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针藏锦绣-《宠妃修炼指南:我的古代职业生涯》

  第九章:针藏锦绣

  腊月二十五至二十九,宫中扫尘祭灶、置办年货,各宫忙碌,年节的气氛终于冲淡了些许连日来的紧张与压抑。然而永寿宫与毓秀宫之间无形的角力,却在这片祥和表象下愈演愈烈。

  林微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待在暖阁中赶制发绣《心经》。孙太医配的明目膏确有奇效,敷后双目清凉,连绣两三个时辰亦不觉过分酸涩。但发绣极耗心神,每一针都需屏息凝神,错不得分毫。她以自身青丝为线,霁儿胎发的柔黄,太后落发的银灰,三色发丝巧妙融合,在月白色细绢上绣出庄严经文。字迹古朴圆融,透着丝绣难以企及的温润光泽。

  进度比预想快,“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全文已过大半,仅余末尾咒语部分。林微估算着,再有两三日,便可全部完成。

  静慧被安置在西偏院最隐蔽的厢房,除孙太医与春桃、张嬷嬷等绝对心腹,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在孙太医的精心调理与林微的耐心安抚下,她神志渐趋稳定,虽仍畏光惧人,但已能断断续续讲述当年细节。春桃在一旁记录,一份沾着血泪的证词正逐渐成形。

  另一边,毓秀宫的筹备也到了最后关头。妙音师太被正式接入宫中,暂居靠近毓秀宫的“清心阁”。华贵妃对外宣称,师太需沐浴斋戒,为太后寿辰祈福七日,不见外客。但私下里,师太每日都被请入毓秀宫,一待便是半日。

  腊月二十八,午后。林微刚绣完“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正揉着发僵的手指,春桃悄声进来,面色凝重。

  “娘娘,毓秀宫有异动。”

  “说。”

  “华贵妃身边的李姑姑,今日晌午秘密出宫,去了西城‘百兽坊’。”春桃低声道,“那是京中专门驯养、买卖珍奇异兽的地方。李姑姑去见了一个叫‘胡驼子’的驯兽人,据说此人最擅驯服烈性猫犬。两人密谈近一个时辰,李姑姑离开时,带走了几个小瓷瓶和一卷兽皮。”

  “百兽坊?胡驼子?”林微蹙眉,“可探听到瓷瓶里是什么?兽皮又有何用?”

  “咱们的人离得远,没听清具体,但那胡驼子名声在外,据说精通各种催情、激怒野兽的药物。至于兽皮……有人看见李姑姑回宫后,直接去了后院‘灵猫’的住处。不久,那驯兽嬷嬷便拿着一块白色皮毛出来,在炭盆上熏烤。”

  白色皮毛?林微心头一跳。是了,定是与那“雪狮子”毛色相近的兽皮!华贵妃是要用药物和气味,刺激那只本就疯过的猫,让它重新发狂!而寿辰之上,众目睽睽,一只发狂的白猫扑向皇子或太后,再被妙音师太指认为“不祥妖物”,与丽嫔之死、甚至与她和霁儿的“命格”联系起来……

  好毒的连环计!

  “还有,”春桃继续道,“妙音师太这几日频繁出入毓秀宫,今日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卷经文。咱们的人隐约听见她与华贵妃说什么‘生辰八字已合算’‘确有妨碍’‘需当众点破’之类的话。”

  “生辰八字……”林微冷笑,“她倒是心急。皇子与太后的八字,她如何得知?”

  “皇上与太后的八字自是宫中机密,但娘娘您的八字……当年选秀时记过档。至于皇子,出生时辰虽严密,但若有人买通产婆或记录的内侍……”

  林微眸光骤寒。若真如此,华贵妃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更长。

  “知道了。”她放下绣绷,“兄长那边,冯宫女家人的下落,可有消息?”

  “有。丽嫔出事后,冯宫女的父母弟妹便被赶出京城,回了原籍蓟州。兄长已派人暗中接济,并告知他们冯宫女尚在人世,正为昭雪冤屈而努力。他们……愿意作证,指认当年镇北将军府的人曾威胁他们闭嘴。”

  蓟州……那是镇北将军的势力范围边缘。林清能查到并接触到冯宫女家人,已是不易。

  “告诉兄长,务必确保冯家人安全。”林微沉吟,“另外,让兄长想办法,查一查那个‘胡驼子’的底细。此人既能被华贵妃所用,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者……留着什么把柄。”

  “是。”

  春桃退下后,林微走到窗边。庭中积雪未化,几株腊梅凌寒怒放,幽香暗送。她望着毓秀宫的方向,目光沉静如深潭。

  华贵妃的网已经张开,每一处关节都似已扣紧。但她不知道,自己网住的,或许是一条早已备好利齿的鱼。

  腊月二十九,小年夜的傍晚。

  宇文玺突然驾临永寿宫。没有提前通传,只带着苏公公与两名侍卫,踏雪而来。

  林微正给霁儿喂米糊,闻报连忙迎出。皇帝一身玄色常服,肩头落着细雪,面容在宫灯下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宇文玺抬手虚扶,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听闻你前几日病了,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怀,只是偶感风寒,已无大碍。”林微温声答,引他入内。

  宇文玺先去看了霁儿。小家伙刚吃饱,正躺在摇篮里玩自己的手指,见到父皇,竟咧开嘴笑了,伸出小手去抓。皇帝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俯身握住那只软软的小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霁儿又重了。”他低声道。

  “是,乳母说食量渐长呢。”林微站在一旁,看着父子相触的画面,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宇文玺直起身,示意宫人都退下。暖阁内只剩帝妃二人,炭火噼啪,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朕今日来,是有件事问你。”宇文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腊月二十四那日,你去了何处?”

  林微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臣妾那日在宫中静养,并未外出。”

  “是吗?”宇文玺注视着她,目光深邃,“可陆铮禀报,那日在京郊官道,遇见一辆马车,车内之人……很像你。”

  果然。陆铮的出现并非偶然,皇帝果然知道。

  林微迎上他的目光,知道此时再隐瞒已无意义,反而会引他猜疑。她缓缓跪下:“皇上恕罪。臣妾……确实出宫了。”

  “为何出宫?去见何人?”

  “臣妾去见了一个人。”林微抬起头,直视皇帝,“一个本该死在两年前的人——丽嫔身边的宫女,冯氏。”

  宇文玺瞳孔微缩:“冯氏?她还活着?”

  “是。她被秦司制派人砍指毁容,弃于乱葬岗,幸得慈云庵庵主所救,苟活至今。”林微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她告诉臣妾,丽嫔并非病故,而是被华贵妃指使秦司制,在药中下毒害死。所用毒物,正是朱砂。而那只西域贡猫‘雪狮子’,因误食带毒死鼠,发狂暴毙,尸体……却被华贵妃派人带走。”

  暖阁内死寂一片。炭火燃烧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宇文玺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良久,他缓缓道:“你有何证据?”

  “冯宫女本人便是人证。她体内留有当年中毒的痕迹,孙太医可验证。她脸上的疤,手上的残疾,皆是秦司制所为。臣妾已将她接回宫中,秘密安置。此外,”林微顿了顿,“臣妾还查到,华贵妃近日从宫外弄来催兽药物,正秘密训练一只白猫,预备在太后寿辰之上,行惊驾、诬陷之事。那只猫……很可能就是当年丽嫔的‘雪狮子’,被她们以药物控制,伺机放出。”

  “此事……太后可知?”宇文玺声音低沉。

  “臣妾向太后略提过丽嫔与白猫之事,但未及详禀冯宫女之事。”林微如实道,“太后让臣妾谨慎,无确凿证据不可妄动。”

  宇文玺沉默地踱了几步,停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雪又下了起来,细密无声。

  “华氏一族,镇守北疆多年,功勋卓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帝王特有的权衡与沉重,“华贵妃之父,上月刚击退北狄一次偷袭,斩首三百。奏捷的折子,此刻就在朕的案头。”

  林微心中一沉。皇帝这是在提醒她,动华贵妃,牵一发而动全身。边关不稳,朝局动荡,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臣妾明白。”她低声道,“臣妾并非要皇上立刻降罪华贵妃。只是……太后寿辰在即,华贵妃布局已成,箭在弦上。臣妾恐其铤而走险,惊扰圣驾,伤害太后与皇子。臣妾别无所求,只求皇上……早做防备。”

  宇文玺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穿着素净的常服,未施粉黛,眉眼间带着连月操劳的淡淡倦意,但脊背挺直,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哭诉,没有哀求,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提出警示。

  这与后宫那些动辄梨花带雨、搬弄是非的妃嫔,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起数月前,她刚生下霁儿时,虚弱地躺在产床上,却第一时间让人把孩子抱给他看的样子。想起她总是安静地待在永寿宫,除了请安,极少外出交际。想起她为太后调香,为霁儿缝衣,甚至……为宫人求情。

  “起来吧。”他伸手,亲自将她扶起。

  林微微怔,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

  “冯宫女,好生照看,莫要走漏风声。”宇文玺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太后寿辰之事,朕自有安排。你……专心准备献礼即可。”

  “是。”林微心中稍定。皇帝此言,已是默许了她的行动,且暗示会插手干预。

  “你那发绣,进展如何?”宇文玺忽然问。

  “已近完成,只余结尾。”

  “嗯。”宇文玺点点头,目光扫过桌案上摊开的绣绷。月白细绢上,深褐、浅灰、淡黄三色发丝交织成的经文,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有种震撼人心的静谧力量。

  他凝视片刻,忽然道:“寿辰那日,无论发生何事,护好霁儿,也护好你自己。”

  林微心头一震,抬眸看他。皇帝却已转身,走向门口。

  “雪夜寒重,早些歇息。”他留下这句话,便带着苏公公离开了永寿宫。

  林微站在门边,望着那一行身影消失在雪幕之中,肩头玄色大氅被风吹起一角,很快便被白色吞没。

  皇帝的态度,比她预想的……更倾向于她。是因为霁儿?还是因为他也早已对华贵妃不满?抑或是,他看到了那份发绣背后,她未说出口的“诚心”?

  她不知道。

  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到暖阁,林微拿起绣绷,穿针引线。最后一截咒语,“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每一针,都格外沉静。

  窗外风雪呼啸,殿内烛火长明。

  漫长的铺垫即将结束,高潮的大幕,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开。

  而她手中这细密的针脚,即将绣完最后一字。

  也即将,刺向那隐藏在锦绣繁华下的,最毒的暗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