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汉家的江山回来了-《南明最后一个狠人》

  通州的抵抗,如同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融。

  当讨虏军那如同赤色怒潮般的旗帜出现在通惠河畔时,这座早已人心离散的京畿门户,象征性地抵抗了不到两个时辰。

  守城的绿营兵在象征性地放了几轮稀稀拉拉的箭矢后,便在军官的带头下打开了城门。

  监军的几个满洲章京试图弹压,瞬间就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城门洞开,吊桥放下,通州不战而降。

  讨虏军的铁流,再无任何阻碍,沿着宽阔的官道,滚滚向西,直扑那座象征着天下权柄的终极目标——北京城。

  正阳门外,曾经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此刻死寂得如同鬼域。

  高大的城门紧闭,城楼上依稀可见晃动的人影,却连刁斗声都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和末日降临前的绝望。

  吴宸轩勒马于正阳桥外,身后是肃立如林的赤甲大军。

  他抬头,望向那座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依旧巍峨壮丽的城楼,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九丈高的朱红城墙沉默矗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这就是北京,这就是紫禁城所在。

  曾几何时,是无数汉家儿郎心中无法逾越的耻辱丰碑。

  “康亲王杰书,还有几个满洲铁帽子王,纠集了所有能搜罗到的八旗男丁、包衣奴才,甚至一些宗室子弟,都缩在皇城和紫禁城里,妄图凭高墙做困兽之斗。”方光琛低声禀报着刚由暗线递出的最后消息,“内城九门,已无有效防御,唯有皇城四门和紫禁城午门,尚有些许抵抗意志。”

  “困兽之斗?”吴宸轩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那便成全他们。”他微微抬手,“吴国贵。”

  “末将在!”如同半截铁塔的吴国贵轰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正阳门,交给你了。”

  “得令!”吴国贵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猛地抽出背后那柄门扇般的巨斧,转身对着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攻城步卒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儿郎们!破城就在今日!随老子——杀进去!”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如同海啸般爆发!

  巨大的撞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如同移动的山峦,轰隆隆地冲向紧闭的城门!

  无数架云梯如同钢铁森林般竖起,搭上高耸的城墙!

  火器营的佛郎机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实心铁球狠狠砸在城楼和垛口上,砖石飞溅!

  象征性的抵抗瞬间瓦解。

  正阳门内,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压垮的守军,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炮火声中彻底崩溃。

  城门栓在巨木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沉重的包铁城门向内洞开!

  “城门开了!杀啊!”

  吴国贵一马当先,挥舞巨斧,如同狂暴的凶神,第一个冲入那象征着屈辱的门洞!

  赤色的洪流紧随其后,汹涌而入!这座被满洲占据数十年的帝都心脏,终于向它的征服者敞开了怀抱!

  内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惊恐的眼睛从缝隙中窥视着这支沉默而肃杀的军队快速穿行。

  讨虏军的目标明确无比——皇城!

  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皇城的抵抗比内城稍强,但也仅仅是稍强。

  残留的八旗兵和宗室子弟,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箭矢、擂石、滚油从城头泼下,给进攻的讨虏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但在绝对的力量和复仇意志面前,这点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新式燧发枪的密集排射,轻易压制了城头的弓箭手。

  悍不畏死的勇士顶着稀疏的落石,攀上云梯,跃入城头,与那些身穿华丽甲胄、却早已吓破了胆的满洲贵族子弟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曾经象征着尊贵与权力的皇城城头,成了屠宰场。

  当最后一道屏障——紫禁城的午门,在猛烈的炮火和反复的撞击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崩塌声时,整个北京城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沉重的宫门向内倒去,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稍散,露出了午门之后,那片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广场——太和殿广场。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金色的余晖洒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广场上,洒在五座汉白玉金水桥上,洒在巍峨耸立、覆盖着明黄琉璃瓦的三大殿上,也洒在殿前丹陛之上,那群最后的抵抗者身上。

  康亲王杰书,穿着全套亲王朝服,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他身边簇拥着几十个同样穿着华丽甲胄、手持各式兵刃的满洲宗室和死忠侍卫。

  他们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狼群,背靠着太和殿那紧闭的、象征着皇权巅峰的朱红大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姿态。

  他们身后,是紧闭的殿门和空旷死寂的紫禁城。

  吴宸轩在吴国贵、李定国等大将和精锐亲卫的簇拥下,踏过午门的废墟,踏过满地狼藉的断箭残兵,一步一步,沉稳地穿过空旷的广场,踏过金水桥,最终停在了太和殿那高高的汉白玉丹陛之下。

  赤色的“明”字大旗和“讨虏”帅旗在他身后猎猎招展。

  丹陛之上,杰书看到了吴宸轩那双冰冷得如同深渊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看透他所有的恐惧和虚弱。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吴…吴宸轩!”杰书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色厉内荏地嘶喊,“此乃天子正殿!太祖太宗神灵所在!尔等逆贼,安敢亵渎!还不速速退去!否则…否则必遭天谴!”

  “天谴?”吴宸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杰书歇斯底里的叫嚣,“尔等胡虏,窃据神器,屠戮我汉家子民,奴役我华夏衣冠,所犯罪孽,罄竹难书!今日,便是尔等偿还血债之时!何来天谴?此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吴宸轩的目光缓缓扫过丹陛上那些面无人色,强撑着最后一丝勇气的满洲宗室,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放下兵器,跪地请降者,可免一死。”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放屁!”一个年轻气盛的贝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和屈辱,挥舞着腰刀,嘶吼着从丹陛上猛冲下来,“满洲勇士,宁死不降!杀!”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他身后十几名同样绝望疯狂的宗室和侍卫,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兵器,红着眼冲下丹陛!

  吴宸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杀!”吴国贵早已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迎头劈向冲在最前的那个贝勒!

  李定国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瞬间刺穿两名侍卫的咽喉!

  数十名如狼似虎的亲卫铁骑,如同钢铁洪流,轰然撞入那冲下来的小队之中!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骨骼碎裂声瞬间爆发!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在洁白的汉白玉丹陛和栏杆上!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只知提笼架鸟的满洲贵胄,在百战余生的虎狼之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仅仅几个呼吸,冲下来的十几人便被砍瓜切菜般斩杀殆尽!

  残肢断臂滚落台阶,浓稠的鲜血顺着光滑的白玉阶缓缓流淌下来,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目的红光。

  丹陛之上,仅存的杰书和几个老迈宗室,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彻底崩溃了。

  杰书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金砖上,象征着亲王尊荣的顶戴滚落一旁。

  他看着阶下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看着那柄还在滴血的巨斧,看着满地族人的尸体和鲜血,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降…降了…我们降了…”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对着吴宸轩的方向连连叩首,“饶命…大元帅饶命啊…”

  吴宸轩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了阶下横陈的尸体,越过了瘫软如泥的杰书,投向了那座沐浴在血色夕阳中的、金碧辉煌的太和殿。

  夕阳的余晖,将殿顶的琉璃瓦染成一片流动的金红,如同燃烧的火焰。

  巍峨的飞檐斗拱,在巨大的阴影中勾勒出沉默而庄严的轮廓。那紧闭的、深红色的巨大殿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了无数过往的荣光与阴谋。

  吴宸轩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冰冷的铁盔。

  晚风吹拂着他束起的发髻,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一步步,踏着粘稠的血泊,踏着洁白的玉阶,走向那象征着华夏最高权力巅峰的殿前广场中央。

  他站定,仰望着那在血色苍穹下沉默矗立的宫殿群落。

  脚下的土地,浸润着同胞的鲜血,也承载着异族的尸骸。

  数十年的屈辱,无数人的抗争与牺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聚于他的脚下,凝聚于这片被夕阳染红的广场。

  吴宸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还有一种…一种沉淀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悲怆?是沉重?是释然?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空虚与满足?

  良久,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太和殿广场上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屏息凝神、心潮澎湃的将士耳中:

  “汉家江山…”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脚下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土地,扫过巍峨的宫殿,扫过天边如血的残阳,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无尽感慨和千钧重量的叹息:

  “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一个汉家儿郎的心中轰然炸响!

  “万胜!万胜!万胜!”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无数赤甲将士热泪盈眶,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压抑了数十年的屈辱和仇恨彻底宣泄!

  将这座象征着华夏正朔的宫殿重新唤醒!

  李定国单膝跪地,这位曾追随永历帝颠沛流离、矢志抗清的老将,此刻虎目含泪,用尽全身力气抱拳嘶吼:“大明万岁!元帅万岁!”他身后的将士们如同被点燃的燎原之火,纷纷跪倒,声浪汇聚成撼天动地的洪流:

  “大明万岁!元帅万岁!”

  吴宸轩独立于如血的残阳之下,沐浴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之中。

  他身后,是跪拜的将士和染血的宫殿。

  前方,是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巨大夕阳,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太和殿那金色的屋顶上,仿佛为这座刚刚回归的汉家宫阙,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悲壮的光晕。

  紫禁城的残阳,映照着旧时代的终结,也预示着新时代的开启,在血与火中,格外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