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秋狩青龙6-《末世余辉,生存》

  天色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铅灰,像是旧棉絮吸饱了脏水后拧出来的颜色。浓得化不开的晨雾,裹挟着工业园特有的铁锈、腐肉和潮湿尘土混合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不祥的寂静。

  维修车间里,陈默靠着冰冷的金属工具柜,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队伍。张卫国抱着他那杆保养得锃亮、仅剩七发子弹的56式半自动步枪,背脊挺得像根焊在地上的钢条。吴磊正最后一次调试他组装的三个高音喇叭。李三神经质地反复擦拭着他那截短矛的矛尖,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眼神在昏暗中闪烁不定。林晚站在稍远些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复合弓光滑的弓臂。

  车间的另一端,赵刚和他的互助会成员同样在做最后的准备。赵刚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他的手下,低声做着最后的训诫。

  陈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灌入肺腑,他走到车间中央那张手绘简易园区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三个被红笔圈出的位置。

  “最后重复一遍!”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铁锤敲击钢板,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膜,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九点整,哨响为号,三处噪音源必须同时引爆!赵队长,A点,汽车厂岔口,你们的越野车,引擎、喇叭、敲击,给我搞出最大的动静!至少十分钟,把尸群主力给我拉过去!老张、李三,B点机械厂停车场,吴磊的喇叭启动,蜂鸣音开到顶!同时敲击辅助!林晚、林小满,你们带猴子和阿强,C点包装厂卸货台,燃烧瓶第一时间给我砸出去,火光要猛!敲击声要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最终重重敲在代表三个厂区大门的符号上:“关门组,你们的命,就系在时机判断上!尸流变稀,或者厂区里塞满了开始往外挤了,立刻动手!关门!一秒都不能拖!”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逐一扫过吴磊、阿哲、张卫国、李三,“包装厂前门,我亲自负责。后门,林晚一组,林小满一组,务必守住!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低沉的应和声在车间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机动组,赵队长,” 陈默转向赵刚,“你们的依维柯是最后的保险栓。哪儿出乱子,往哪儿冲!用车身给我撞开生路!”

  赵刚阴沉着脸,用力点了点头:“放心,陈队长。我们的人,知道轻重。”

  陈默不再多言,大家各自出发。

  “呜——!”

  哨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工业园凝滞的死寂。它尖锐地刺破浓雾,远远荡开。

  几乎是哨音落下的瞬间,工业园三个方向,如同沉睡巨兽被同时惊醒!

  A点,汽车厂岔口。

  赵刚猛地将越野车钥匙拧到底!早已预热、憋足了劲的引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排气管喷出浓黑的尾气,如同愤怒的野兽在嘶吼。他狠狠按下方向盘中央的喇叭按钮,刺耳、单调、撕裂空气的长鸣声“嘀————!!!”瞬间盖过引擎轰鸣,疯狂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旁边车斗里,互助会的两名壮汉早已抡起了手中的撬棍和沉重的扳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砸向越野车厚重的引擎盖和旁边锈迹斑斑的金属护栏!

  “哐!哐哐哐!!” 金属碰撞的巨响如同狂乱的战鼓,伴随着引擎的咆哮和喇叭的尖叫,形成一股狂暴的声浪,以越野车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四面八方!

  效果立竿见影。远处,主干道两侧那些原本在浓雾中缓慢游荡、如同漂浮垃圾般的灰黑色身影,动作猛地一滞。下一秒,成百上千颗腐烂、扭曲的头颅齐刷刷转向噪音爆发的方向!浑浊的眼球里,对声源和血肉本能的饥渴瞬间压倒了所有混沌。低沉的、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嗬…嗬嗬…”声浪,如同地狱的合唱,开始升腾。

  起初是三五成群,步履蹒跚。但仅仅几秒钟后,整个视野所及的主干道上,所有的丧尸都被这巨大的“饵食”信号点燃了!它们开始加速,从蹒跚到小跑,从小跑到不顾一切的狂奔!腐烂的肢体撞击着废弃的车辆、路边的灯杆,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灰黑色的潮水迅速汇聚,从每一条支路、每一个巷口、每一栋建筑的阴影里涌出,争先恐后地扑向那辆如同孤岛般发出巨大噪音的越野车!它们相互推搡、践踏,倒下的立刻被后面涌上的同类踩成肉泥,但更多的、源源不断的尸骸依旧疯狂地向前涌动。浑浊的尸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加速,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毁灭洪流,目标直指汽车厂!

  赵刚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片迅速逼近、散发着恶臭的死亡浪潮,油门被他一脚踩到了底,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越野车咆哮着,在原地疯狂地空转着轮胎,卷起大片尘土和碎屑,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拴住,只等着那洪流最终将它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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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点,机械厂西侧停车场。

  张卫国和李三藏在一辆半倾覆的卡车残骸后面。哨音刚落,张卫国猛地按下连接着汽车电瓶的开关。吴磊改装的高音喇叭,三个并排固定在卡车车顶,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尖锐、极其刺耳、仿佛要钻透耳膜直达脑髓的蜂鸣音!“滋——————!!!” 这声音比汽车的喇叭更集中、更具穿透力,瞬间在相对空旷的停车场区域炸响。

  几乎在蜂鸣音响起的同时,李三和张卫国抄起手边沉重的铁锤和撬棍,对着卡车残骸锈蚀的车厢板、扭曲的保险杠,开始了疯狂的敲击!

  “铛!铛铛!!” 金属撞击的巨响伴随着高亢的蜂鸣,形成另一种频率的噪音风暴。

  效果同样骇人。停车场周围,那些原本在废弃车辆缝隙间缓慢挪动的身影,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频噪音吸引。它们僵硬地转过头,动作从迟钝瞬间变得狂暴。更远处,机械厂内部深处,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回应嘶吼。尸群被惊动了!它们撞开挡路的废弃车辆,踩过破碎的玻璃和锈蚀的零件,从停车场的入口、从机械厂半开的车间门洞、从围墙的破口处,如同溃堤的黑色污水,汹涌地朝着噪音的源头——那辆发出刺耳尖叫的卡车残骸涌来!速度虽然不及主干道上的主力尸潮,但数量同样惊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迅速填满了整个停车场区域。

  李三看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腐烂面孔,听着那令人牙酸的嘶吼和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敲击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张卫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一边继续用力砸着车厢板,一边低沉地吼道:“别停!看准撤退路线!吴磊说过,这玩意儿只能响十二分钟!撑住!”

  C点,包装厂东侧卸货平台。

  哨音就是命令。林晚没有丝毫犹豫,她动作快如闪电,右手早已握住一个塞着布条的酒瓶,左手“嚓”地一声划燃火柴。跳跃的火苗舔舐着浸透汽油的布条,瞬间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她手臂划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弧线,燃烧瓶带着橘红色的尾焰,精准地砸在卸货平台下方一堆早已准备好的、沾满油污的废弃包装物上!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火焰猛地腾起,贪婪地吞噬着易燃物,浓黑的烟柱翻滚着直冲铅灰色的天空。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焦糊味瞬间扩散开来。

  “敲!” 林晚的声音冷冽如冰,没有丝毫波动。

  猴子反应极快,抡起手中的大铁锤,狠狠砸向卸货平台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卷帘门!

  “哐——!!!” 一声巨大的、带着金属震颤的回音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林小满和阿强也立刻跟上,用撬棍猛击旁边的金属护栏。

  燃烧瓶的爆炸火光和随之而来的猛烈金属敲击声,效果丝毫不逊于其他两点!包装厂附近,尤其是靠近主干道一侧,那些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瞬间被这巨大的声光刺激所吸引。它们嘶吼着,循着光和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厂区的各个角落、从主干道的边缘,开始向卸货平台汇聚。尸潮涌动的速度极快,灰黑色的潮流迅速填满了通往卸货平台的道路和空地。

  猴子和阿强看着下方迅速聚集、密密麻麻涌上卸货平台斜坡的丧尸,有些害怕,敲击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恐惧的颤抖。林晚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视着下方涌动的尸潮和周围的地形,厉声喝道:“别慌!保持节奏!火能烧一会儿!陈默他们要关门,需要时间!” 她再次点燃一个燃烧瓶,看也不看,手臂一甩,燃烧瓶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稍远一点尸群更密集的地方。“轰!” 又一团火焰爆开,暂时阻断了部分尸群的路径。

  青龙工业园,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投入沸水的蚁巢,彻底沸腾了!

  三个方向爆发的巨大噪音和火光,如同三只强有力的巨手,狠狠搅动着这片沉寂了四年半的尸骸之海。从高空俯瞰,灰黑色的浑浊“河流”正从工业园的四面八方被强行撕裂、牵引,向着三个巨大的“漩涡”——汽车厂、机械厂、包装厂——疯狂地涌动、汇聚。

  主干道上,涌向汽车厂的尸潮最为庞大恐怖。它们层层叠叠,挤满了整条宽阔的道路,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腐烂的肢体相互摩擦、撞击,发出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无数双灰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辆依旧在疯狂制造噪音的越野车,嘶吼声汇聚成一片撼动大地的死亡咆哮。越野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引擎的咆哮和喇叭的尖叫在尸潮的嘶吼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绝望。赵刚和车斗里的两个壮汉,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下机械的坚持和濒临崩溃的恐惧。尸潮的前锋,那些跑得最快、肢体相对“完好”的行尸,距离越野车尾部已不足二十米!它们腐烂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扬起的尘土。

  “赵哥!顶不住了!太多了!” 车斗里一个壮汉带着哭腔嘶喊,手中的扳手砸在引擎盖上的力道明显弱了。

  赵刚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后视镜,油门踩得轰轰作响,越野车徒劳地在原地刨着坑。“撑住!再撑一分钟!关门组需要时间!”

  包装厂,卸货平台。

  形势同样急转直下。第一个燃烧瓶制造的火焰屏障,在汹涌的尸潮踩踏下迅速变得微弱。后续涌上的丧尸悍不畏火,踏过燃烧的余烬,带着满身的火苗,继续嘶吼着扑向平台。林晚投掷的第二个燃烧瓶虽然制造了新的混乱,但尸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源源不绝。它们攀爬着斜坡,撞击着支撑平台的钢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猴子和阿强已经退到了平台最内侧,背靠着冰冷的卷帘门,手中的武器胡乱挥舞着,阻挡着几只爬上平台的丧尸。

  “林小丫头!门!后门那边也有动静了!” 猴子一边用铁锤砸碎一只丧尸的头颅,一边惊恐地指向平台侧面通往包装厂内部的一个小门。那扇原本紧闭的铁门,此刻正被从内部猛烈撞击着,发出“砰砰”的闷响,门栓剧烈震颤,显然有尸群被噪音吸引,试图从这里冲出来!

  腹背受敌!

  林晚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阿强,守住平台口!猴子,跟我堵住那扇小门!” 她反手从箭袋抽出一支箭,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嗡!” 箭矢离弦,精准地穿透了一只刚爬上平台、扑向阿强的丧尸眼眶!尸体栽倒下去。

  她几步冲到那扇被撞击的小门前,将复合弓往背上一甩,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粗大撬棍,和猴子一起,用肩膀死死顶住剧烈震颤的门板!门板每一次被撞击,都传来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手臂发麻。门缝里,已经能看到数张腐烂狰狞的脸孔和疯狂抓挠的灰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