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暮霭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死死压在南宝山余脉的沟壑间。风在山谷里呜咽，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每一次声响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张卫国、李三、吴磊三人走了足足一夜，终于回到了溪口村堡垒。
“张叔！你们可算回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女子监狱找到了吗？”
“没事，虚惊一场。” 张卫国摇摇头，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空地上停着的那辆车上！
在末世废土上，一辆还能行驶的机动车，其价值不亚于一座移动的堡垒！它静静地趴在那里，车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和尘土，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其刚硬的线条和彪悍的气质——一辆银灰色的长城炮皮卡！粗壮的越野轮胎，高耸的底盘，后斗宽大而结实，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车头几处明显的剐蹭痕迹和侧窗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无声地诉说着它被“抢”来的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这……这是？” 李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粗糙的手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冰冷、沾满泥污的车门把手，“我的老天爷！长城炮！还是四驱的？！陈默，你们……咋弄回来了？！”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到车旁，用脚踢了踢那沾满泥泞、却异常厚实的轮胎，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运气不错。遇到钢铁厂和互助会狗咬狗，我和林晚抢了车就跑。” 他的语气平淡。“车况还行，就是油快见底了。回来的路上，在山坳找到个废弃的加油站发现了地下储油罐！” 他指了指皮卡后斗角落里躺着的两个沾满油污、瘪瘪的塑料桶，“可惜，那罐子的锁，妈的，比丧尸的牙口还硬！油就在眼前，一滴也弄不出来！我们砸了半天，纹丝不动！”
“特制的工业锁？” 李三立刻来了精神，作为曾经的“专业人士”，锁具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带压的？还是三簧片加防钻的那种？” 他凑近陈默，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精光。
“不懂，看着就贼结实，锁孔都锈死了似的。” 陈默摇摇头，随即目光转向张卫国，“你们呢？监狱那边什么情况？真有人？”
张卫国点点头，示意大家进屋再说。屋里一个用旧汽油桶改成的炉灶里燃着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驱散着初春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香气。
苏晴正坐在炉火旁的一个木墩上，用一把小刀仔细地处理着一些晒干的草药。她四十岁上下，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无损那份知性温婉的气质，反而增添了几分沉稳的韵味。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张卫国三人平安归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而关切的笑容，眼神在吴磊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声的询问。吴磊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王翠花则围着炉灶忙碌着，炉灶上的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煮着什么，浓郁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旁边的案板上，还摆着几样令人垂涎的东西：几条色泽红亮、油脂透亮、散发着独特烟熏咸香的腊肉；几条体型修长、肉质紧实、呈现出漂亮琥珀色的腊鱼；还有几碗清洗干净、水灵灵的野菜和菌菇。角落里，几个粗陶罐子敞着口，散发出淡淡的、带着甜味的酒香——米酒的香气！
“老张！李三！小吴！” 王翠花看到他们，脸上笑开了花，“可算回来了！饿坏了吧？快，洗把脸，准备吃饭！今儿陈默和林晚回来！我们把小吴上次钓的那几条大虹鳟！还有陈队长和林晚妹子带回来的野猪后腿，还有我和苏医生采的蘑菇都做了！我还用酿了点米酒，正好给你们接风洗尘！”
眼前这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景象，与山外死寂冰冷的末日世界，以及南宝山深处那两位老人简朴却温暖的小屋，交织成一幅奇异而珍贵的画面。食物的香气，尤其是那带着烟熏味的腊肉腊鱼和清甜的米酒香，像一只温暖的大手，瞬间抚平了三人一路奔波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胃袋开始疯狂地蠕动、呐喊。
“翠花，辛苦你了！” 张卫国由衷地说道，卸下背上的行囊和吴伯给的柴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李三更是早就凑到了案板边，盯着那油亮的腊肉，喉结滚动，口水几乎要流下来。吴磊则走到苏晴身边，低声说了句“我们回来了”，苏晴微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湿布擦脸。
众人围坐在炉火旁那张粗糙的大木桌边。王翠花手脚麻利地将炖得酥烂的野猪肉盛到大盆里，又将清炒的野菜和菌菇装盘，最后小心翼翼地切了几盘厚薄均匀、晶莹剔透的腊肉和腊鱼。金黄色的米酒被倒入粗陶碗中，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来！都别看着了！动筷子！” 王翠花豪爽地招呼着。
无需多言，短暂的沉默后，便是碗筷交响。炖野猪肉入口即化，混合着腊肉独特的咸香和油脂的丰腴，野菜的清爽和菌菇的鲜美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而那腊鱼，肉质紧实弹牙，咸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烟熏味和虹鳟鱼特有的甘甜，是时间与山野共同赋予的珍馐。温热的米酒滑入喉咙，带着糯米的清甜和淡淡的酒意，瞬间驱散了体内的最后一丝寒意，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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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卫国、李三、吴磊三人埋头苦干，风卷残云般地扫荡着桌上的食物。这顿在末日中堪称奢华的大餐，不仅是对饥肠辘辘的犒劳，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焕发出活力。陈默和林晚也吃得飞快，显然之前的“城市行动”消耗巨大。苏晴和王翠花则吃得相对斯文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看着大家吃得香甜。
食物带来的温暖和满足感弥漫在小小的堡垒里，炉火噼啪作响，驱散了窗外的黑暗和寒意。紧绷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一种劫后余生、亲人团聚的暖意充盈着每个人的心头。
待到碗盘渐空，米酒也喝下了两轮，饱食后的慵懒和暖意让每个人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张卫国放下筷子，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肉香的热气，这才看向陈默和林晚，正式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监狱那边，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确实有人，两位老人，吴伯和陈姨，六十多岁，身体硬朗得很，在山里种地养鸡，活了下来。” 他顿了顿，着重强调，“而且，他们认识林晚的爷爷，林国栋警官！吴伯年轻时常给监狱送菜，对林警官印象很深，说他是个好人。”
“爷爷？” 林晚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讶、怀念、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伤。
“对，” 张卫国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林晚，“吴伯记得很清楚，个子高，背微驼，左边眉毛上面有道小疤，说话和气但眼神很正。”
林晚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爷爷临终前的嘱托和那份沉甸甸的地图，此刻仿佛有了更具体的回响。
陈默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太好了！有熟人，还是林爷爷的旧识，那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监狱情况怎么样？能住吗？”
“监狱主体非常坚固！” 张卫国语气肯定，“高墙，厚铁门，结构完好。吴伯和陈姨因为觉得是公家财产，加上人迹罕至，一直没进去住，只在旁边种地。但最关键的是——” 他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吴磊身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监狱旁边有个水库！水库底下，早年建了一座小型水利发电站！是专门给监狱供电的！废弃了快二十年，但机房还在，机组主体可能还在！”
“水电站？！”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用电了？”“可以看电影”“可以照明”“可以联系外界”众人一阵七嘴八舌。
“张叔，监狱距离我们这里，步行需要多久？负重情况下？” 陈默的声音沉稳有力。
“轻装探路，我们去的时候到处寻找，走了将近三天。回来的时候走了整整一夜。负重搬迁，带着物资，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两天，但是我们现在有车，山路难行，我们路上小心着点开，估计要一天时间。” 张卫国实事求是地回答。
“一到两天……还可能要几趟…” 陈默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神深邃，仿佛在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和消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屋外空地上那辆沾满泥污的银色长城炮皮卡上还有一年前那辆被改装的像刺猬一样的越野车上。
“现在问题明了了，我们首要任务是搜集汽油和柴油，外面那两辆车一辆烧汽油一辆烧柴油” 他看向李三，目光灼灼，“李叔，加油站那个油罐锁，你有几成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三身上。
李三被看得有些紧张，搓了搓手，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但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陈默，只要那锁不是外星科技，总归有办法！你说是那种特制的工业锁？带压的可能麻烦点，但只要是机械结构的锁芯，不管是三簧片、弹子还是叶片，总得有个受力点！我有家伙！”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皮囊，里面是他视若珍宝的一套自制开锁工具，“锈死了也不怕，我有除锈油，还有巧劲儿！只要给我时间，七成……不，八成把握能弄开它！” 他挺了挺干瘦的胸膛，在专业领域，他有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好！” 陈默道“李叔，开锁就交给你！这是第一关！油罐开了，我们才有油，汽车才能动起来！不然得来来回回跑好多趟”
他随即转向依旧处于亢奋状态的吴磊：“磊哥，油弄出来，怎么装？怎么运？加油站离这里有段距离，而且皮卡后斗能装多少？我们需要储油容器！大容量的！密封的！”
吴磊被陈默一连串的问题拉回了现实，他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储油容器……最好是标准的金属油桶，200升容量的那种，密封性好，便于固定和运输。塑料桶容易老化渗漏，而且不耐挤压。数量……队长，长城炮的后斗尺寸我看过，标准宽度大概一米五多点，长度不到一米五。如果叠放，最多能塞下四个标准油桶，但那样重心太高，山路颠簸极其危险，必须平放。平放的话……最多两个，再多就超出车斗范围或者影响驾驶室了。” 他语速飞快，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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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桶？才400升？” 李三忍不住插嘴，“那又得跑好多趟，越野车又不能装！”
“听我说完！” 吴磊打断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这只是皮卡单次运输的极限。油罐里的存量，按林晚描述的废弃加油站规模和队长的观察，保守估计，地下储油罐如果是10立方米的，即使挥发损耗多年，沉淀后能抽取的汽柴油混合液，至少也有五六吨！换算成标准桶，就是三十桶左右！我们本来就需要多次往返运输！”
“往返运输？” 张卫国皱起了眉头，“风险太高了！每次往返，都要经过那段丧尸出没的山路！次数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要不就让它在那儿，用的时候去取？”
“不行，燃油是末日后不可再生资源，再说我们搬去女子监狱后启动发电机用到的油料会很多”陈默说。
“所以，我们不仅需要把油抽出来，还需要找到足够多的、可靠的储油桶，把能找到的油都储存起来，哪怕多跑几次，我们也要把这批油都储存起来。”
“当务之急，是解决三个问题：第一，开锁取油；第二，找到足够多的、可用的标准金属油桶；第三，把油安全高效地从十几米深的地下油罐里抽上来！没有电动油泵，靠嘴吸那是找死！” 陈默看向吴磊，目光带着期待和压力，“磊哥，抽油泵，能搞定吗？”
吴磊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技术挑战带来的兴奋火焰：“能！给我材料和时间！手动抽油泵的原理并不复杂，核心是利用活塞或隔膜产生负压。我们可以用废弃的金属管、汽车上的刹车总泵或者离合器分泵改造！密封材料……苏姐那里或许能找到耐油橡胶的替代品，或者用浸油的皮革！关键是气密性和单向阀的设计！我需要拆几个汽车部件做实验！给我两天，不，一天半！我一定能搞出一个能用的手动抽油泵原型！”
他的话语充满了技术宅特有的自信和偏执，那份专注和狂热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能做到。
“好！” 陈默再次肯定，目光扫过所有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那我们的行动计划就明确了！目标：为搬迁至南宝山女子监狱并重启水电站，储备关键燃料！”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废弃加油站的位置：
“第一步，油料攻坚！由李三负责攻克油罐锁具！吴磊负责在堡垒就地取材，研制手动抽油泵！同时，张叔、林晚、还有我负责在堡垒附近和通往加油站的路径上，搜寻可用的标准金属油桶！重点是废弃的工厂、农机站、汽修点！找到多少算多少！翠花阿姨和苏姐负责后勤保障，准备攻坚小组的行动干粮和饮水！”
手指移向堡垒：
“第二步，运输与中转！一旦油料抽出并装入油桶，由我驾驶长城炮，张卫国或林晚押车，进行首次运输，目标——在靠近监狱方向寻找并建立隐蔽中转点！同时，堡垒内由苏姐和王翠花负责，开始整理、打包所有必需物资：食物（尤其是耐储存的腊肉腊鱼和干货）、药品、工具、武器、被服、以及磊哥可能需要的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轻装简行，只带生存必需品！”
最后，手指坚定地指向山脉深处那个红圈：
“第三步，全员搬迁！待油料储备充足、中转点建立、堡垒物资打包完毕，我们立刻启动分批搬迁计划！长城炮负责运输核心物资、油料！其余人守住转运点，目标：南宝山女子监狱！与吴伯陈姨汇合！清理监狱！重启水电站！”
陈默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战鼓擂响，在小小的堡垒里回荡。炉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每一张或坚毅、或兴奋、或凝重的脸上。腊肉的咸香、腊鱼的甘醇、米酒的清甜气息依旧在空气中浮动，但此刻，这人间烟火气中，已然融入了浓烈的机油味、冰冷的钢铁意志和对光明未来的灼热渴望。
“为了新家！为了电！” 陈默举起手中还剩一点米酒的粗陶碗。
“为了新家！为了电！” 众人齐声低吼，粗陶碗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出征的号角。
第一步，吴磊要解决自己的视力问题。
就在这时，苏晴端着一碗杂烩粥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箱上。“小吴，先歇会儿，吃点东西。”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关切。
陈默和林晚将城里眼镜店搜集的镜片和镜框一股脑给了吴磊， 吴磊小心翼翼地展开软布包，里面是五副款式各异但结构完好的金属眼镜框，有全框的，也有半框的，虽然有些划痕，但骨架都很结实！他拿起那小巧却结构精密的镜片切割钳，又看了看手中的圆形毛坯镜片。
他寻找复合他度数的毛坯镜片，在帆布上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区域，铺上一块从急救包里翻出来的无菌敷料垫当作工作台。
堡垒里的其他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陈默、张卫国、李三和王翠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着吴磊开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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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挑选了一副结构最坚固、镜圈尺寸合适的全框眼镜架。然后，拿起一片圆形毛坯镜片，拿起手动镜片切割钳，将镜片小心翼翼地卡入钳口，根据镜框的尺寸和形状，调整好切割弧度定位器。
“咔嚓！” 一声清脆而轻微的响声。
钳口精准地咬合，将圆形毛坯切割成一个完美的、符合镜框形状的镜片雏形。
然后从自己的“破烂堆”里翻出几个不同标号（从粗到细）的废弃砂纸块（来自汽车维修包）打磨镜片锐利的边缘，然后再将镜片边缘磨薄，砂纸摩擦玻璃和镜片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在堡垒里回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粗磨、中磨、细磨……
终于，他强压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片手工打磨好的镜片，卡入选好的金属镜框里，用镜框自带的小螺丝轻轻旋紧固定。接着，他如法炮制，用惊人的专注力和毅力，一口气又切割、研磨、安装了四副镜片！一共五副崭新的、为他1200度近视量身定制的备用眼镜！
当最后一颗小螺丝被拧紧，吴磊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他摘下了那副布满裂纹、沾满油污、几乎看不清世界的旧眼镜，毫不犹豫地丢进了旁边的废料堆。然后，他拿起一副刚刚做好的、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全框眼镜，郑重地架在了鼻梁上。
瞬间！
世界在他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堡垒内炉火的光芒变得清晰而温暖，墙壁上地图的线条不再模糊扭曲，同伴们脸上关切的表情、油污的细节、甚至远处王翠花案板上野菜的脉络都变得纤毫毕现！那种长久以来被模糊和扭曲所困扰的憋闷感一扫而空！清晰的视野如同清泉涌入干涸的心田，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和掌控感！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为长期伏案而微驼的脊背，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崭新、稳固、视野清晰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因为畏光而习惯性地眯起，而是变得明亮、锐利，充满了自信和力量。那股技术宅特有的专注和执着依旧在，但此刻却混合着一种焕然一新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锋芒。连他脸上沾染的油污，似乎都因为这清晰的目光和挺直的姿态，少了几分狼狈，多了几分硬朗。
“哇！小吴！” 王翠花第一个惊呼出声，“这眼镜一戴，整个人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像个……像个大工程师了！”
李三也啧啧称奇：“行啊磊子！这手艺绝了！以后开锁看不清锁芯，你也给我磨一副？”
张卫国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和笑意。陈默点点头：“好，这下看得清了，干活更有把握！”
苏晴看着吴磊焕然一新的样子，尤其是那双在清晰镜片后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欣慰又带着点欣赏的笑容，轻声说：“真不错，看着舒服多了，也比以前帅多了。”
吴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那份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愉悦是掩饰不住的。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受着新眼镜稳固舒适的佩戴感，再也不用担心一个动作过大镜片就会碎裂掉落。他走到他那台丑陋的抽油泵原型机前，重新投入工作。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精准、流畅，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笃定。
“张叔！你们可算回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女子监狱找到了吗？”
“没事，虚惊一场。” 张卫国摇摇头，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空地上停着的那辆车上！
在末世废土上，一辆还能行驶的机动车，其价值不亚于一座移动的堡垒！它静静地趴在那里，车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和尘土，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其刚硬的线条和彪悍的气质——一辆银灰色的长城炮皮卡！粗壮的越野轮胎，高耸的底盘，后斗宽大而结实，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车头几处明显的剐蹭痕迹和侧窗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无声地诉说着它被“抢”来的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这……这是？” 李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粗糙的手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冰冷、沾满泥污的车门把手，“我的老天爷！长城炮！还是四驱的？！陈默，你们……咋弄回来了？！”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到车旁，用脚踢了踢那沾满泥泞、却异常厚实的轮胎，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运气不错。遇到钢铁厂和互助会狗咬狗，我和林晚抢了车就跑。” 他的语气平淡。“车况还行，就是油快见底了。回来的路上，在山坳找到个废弃的加油站发现了地下储油罐！” 他指了指皮卡后斗角落里躺着的两个沾满油污、瘪瘪的塑料桶，“可惜，那罐子的锁，妈的，比丧尸的牙口还硬！油就在眼前，一滴也弄不出来！我们砸了半天，纹丝不动！”
“特制的工业锁？” 李三立刻来了精神，作为曾经的“专业人士”，锁具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带压的？还是三簧片加防钻的那种？” 他凑近陈默，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精光。
“不懂，看着就贼结实，锁孔都锈死了似的。” 陈默摇摇头，随即目光转向张卫国，“你们呢？监狱那边什么情况？真有人？”
张卫国点点头，示意大家进屋再说。屋里一个用旧汽油桶改成的炉灶里燃着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驱散着初春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香气。
苏晴正坐在炉火旁的一个木墩上，用一把小刀仔细地处理着一些晒干的草药。她四十岁上下，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无损那份知性温婉的气质，反而增添了几分沉稳的韵味。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张卫国三人平安归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而关切的笑容，眼神在吴磊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声的询问。吴磊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王翠花则围着炉灶忙碌着，炉灶上的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煮着什么，浓郁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旁边的案板上，还摆着几样令人垂涎的东西：几条色泽红亮、油脂透亮、散发着独特烟熏咸香的腊肉；几条体型修长、肉质紧实、呈现出漂亮琥珀色的腊鱼；还有几碗清洗干净、水灵灵的野菜和菌菇。角落里，几个粗陶罐子敞着口，散发出淡淡的、带着甜味的酒香——米酒的香气！
“老张！李三！小吴！” 王翠花看到他们，脸上笑开了花，“可算回来了！饿坏了吧？快，洗把脸，准备吃饭！今儿陈默和林晚回来！我们把小吴上次钓的那几条大虹鳟！还有陈队长和林晚妹子带回来的野猪后腿，还有我和苏医生采的蘑菇都做了！我还用酿了点米酒，正好给你们接风洗尘！”
眼前这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景象，与山外死寂冰冷的末日世界，以及南宝山深处那两位老人简朴却温暖的小屋，交织成一幅奇异而珍贵的画面。食物的香气，尤其是那带着烟熏味的腊肉腊鱼和清甜的米酒香，像一只温暖的大手，瞬间抚平了三人一路奔波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胃袋开始疯狂地蠕动、呐喊。
“翠花，辛苦你了！” 张卫国由衷地说道，卸下背上的行囊和吴伯给的柴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李三更是早就凑到了案板边，盯着那油亮的腊肉，喉结滚动，口水几乎要流下来。吴磊则走到苏晴身边，低声说了句“我们回来了”，苏晴微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湿布擦脸。
众人围坐在炉火旁那张粗糙的大木桌边。王翠花手脚麻利地将炖得酥烂的野猪肉盛到大盆里，又将清炒的野菜和菌菇装盘，最后小心翼翼地切了几盘厚薄均匀、晶莹剔透的腊肉和腊鱼。金黄色的米酒被倒入粗陶碗中，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来！都别看着了！动筷子！” 王翠花豪爽地招呼着。
无需多言，短暂的沉默后，便是碗筷交响。炖野猪肉入口即化，混合着腊肉独特的咸香和油脂的丰腴，野菜的清爽和菌菇的鲜美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而那腊鱼，肉质紧实弹牙，咸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烟熏味和虹鳟鱼特有的甘甜，是时间与山野共同赋予的珍馐。温热的米酒滑入喉咙，带着糯米的清甜和淡淡的酒意，瞬间驱散了体内的最后一丝寒意，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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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卫国、李三、吴磊三人埋头苦干，风卷残云般地扫荡着桌上的食物。这顿在末日中堪称奢华的大餐，不仅是对饥肠辘辘的犒劳，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焕发出活力。陈默和林晚也吃得飞快，显然之前的“城市行动”消耗巨大。苏晴和王翠花则吃得相对斯文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看着大家吃得香甜。
食物带来的温暖和满足感弥漫在小小的堡垒里，炉火噼啪作响，驱散了窗外的黑暗和寒意。紧绷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一种劫后余生、亲人团聚的暖意充盈着每个人的心头。
待到碗盘渐空，米酒也喝下了两轮，饱食后的慵懒和暖意让每个人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张卫国放下筷子，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肉香的热气，这才看向陈默和林晚，正式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监狱那边，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确实有人，两位老人，吴伯和陈姨，六十多岁，身体硬朗得很，在山里种地养鸡，活了下来。” 他顿了顿，着重强调，“而且，他们认识林晚的爷爷，林国栋警官！吴伯年轻时常给监狱送菜，对林警官印象很深，说他是个好人。”
“爷爷？” 林晚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讶、怀念、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伤。
“对，” 张卫国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林晚，“吴伯记得很清楚，个子高，背微驼，左边眉毛上面有道小疤，说话和气但眼神很正。”
林晚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爷爷临终前的嘱托和那份沉甸甸的地图，此刻仿佛有了更具体的回响。
陈默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太好了！有熟人，还是林爷爷的旧识，那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监狱情况怎么样？能住吗？”
“监狱主体非常坚固！” 张卫国语气肯定，“高墙，厚铁门，结构完好。吴伯和陈姨因为觉得是公家财产，加上人迹罕至，一直没进去住，只在旁边种地。但最关键的是——” 他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吴磊身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监狱旁边有个水库！水库底下，早年建了一座小型水利发电站！是专门给监狱供电的！废弃了快二十年，但机房还在，机组主体可能还在！”
“水电站？！”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用电了？”“可以看电影”“可以照明”“可以联系外界”众人一阵七嘴八舌。
“张叔，监狱距离我们这里，步行需要多久？负重情况下？” 陈默的声音沉稳有力。
“轻装探路，我们去的时候到处寻找，走了将近三天。回来的时候走了整整一夜。负重搬迁，带着物资，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两天，但是我们现在有车，山路难行，我们路上小心着点开，估计要一天时间。” 张卫国实事求是地回答。
“一到两天……还可能要几趟…” 陈默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神深邃，仿佛在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和消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屋外空地上那辆沾满泥污的银色长城炮皮卡上还有一年前那辆被改装的像刺猬一样的越野车上。
“现在问题明了了，我们首要任务是搜集汽油和柴油，外面那两辆车一辆烧汽油一辆烧柴油” 他看向李三，目光灼灼，“李叔，加油站那个油罐锁，你有几成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三身上。
李三被看得有些紧张，搓了搓手，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但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陈默，只要那锁不是外星科技，总归有办法！你说是那种特制的工业锁？带压的可能麻烦点，但只要是机械结构的锁芯，不管是三簧片、弹子还是叶片，总得有个受力点！我有家伙！”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皮囊，里面是他视若珍宝的一套自制开锁工具，“锈死了也不怕，我有除锈油，还有巧劲儿！只要给我时间，七成……不，八成把握能弄开它！” 他挺了挺干瘦的胸膛，在专业领域，他有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好！” 陈默道“李叔，开锁就交给你！这是第一关！油罐开了，我们才有油，汽车才能动起来！不然得来来回回跑好多趟”
他随即转向依旧处于亢奋状态的吴磊：“磊哥，油弄出来，怎么装？怎么运？加油站离这里有段距离，而且皮卡后斗能装多少？我们需要储油容器！大容量的！密封的！”
吴磊被陈默一连串的问题拉回了现实，他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储油容器……最好是标准的金属油桶，200升容量的那种，密封性好，便于固定和运输。塑料桶容易老化渗漏，而且不耐挤压。数量……队长，长城炮的后斗尺寸我看过，标准宽度大概一米五多点，长度不到一米五。如果叠放，最多能塞下四个标准油桶，但那样重心太高，山路颠簸极其危险，必须平放。平放的话……最多两个，再多就超出车斗范围或者影响驾驶室了。” 他语速飞快，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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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桶？才400升？” 李三忍不住插嘴，“那又得跑好多趟，越野车又不能装！”
“听我说完！” 吴磊打断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这只是皮卡单次运输的极限。油罐里的存量，按林晚描述的废弃加油站规模和队长的观察，保守估计，地下储油罐如果是10立方米的，即使挥发损耗多年，沉淀后能抽取的汽柴油混合液，至少也有五六吨！换算成标准桶，就是三十桶左右！我们本来就需要多次往返运输！”
“往返运输？” 张卫国皱起了眉头，“风险太高了！每次往返，都要经过那段丧尸出没的山路！次数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要不就让它在那儿，用的时候去取？”
“不行，燃油是末日后不可再生资源，再说我们搬去女子监狱后启动发电机用到的油料会很多”陈默说。
“所以，我们不仅需要把油抽出来，还需要找到足够多的、可靠的储油桶，把能找到的油都储存起来，哪怕多跑几次，我们也要把这批油都储存起来。”
“当务之急，是解决三个问题：第一，开锁取油；第二，找到足够多的、可用的标准金属油桶；第三，把油安全高效地从十几米深的地下油罐里抽上来！没有电动油泵，靠嘴吸那是找死！” 陈默看向吴磊，目光带着期待和压力，“磊哥，抽油泵，能搞定吗？”
吴磊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技术挑战带来的兴奋火焰：“能！给我材料和时间！手动抽油泵的原理并不复杂，核心是利用活塞或隔膜产生负压。我们可以用废弃的金属管、汽车上的刹车总泵或者离合器分泵改造！密封材料……苏姐那里或许能找到耐油橡胶的替代品，或者用浸油的皮革！关键是气密性和单向阀的设计！我需要拆几个汽车部件做实验！给我两天，不，一天半！我一定能搞出一个能用的手动抽油泵原型！”
他的话语充满了技术宅特有的自信和偏执，那份专注和狂热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能做到。
“好！” 陈默再次肯定，目光扫过所有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那我们的行动计划就明确了！目标：为搬迁至南宝山女子监狱并重启水电站，储备关键燃料！”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废弃加油站的位置：
“第一步，油料攻坚！由李三负责攻克油罐锁具！吴磊负责在堡垒就地取材，研制手动抽油泵！同时，张叔、林晚、还有我负责在堡垒附近和通往加油站的路径上，搜寻可用的标准金属油桶！重点是废弃的工厂、农机站、汽修点！找到多少算多少！翠花阿姨和苏姐负责后勤保障，准备攻坚小组的行动干粮和饮水！”
手指移向堡垒：
“第二步，运输与中转！一旦油料抽出并装入油桶，由我驾驶长城炮，张卫国或林晚押车，进行首次运输，目标——在靠近监狱方向寻找并建立隐蔽中转点！同时，堡垒内由苏姐和王翠花负责，开始整理、打包所有必需物资：食物（尤其是耐储存的腊肉腊鱼和干货）、药品、工具、武器、被服、以及磊哥可能需要的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轻装简行，只带生存必需品！”
最后，手指坚定地指向山脉深处那个红圈：
“第三步，全员搬迁！待油料储备充足、中转点建立、堡垒物资打包完毕，我们立刻启动分批搬迁计划！长城炮负责运输核心物资、油料！其余人守住转运点，目标：南宝山女子监狱！与吴伯陈姨汇合！清理监狱！重启水电站！”
陈默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战鼓擂响，在小小的堡垒里回荡。炉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每一张或坚毅、或兴奋、或凝重的脸上。腊肉的咸香、腊鱼的甘醇、米酒的清甜气息依旧在空气中浮动，但此刻，这人间烟火气中，已然融入了浓烈的机油味、冰冷的钢铁意志和对光明未来的灼热渴望。
“为了新家！为了电！” 陈默举起手中还剩一点米酒的粗陶碗。
“为了新家！为了电！” 众人齐声低吼，粗陶碗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出征的号角。
第一步，吴磊要解决自己的视力问题。
就在这时，苏晴端着一碗杂烩粥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箱上。“小吴，先歇会儿，吃点东西。”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关切。
陈默和林晚将城里眼镜店搜集的镜片和镜框一股脑给了吴磊， 吴磊小心翼翼地展开软布包，里面是五副款式各异但结构完好的金属眼镜框，有全框的，也有半框的，虽然有些划痕，但骨架都很结实！他拿起那小巧却结构精密的镜片切割钳，又看了看手中的圆形毛坯镜片。
他寻找复合他度数的毛坯镜片，在帆布上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区域，铺上一块从急救包里翻出来的无菌敷料垫当作工作台。
堡垒里的其他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陈默、张卫国、李三和王翠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着吴磊开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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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挑选了一副结构最坚固、镜圈尺寸合适的全框眼镜架。然后，拿起一片圆形毛坯镜片，拿起手动镜片切割钳，将镜片小心翼翼地卡入钳口，根据镜框的尺寸和形状，调整好切割弧度定位器。
“咔嚓！” 一声清脆而轻微的响声。
钳口精准地咬合，将圆形毛坯切割成一个完美的、符合镜框形状的镜片雏形。
然后从自己的“破烂堆”里翻出几个不同标号（从粗到细）的废弃砂纸块（来自汽车维修包）打磨镜片锐利的边缘，然后再将镜片边缘磨薄，砂纸摩擦玻璃和镜片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在堡垒里回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粗磨、中磨、细磨……
终于，他强压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片手工打磨好的镜片，卡入选好的金属镜框里，用镜框自带的小螺丝轻轻旋紧固定。接着，他如法炮制，用惊人的专注力和毅力，一口气又切割、研磨、安装了四副镜片！一共五副崭新的、为他1200度近视量身定制的备用眼镜！
当最后一颗小螺丝被拧紧，吴磊长长地、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他摘下了那副布满裂纹、沾满油污、几乎看不清世界的旧眼镜，毫不犹豫地丢进了旁边的废料堆。然后，他拿起一副刚刚做好的、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全框眼镜，郑重地架在了鼻梁上。
瞬间！
世界在他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堡垒内炉火的光芒变得清晰而温暖，墙壁上地图的线条不再模糊扭曲，同伴们脸上关切的表情、油污的细节、甚至远处王翠花案板上野菜的脉络都变得纤毫毕现！那种长久以来被模糊和扭曲所困扰的憋闷感一扫而空！清晰的视野如同清泉涌入干涸的心田，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和掌控感！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为长期伏案而微驼的脊背，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崭新、稳固、视野清晰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因为畏光而习惯性地眯起，而是变得明亮、锐利，充满了自信和力量。那股技术宅特有的专注和执着依旧在，但此刻却混合着一种焕然一新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锋芒。连他脸上沾染的油污，似乎都因为这清晰的目光和挺直的姿态，少了几分狼狈，多了几分硬朗。
“哇！小吴！” 王翠花第一个惊呼出声，“这眼镜一戴，整个人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像个……像个大工程师了！”
李三也啧啧称奇：“行啊磊子！这手艺绝了！以后开锁看不清锁芯，你也给我磨一副？”
张卫国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和笑意。陈默点点头：“好，这下看得清了，干活更有把握！”
苏晴看着吴磊焕然一新的样子，尤其是那双在清晰镜片后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欣慰又带着点欣赏的笑容，轻声说：“真不错，看着舒服多了，也比以前帅多了。”
吴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那份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愉悦是掩饰不住的。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受着新眼镜稳固舒适的佩戴感，再也不用担心一个动作过大镜片就会碎裂掉落。他走到他那台丑陋的抽油泵原型机前，重新投入工作。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精准、流畅，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