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营初具气象，吴宸轩在军中的威望悄然提升。
然而，王府之内，无形的暗流从未停歇。
这日午后，吴宸轩正在听涛轩的书房中，对着云南及周边舆图推演可能的势力格局。
吴忠轻手轻脚地进来，面色凝重，低声道：“殿下，有异动。”
“说。”吴宸轩头也没抬。
“负责采买王府日常用度的管事王顺，昨日申时三刻，未按常例去‘德裕隆’商行，反而绕道城西‘清源茶馆’，在二楼临窗雅座独坐约一盏茶时间。其间，有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行商打扮的人，在其邻桌坐了半盏茶，两人似无交流。但那人走后，王顺立刻结账离开，神情有异。”
吴忠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自从吴宸轩接手部分事务后，他便按照指示，暗中加强了对王府关键位置人员的监控。
“清源茶馆……”吴宸轩指尖在地图上昆明城西的位置点了点，眼中寒光一闪。
城西靠近城墙根，人员混杂，是各种地下交易的理想场所。
王顺，一个管采买的小管事，平素并无特殊之处，为何突然改变路线去那种地方？独坐？邻桌陌生人？无交流？越是看似无懈可击，越可能藏着鬼！
“盯死王顺！查那个斗笠人的去向！重点查茶馆附近的车马行、客栈，尤其是昨日申时前后离开昆明的可疑人物！”吴宸轩立刻下令，“还有，查王顺最近半年的所有账目往来，尤其是大额或异常支出！”
“是！”吴忠领命而去，身影无声地融入阴影。
王府的机器在吴宸轩的意志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仅仅半日，更多的碎片被拼凑起来：
王顺近期账目并无明显大额亏空，但其家中新纳了一房小妾，开销陡增。
斗笠人离开茶馆后，在附近小巷七拐八绕，最终消失在一家不起眼的车马行后院。
车马行掌柜支支吾吾，但在王府密探亮出腰牌和‘特殊手段’后，吐露实情：那人租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骡车，昨日申时末便出了西门，往大理方向去了。
车马行伙计回忆，那人付的是足色的官银，口音……带着点北地腔调。
北地腔调！官银！大理方向（清廷在云南的势力触角）！
这些线索如同毒蛇的信子，指向一个令人心寒的可能——清廷的密探！
吴宸轩心中的警铃疯狂大作。
他立刻联想到了永历帝！
虽然转移和假死做得隐秘，但王府人多眼杂，难保没有一丝风声透出！
清廷对吴三桂的猜忌从未停止，在昆明安插眼线是必然！
这个王顺，极可能就是一枚埋在王府内部的钉子！必须拔掉，而且要快，更要撬开他的嘴！
吴宸轩当机立断，直接调用了吴国贵麾下最擅长‘问话’的几名心腹死士。
行动选在深夜，王顺刚从小妾房中出来，就被几条黑影从背后捂住口鼻，拖进了王府地牢最深处一间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石室。
石室内，阴冷潮湿，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摇曳。
王顺被捆在冰冷的铁椅上，口中塞着破布，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吴宸轩坐在阴影里，没有露面。
吴国贵亲自坐镇，他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如同一座铁塔，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绰号铁手的死士走到王顺面前，扯掉他口中的破布。
“王管事，”铁手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说说吧，昨日申时三刻，清源茶馆，你见的什么人？聊了什么？”
“冤枉啊！将军！小的冤枉！”王顺立刻杀猪般嚎叫起来，“小的就是去喝口茶歇歇脚！谁也不认识啊！那邻桌的人小的看都没看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顺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瞬间肿起，牙齿都松动了。
“看来王管事记性不太好。”铁手面无表情，从旁边烧得通红的炭盆里，夹起一块烧得暗红的烙铁，慢悠悠地在王顺眼前晃了晃，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东西，专治健忘。”
烙铁还未靠近，王顺的裤子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崩溃地哭喊：“我说！我说！是…是有人给小的银子！让小的每隔五日，去那茶馆坐半个时辰，位置要临窗！不用说话，坐够时间就走！就…就这么简单！小的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啊！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来放银子……”
“放银子？在哪放？”铁手逼问。
“就…就在茶馆后院墙角的第三块松动的砖头下面……”王顺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和你接头的是谁？昨日那个戴斗笠的！”铁手的声音陡然转厉。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每次都是蒙着脸或者看不清！就…就昨天那人，临走时好像…好像掉了块牌子在地上，被小的踩住了…他走得急没发现……”王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
“牌子呢？！”铁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在…在小的家里…床…床板下面的暗格里……”
吴忠立刻带人扑向王顺家中。
半个时辰后。
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金属腰牌被呈到了吴宸轩面前。
腰牌呈椭圆形，边缘是繁复的云纹，正面阳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下方是两个清晰的满文！
吴宸轩虽不识满文，但那独特的兽头纹样，他曾在清宫档案的插图中见过——这是清廷内务府直辖，专司刺探监视的‘粘杆处’密探的身份标志！
而翻过腰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镶黄旗，甲喇额真，下，巴图鲁，哈丰阿”！
镶黄旗！
清帝亲领的上三旗之一！
甲喇额真，已是中级军官！
清廷竟然将如此级别的密探，直接安插到了昆明，深入到了平西王府内部！
其监视力度和忌惮之心，昭然若揭！
“哈丰阿……”吴宸轩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他将腰牌和一份连夜整理好的包括王顺口供、车马行证词以及密探可能传递信息渠道的分析报告，一起放在一个黑漆木匣中。
翌日清晨，澄心堂。
吴三桂看着木匣中那块沉甸甸的镶黄旗密探腰牌，听着吴宸轩条理清晰地汇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按在冰冷的腰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好…好得很！”吴三桂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毒蛇舔舐后颈的暴怒与寒意，“镶黄旗…粘杆处…甲喇额真…都摸到本王的枕头边上了！”
他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射向吴宸轩，那目光中除了震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对儿子能力的再次确认，也是对清廷步步紧逼的深切忌惮。
“父王，”吴宸轩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哈丰阿虽已远遁，但其在昆明必有同党接应。王顺这条线虽断，然王府内外，恐不止这一双眼睛。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一者，即刻以清查贪腐为名，暗中清洗王府内可疑人等，宁可错查，不可错放！二者，严密监控所有通往北方的水陆要道、驿站，尤其是大理方向，严查可疑行商！三者……”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永历之事，更需万倍谨慎！王府内外，当如铁桶！”
吴三桂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着那块腰牌，仿佛要将其看穿。
清廷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枭雄被彻底激怒后的疯狂火焰，声音沙哑而决绝：
“传令方献廷！按世子所言，即刻去办！王府之内，给本王一寸一寸地刮！刮地三尺，也要把建虏的耳朵和眼睛，全给本王挖出来！剁碎了喂狗！”
然而，王府之内，无形的暗流从未停歇。
这日午后，吴宸轩正在听涛轩的书房中，对着云南及周边舆图推演可能的势力格局。
吴忠轻手轻脚地进来，面色凝重，低声道：“殿下，有异动。”
“说。”吴宸轩头也没抬。
“负责采买王府日常用度的管事王顺，昨日申时三刻，未按常例去‘德裕隆’商行，反而绕道城西‘清源茶馆’，在二楼临窗雅座独坐约一盏茶时间。其间，有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行商打扮的人，在其邻桌坐了半盏茶，两人似无交流。但那人走后，王顺立刻结账离开，神情有异。”
吴忠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自从吴宸轩接手部分事务后，他便按照指示，暗中加强了对王府关键位置人员的监控。
“清源茶馆……”吴宸轩指尖在地图上昆明城西的位置点了点，眼中寒光一闪。
城西靠近城墙根，人员混杂，是各种地下交易的理想场所。
王顺，一个管采买的小管事，平素并无特殊之处，为何突然改变路线去那种地方？独坐？邻桌陌生人？无交流？越是看似无懈可击，越可能藏着鬼！
“盯死王顺！查那个斗笠人的去向！重点查茶馆附近的车马行、客栈，尤其是昨日申时前后离开昆明的可疑人物！”吴宸轩立刻下令，“还有，查王顺最近半年的所有账目往来，尤其是大额或异常支出！”
“是！”吴忠领命而去，身影无声地融入阴影。
王府的机器在吴宸轩的意志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仅仅半日，更多的碎片被拼凑起来：
王顺近期账目并无明显大额亏空，但其家中新纳了一房小妾，开销陡增。
斗笠人离开茶馆后，在附近小巷七拐八绕，最终消失在一家不起眼的车马行后院。
车马行掌柜支支吾吾，但在王府密探亮出腰牌和‘特殊手段’后，吐露实情：那人租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骡车，昨日申时末便出了西门，往大理方向去了。
车马行伙计回忆，那人付的是足色的官银，口音……带着点北地腔调。
北地腔调！官银！大理方向（清廷在云南的势力触角）！
这些线索如同毒蛇的信子，指向一个令人心寒的可能——清廷的密探！
吴宸轩心中的警铃疯狂大作。
他立刻联想到了永历帝！
虽然转移和假死做得隐秘，但王府人多眼杂，难保没有一丝风声透出！
清廷对吴三桂的猜忌从未停止，在昆明安插眼线是必然！
这个王顺，极可能就是一枚埋在王府内部的钉子！必须拔掉，而且要快，更要撬开他的嘴！
吴宸轩当机立断，直接调用了吴国贵麾下最擅长‘问话’的几名心腹死士。
行动选在深夜，王顺刚从小妾房中出来，就被几条黑影从背后捂住口鼻，拖进了王府地牢最深处一间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石室。
石室内，阴冷潮湿，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摇曳。
王顺被捆在冰冷的铁椅上，口中塞着破布，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吴宸轩坐在阴影里，没有露面。
吴国贵亲自坐镇，他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如同一座铁塔，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绰号铁手的死士走到王顺面前，扯掉他口中的破布。
“王管事，”铁手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说说吧，昨日申时三刻，清源茶馆，你见的什么人？聊了什么？”
“冤枉啊！将军！小的冤枉！”王顺立刻杀猪般嚎叫起来，“小的就是去喝口茶歇歇脚！谁也不认识啊！那邻桌的人小的看都没看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顺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瞬间肿起，牙齿都松动了。
“看来王管事记性不太好。”铁手面无表情，从旁边烧得通红的炭盆里，夹起一块烧得暗红的烙铁，慢悠悠地在王顺眼前晃了晃，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东西，专治健忘。”
烙铁还未靠近，王顺的裤子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崩溃地哭喊：“我说！我说！是…是有人给小的银子！让小的每隔五日，去那茶馆坐半个时辰，位置要临窗！不用说话，坐够时间就走！就…就这么简单！小的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啊！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来放银子……”
“放银子？在哪放？”铁手逼问。
“就…就在茶馆后院墙角的第三块松动的砖头下面……”王顺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和你接头的是谁？昨日那个戴斗笠的！”铁手的声音陡然转厉。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每次都是蒙着脸或者看不清！就…就昨天那人，临走时好像…好像掉了块牌子在地上，被小的踩住了…他走得急没发现……”王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
“牌子呢？！”铁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在…在小的家里…床…床板下面的暗格里……”
吴忠立刻带人扑向王顺家中。
半个时辰后。
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金属腰牌被呈到了吴宸轩面前。
腰牌呈椭圆形，边缘是繁复的云纹，正面阳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下方是两个清晰的满文！
吴宸轩虽不识满文，但那独特的兽头纹样，他曾在清宫档案的插图中见过——这是清廷内务府直辖，专司刺探监视的‘粘杆处’密探的身份标志！
而翻过腰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镶黄旗，甲喇额真，下，巴图鲁，哈丰阿”！
镶黄旗！
清帝亲领的上三旗之一！
甲喇额真，已是中级军官！
清廷竟然将如此级别的密探，直接安插到了昆明，深入到了平西王府内部！
其监视力度和忌惮之心，昭然若揭！
“哈丰阿……”吴宸轩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他将腰牌和一份连夜整理好的包括王顺口供、车马行证词以及密探可能传递信息渠道的分析报告，一起放在一个黑漆木匣中。
翌日清晨，澄心堂。
吴三桂看着木匣中那块沉甸甸的镶黄旗密探腰牌，听着吴宸轩条理清晰地汇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按在冰冷的腰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好…好得很！”吴三桂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毒蛇舔舐后颈的暴怒与寒意，“镶黄旗…粘杆处…甲喇额真…都摸到本王的枕头边上了！”
他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射向吴宸轩，那目光中除了震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对儿子能力的再次确认，也是对清廷步步紧逼的深切忌惮。
“父王，”吴宸轩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哈丰阿虽已远遁，但其在昆明必有同党接应。王顺这条线虽断，然王府内外，恐不止这一双眼睛。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一者，即刻以清查贪腐为名，暗中清洗王府内可疑人等，宁可错查，不可错放！二者，严密监控所有通往北方的水陆要道、驿站，尤其是大理方向，严查可疑行商！三者……”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永历之事，更需万倍谨慎！王府内外，当如铁桶！”
吴三桂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着那块腰牌，仿佛要将其看穿。
清廷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枭雄被彻底激怒后的疯狂火焰，声音沙哑而决绝：
“传令方献廷！按世子所言，即刻去办！王府之内，给本王一寸一寸地刮！刮地三尺，也要把建虏的耳朵和眼睛，全给本王挖出来！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