣的无耻之事?”

  秦磊话音铿锵,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软的不行,那恶贼便欲来硬的!只因我店铺地处闹市,他尚有几分顾忌名声,未曾当即下手。我夫妻深知被这恶贼惦记,迟早大祸临头,只得弃了店铺,连夜托人往太湖送信,求姐夫今日来此接应,欲往湖中避祸。”

  “今日天刚破晓,城门一开,我夫妻便急匆匆出城,只道能避开那恶贼,谁知行踪终究败露,竟被他带着六名打手追至此处!他们在闹市尚有收敛,到了这荒郊湖岸,便无所顾忌,欲先羞辱于我,再行不轨之事。若非三位恩公仗义出手相救,我夫妻今日已是白骨露于野,魂魄赴黄泉了!”

  李俊、童威、童猛闻言,齐齐抚掌大笑,声震湖畔。秦磊面露疑惑,怔怔望着三人,不知这笑声何来。

  李俊朗声道:“原是自家人!我三人此番出手,本为替天行道,诛除奸佞,却不料救的是费保兄弟的妻弟,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见你夫妻遭此横祸而袖手旁观,日后岂有颜面再见费保贤弟?”

  秦磊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三位恩公竟识得我姐夫?”

  “何止相识!”李俊笑道,“你姐夫与倪云、高青、狄成三位好汉,早已与我三人结为金兰之交,‘太湖四杰’如今已是‘太湖七义’,我便是这结义兄弟中的大哥,你当称我一声‘李俊大哥’才是!”

  秦磊又惊又喜,连忙躬身拱手:“原来三位是姐夫的结义兄长,真是失敬失敬!不知三位恩公尊姓大名?”

  李俊正要开口,忽闻岸上马蹄声如崩山裂石,已近在咫尺!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百余骑官兵披甲执刃,呈扇形包抄而来,转眼便已进入箭矢射程之内。看其疾如闪电的速度,不过十数息便要将五人围困。再看湖中,费保的两条船虽已破浪疾驰,却仍距岸边三十余丈,船速终究难敌马速,危急已至燃眉之间!

  “事不宜迟,众人跳水!”李俊当机立断,一声大喝震得湖水微荡。

  秦磊闻言,当即抛下手中长枪,一臂紧紧挟住妻子,毫不犹豫纵身跃入湖中。李俊、童威、童猛也将朴刀掷于水畔,紧随其后跃入太湖。三人如蛟龙入海,分守左、右、后三方,或托或推,护着秦磊夫妻向船影方向游去。

  湖中两条小船果然是费保等人所驾,舱中费保、倪云、高青、狄成早已看清岸上情景,又见秦磊夫妻与李俊三人在水中挣扎,岸边官兵已然张弓搭箭,顿时心急如焚。费保厉声喝道:“兄弟们,拼死加速!务必救出李俊三位哥哥与秦磊贤弟夫妻!”

  这太湖四杰皆是七尺八寸的彪形大汉,倪云面红带白,费保、高青、狄成三人则面红带黑,个个水性精熟,驾船技艺更是出神入化。一年前梁山大军征方腊时,四人与李俊三人在太湖相遇,惺惺相惜,遂结金兰之好。此番接到秦磊的求救信号,四人即刻驾船驰援,却不料恰逢李俊三人在此。此刻无暇细问,唯有拼尽全力划船,只求早一刻将众人接上船来。

  两条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水中五人,与李俊等人相向而行,距离飞速缩短。然而岸上官兵已至湖畔,高俊流此时已然苏醒,见众人欲跳水逃生,气得双目赤红,厉声下令:“放箭!休教一个走脱,定要将他们射成筛子!”

  刹那间,上百支箭矢如蝗群过境,密密麻麻射向湖面,箭啸之声刺耳惊魂。李俊听得箭雨破空,急对童威、童猛道:“你二人速护秦磊夫妻上船,我来抵挡乱箭!”

  二童领命,奋力推着秦磊夫妻向船头游去。李俊则反手拔出腰间佩刀,转身面对湖岸,手腕疾转,刀锋舞成一道浑圆光幕,如铜墙铁壁般挡在身前。射来的箭矢纷纷被斩落水中,溅起朵朵银花,竟无一支能近他身畔。

  秦磊将妻子紧紧抱在胸前,二童在身后奋力推送,四人离第二条船越来越近。而李俊孤身抵挡箭雨,虽刀锋密不透风,却终究难敌漫天箭矢。左臂不慎中了两箭,鲜血瞬间染红了周遭湖水,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依旧不肯退缩。

  此时,高青、狄成的船只已驶至秦磊夫妻身旁,二人伸手将四人奋力拉上船来,随即调转船头,疾速向湖心驶去。另一边,费保与倪云也驾船赶到李俊身边,费保不顾箭雨,一把将李俊拉进船舱,倪云则举起盾牌护住二人,双手猛划船桨,船只如飞般向湖心冲去。

  不过十数息,两条船已驶离湖岸三十余丈,彻底脱出了箭矢射程。岸上官兵望着远去的船影,唯有顿足捶胸,徒呼奈何。等高俊流命人寻船追赶时,费保等人的船只早已驶入茫茫太湖,融入烟波浩渺之中,船过无痕,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船舱之内,李俊坐定,费保急忙取出金疮药为他包扎左臂箭伤,倪云、高青、狄成围拢过来,秦磊夫妻也上前叩谢救命之恩。李俊摆摆手,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湖岸,沉声道:“高俊流此獠作恶多端,今日虽让他逃了性命,日后必当再寻机会,除此奸佞,替天行道,以慰湖州百姓之苦!”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太湖之上,与水波共舞,尽显江湖侠义之气。

  官兵寻船下湖追击,实则虚张声势,徒为搪塞高俊流之耳目。彼等深知,太湖乃渔民主场,水域纵横千顷,暗礁浅滩密布,百余兵卒若真要缉捕熟稔水性的湖民,无异于自投罗网——转瞬便会被渔民用篙楫掀翻舟楫,坠入碧波之下,沦为鱼虾果腹之物。

  高俊流何尝不明此理?此番遣船下湖缉捕,不过是借官兵威势发泄心头恶气,聊作自欺欺人之举。李俊等人身影渐没于湖心烟霭,高俊流束手无策,只得咬碎银牙,万分不甘地下令回府。

  高府将士悻悻然抬着狼狈不堪的高俊流,及数名断肢折臂、血肉模糊的打手返回太守府救治,一面火速向太守高源禀报战况,静候发落。

  湖州府衙之内,高源闻报,顿时暴跳如雷,雷霆之怒震得梁柱仿佛都在颤栗。此人素来耽于酒色,鱼肉乡里,仗着高俅太尉这棵大树,威势赫赫,横行一方,何曾受过半分折辱?如今唯一的子嗣身受重创,连传宗接代的子孙根都被废去,这般奇耻大辱让他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猩红老血。

  “俊流的护卫何在?给我拖上来!”高源怒声咆哮,眼底凶光毕露,“六个饭桶,连主子都护不住,该当何罪!”

  手下人不敢怠慢,将六名断胳膊折腿、奄奄一息的护卫抬至堂前。高源瞥去,见六人皆已重伤垂危,毫无再战之力,心中已知他们并非不尽力,实是对手太过狠厉。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罢了!此仇非浅,那伙贼人既逃入太湖,定与湖中水寇勾结!传令下去,即刻修书一封,快马送往京城,禀明太尉大人,就说太湖水寇作乱,残害官眷,恳请朝廷派遣大军,围剿太湖,捉拿贼首李俊等人,碎尸万段,以报此仇!”

  手下衙役连忙领命而去,高源则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堂外,眼中满是怨毒:“李俊!秦磊!今日之辱,本太守定要你们血债血偿!”那阴狠的声音,在空旷的府衙之内久久回荡,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