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北方军事训练-《南明最后一个狠人》

  腊月的塞外,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将天地染成一片肃杀的白。

  宣府镇(今河北宣化)外的校场上,却是一片与严寒对抗的沸腾景象。

  这里,正在执行吴宸轩亲自下令推行的“冬训制”——每年十月至次年二月,北方各镇边军停止一切非必要防务,集中进行为期数月的严酷冬训。

  校场点将台上,讨虏军副帅,北疆经略使李定国身披厚重的玄色斗篷,内衬精钢锁子甲,须眉皆挂冰霜,却如标枪般挺立。

  他奉吴宸轩之命,亲临这北疆第一雄关督训。

  台下,近万士卒顶风冒雪,列成森严方阵,呵气成霜,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们是宣府、大同、蓟州三镇抽调的边军精锐,以及部分新补充的兵员。

  “都听清了!”李定国的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大元帅钧令:北地苦寒,乃天赐练兵场!畏寒惧苦者,不配为我大明北疆之盾!今日起,练雪地行军,习耐寒作战,精夜间突袭!练不出铁打的身板,冻不垮的意志,来年开春,拿什么去剿灭关外残虏?拿什么去防备罗刹毛子?!”

  他猛地一挥手:“第一项!雪夜负重行军百里!每人负粮袋、兵甲、火铳,总重不得少于四十斤!目标:三十里外狼烟墩!子时出发,午时必须折返!掉队者,自行爬回!中途生火取暖者,军棍四十!现在,出发!”

  军令如山!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上万士卒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在深及小腿的积雪中,顶着刺骨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艰难跋涉。

  雪夜行军,视线模糊,方向难辨,严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意志和体力。

  沉重的装备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艰难。

  不断有人跌倒,又挣扎着爬起,咬着牙跟上队伍。

  李定国带着亲卫营,骑着同样喷吐着白气的战马,在队伍侧翼来回巡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人。

  他不需要鞭策,他冰冷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压力。

  翌日午时,当疲惫不堪、几乎冻僵的队伍蹒跚着回到校场时,点卯的结果触目惊心:有三百余人未能按时返回,其中数十人因严重冻伤被同袍抬回,更有十余人永远留在了风雪弥漫的归途。

  李定国面沉似水,毫无怜悯:“未按时归营者,无论缘由,一律革除战兵籍,编入‘辅兵营’!抬回来的冻伤者,医好后亦入辅兵营!辅兵营者,专司搬运粮草、修筑工事、战场填壕!”

  这冷酷的裁决,让所有幸存者心头一凛,深刻体会到何为“一入辅兵,前程尽毁”。

  严寒与死亡,是冬训最无情的教官。

  训练的残酷远不止于此。

  几天后,一场更考验意志的科目展开——零下十度野外露营三日。

  士兵们被分成小队,发放少量御寒毡毯和仅够维持基本热量的干粮,要求在指定荒野区域自行寻找避风处,挖雪窝、筑雪墙,在滴水成冰的极寒中度过整整三个日夜。

  取暖?只能靠体温硬抗和极有限的小堆篝火。

  “啊嚏!”一个新兵蜷缩在刚挖好的雪窝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浑身筛糠般发抖。

  旁边一个老兵脱下自己还算干爽的皮手套递给他:“小子,穿上!把手脚搓热乎了,塞怀里!别傻坐着,起来活动!越不动,死得越快!”

  老兵的经验在此时就是保命的法则。

  即便如此,三日过后,仍有上百人或因为冻伤,或患上严重的风寒而不得不退出演习。

  辅兵营的人数又悄然增加了一批。

  除了锤炼单兵意志和体能,冬训的核心在于提升部队在严寒条件下的整体作战能力。

  校场中央被清空,布置成简易的城寨模样。

  一场激烈的“对抗演练”正在进行。

  “红方”扮演进攻的“敌军”,由吴宸轩麾下悍将吴国贵指挥,以彪悍的冲击力着称。

  “蓝方”扮演防守的明军,则由李定国麾下一位以沉稳着称的参将统领。

  双方使用的皆是裹了厚布、涂上石灰的木质兵器。

  “呜——!”号角长鸣,象征骑兵冲锋。

  吴国贵一马当先,率领数百“骑兵”发出震天的吼叫,卷起雪尘,气势汹汹地扑向“蓝方”仓促布下的防线。

  “稳住!火器方阵!抗骑战术!”蓝方参将嘶声高喊。

  只见数百名手持木质燧发枪模型的士兵迅速排成三列紧密横队,半跪于地,第一列“举枪”,第二列准备,第三列装填。

  在他们身后和间隙,是手持超长木矛的“长矛兵”,矛尖斜指向前方,构成一片密集的死亡丛林。

  “轰!”(模拟火铳齐射的鼓点声)。

  当“红方骑兵”冲至三十步距离时,第一列“火铳兵”猛地“开火”,象征性的白烟腾起。

  紧接着第二列“开火”,然后是第三列。

  三轮“齐射”虽然只是模拟,但严整的队列和震天的呐喊营造出逼真的压迫感。

  “骑兵”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前排不少“骑手”身上爆开代表中弹的白点,按规定“落马”。

  但吴国贵凶悍异常,带着剩余“骑兵”不顾“伤亡”,狠狠撞入“蓝方”阵线!

  “长矛兵!顶住!”参将怒吼。

  长矛如林,狠狠刺出。

  木质的矛杆撞击在“骑兵”的木刀木枪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骑兵”的冲击力被长矛阵顽强地阻滞、分散。

  趁此机会,“火铳兵”迅速后撤重组,准备下一轮射击,而长矛兵则与冲入阵中的“敌军”展开了残酷的近身白刃“厮杀”。

  演练异常激烈,喊杀震天。

  不断有士兵身上冒出代表“伤亡”的白点或红点,被督战的军法官喝令退出战场。

  最终,当代表伤亡比例的木牌显示“蓝方”伤亡接近三成时,军法官鸣金:“蓝方防线崩溃!红方胜!”

  “废物!”点将台上,李定国脸色铁青。

  他看得分明,“蓝方”参将在“敌军”第一波冲击被火器阻滞后,指挥出现了致命的犹豫,未能及时调动预备队填补缺口,导致阵线被吴国贵抓住机会撕开。

  “将指挥失当之参将,降职三级!编入辅兵营听用!所部全体,明日加练‘雪地阵型转换’六个时辰!”

  冰冷的处罚让校场一片死寂。

  一次演练的失败,足以断送前程!

  没有人再敢有丝毫懈怠。

  针对性的训练随之展开。

  李定国亲自下场,指导“火器方阵抗骑”战术的细节。

  “燧发枪兵,齐射务必整齐!三轮速射,不求精准,但求火力绵密,震慑敌骑!长矛兵,矛要稳,阵要密!记住,你们的命根子就是这堵矛墙!火铳兵后撤重组时,长矛兵就是他们的盾!两者协同,火器阻敌于外,长矛歼敌于内,方为制胜之道!”

  他结合自己当年在西南对抗清军铁骑的经验和吴宸轩提供的后世步兵方阵理念,反复操练。

  士兵们在严寒中,一遍遍重复着举枪、瞄准、齐射、后退、长矛突刺的动作,直至形成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

  训练的成效在冬训结束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对抗演练中得到了检验。

  依旧是吴国贵的“红方”骑兵凶猛冲击。

  这一次,“蓝方”指挥换成了李定国亲自提拔的一位年轻千总。

  面对奔腾而来的“铁骑”,蓝方火器方阵三轮齐射的鼓点沉稳有力,白烟腾起的位置恰到好处地阻滞了冲锋锋矢。

  长矛阵稳如磐石,牢牢顶住了“骑兵”的冲击。

  当“红方”攻势稍挫,阵型出现混乱之际,蓝方预备队(模拟的轻骑兵或步兵)从侧翼迅猛杀出,一举将“红方”击溃!

  “好!”李定国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台下的士兵们也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他们用冻僵的手握着冰冷的武器,在酷寒中磨砺出的纪律、意志和全新的战术素养,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变得强大。

  冬训结束的考核统计送到李定国案头,也很快被快马加鞭送往北京。

  结果令人振奋:北方各镇参与冬训的部队,非战斗减员(主要是冻伤)率,从往年冬季的接近一成,奇迹般地下降至不足百分之一!

  士兵的耐寒能力、雪地行军速度、恶劣条件下的战斗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更重要的是,通过严酷的淘汰和高强度的对抗演练,部队的凝聚力、纪律性和实战应变能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

  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

  吴宸轩仔细翻阅着李定国的奏报和详细的冬训总结,手指在“冻伤率不足百分之一”和“火器方阵抗骑战术初成”两行字上重重敲了敲。

  “李定国,干得不错。”他难得地夸了一句,随即对方光琛道,“这‘冬训制’,要定为北军常例!写入《昭武军制》。冻伤率低,证明兵部和各镇在寒衣、冻疮膏、伙食保障上下了功夫,该赏。但这战术,”他目光锐利,“还需实战检验。准噶尔噶尔丹的骑兵,罗刹国的哥萨克,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元帅所言极是。”方光琛应道,“李将军奏报中也言,新兵意志虽经锤炼,然临阵见血,方为真章。他恳请开春后,能调拨部分新训之军,参与对关外零星残匪的清剿,以战代练。”

  “准!”吴宸轩毫不犹豫,“告诉李定国,给他这个机会。但告诉他,孤要看到的是能打硬仗、打胜仗的兵!不是练得好看的花架子!关外,罗刹国在黑龙江蠢蠢欲动,残清余孽尚在苟延残喘…北疆的寒风,这才刚刚开始刮。”

  他望向窗外,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北方的军队在严寒中磨砺着爪牙,而他,这位帝国的掌舵者,正为即将到来的、更加酷烈的风暴,积蓄着足以碾碎一切障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