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崩塌-《宋可亡!天下不可亡!》

  天,大亮了。

  汴梁城从沉睡中苏醒。

  东街的早市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

  卖炊饼的小贩高声吆喝着。

  赶着牛车送菜的农人慢悠悠地走着。

  一切似乎都和昨日没什么不同。

  然而,对那些被“看护”起来的官邸而言,新的一天,是新的煎熬。

  吏部侍郎孙哲的府邸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孙哲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精致的早点,但他一口也吃不下。

  他一夜未睡,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想怎么处置他们。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要折磨人。

  就在这时,管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既有疑惑,又有惊慌。

  他走到孙哲身边,俯下身子,用极低的声音汇报道:“老爷,刚刚……派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人回报……”

  管家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说,他看到……看到城南张御史家的管家,提着菜篮子去东街买菜了。”

  孙哲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张柬家的管家?”

  管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点头道:“千真万确!那人还特意跟了一段路,亲眼看着张家的管家买了一篮子青菜和一块豆腐才回来的!”

  “而且……而且他说,守在张府门口的那些锦衣卫,对此视而不见,根本没有阻拦!”

  “轰!”

  管家的话,像一个炸雷在孙哲脑中轰然炸响。

  他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柬……

  张柬的家人可以出门了?

  为什么?

  凭什么?

  我们所有人都被关着,凭什么他张柬能得到这种优待?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钻进了孙哲的心里。

  他想起昨夜似乎有马车在张府后门停靠过。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现在想来……

  难道,张柬他昨晚被锦衣卫秘密提审了?

  他是不是……已经招了?

  他把谁供出去了?

  把我也供出去了吗?

  他到底跟皇帝说了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疯狂地啃噬着孙哲的理智。

  猜疑一旦产生,便会疯狂滋长。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张柬那个软骨头!

  平日里就胆小如鼠,没什么主见。

  如今大难临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一定是了!

  一定是他把我们都卖了!

  他用我们去换取皇帝的宽恕!

  想明白这一点,孙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股被背叛的愤怒和对死亡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来人!”他对着外面怒吼道。

  几名家丁连忙跑了进来。

  孙哲指着门外,咆哮道:“备马!我要去张府!我要亲自去问问那个王八蛋!”

  管家连忙上前,死死拉住了他。

  “老爷!使不得啊!您忘了,门口还有锦衣卫看着呢!您现在要是敢冲出去,那可就……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啊!”

  管家的话像一盆冷水,将孙哲浇了个透心凉。

  他僵在了那里。

  是啊。

  他出不去。

  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柬那个叛徒,踩着自己的尸骨去向皇帝邀功。

  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在这里等死。

  “噗!”

  一口急血从孙哲口中猛地喷出,溅红了面前的餐桌。

  他身体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

  张府管家可以出门采买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汴梁城所有被“看护”的府邸。

  一时间,人心惶惶。

  猜疑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都生了根,发了芽。

  “听说了吗?张柬他好像已经没事了!”

  “何止没事!我听说,昨晚是锦衣卫指挥使折大人亲自去见的张柬!”

  “我的天!这么说,张柬他……他真的反水了?”

  “那还能有假?不然凭什么他家能出门,我们不能?”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初陈尚书和孙侍郎真是瞎了眼!”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看,我们都得被他给害死了!”

  各种流言蜚语通过下人的口,在这些被隔绝的府邸间秘密传递着。

  虽然他们彼此谁也见不到谁,但这种互相猜忌的氛围却比关在同一间牢房里还要浓烈。

  原本牢固的“同乡情谊”。

  原本信誓旦旦的“攻守同盟”。

  在死亡的巨大压力和被背叛的猜疑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到了下午,终于有人扛不住了。

  户部的一位王员外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也是当初联名弹劾的官员之一,虽然涉入不深,但名字毕竟签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不想死。

  他更不想像孙哲那样被活活气死。

  既然张柬可以弃暗投明,那他王某人为什么不可以?

  打定主意后,他立刻冲到自家大门口。

  守门的锦衣卫番子看见他,立刻按住腰间的刀柄,眼神变得警惕。

  “干什么?退回去!”

  王员外郎“扑通”一声,隔着门槛就给那两名番子跪下了。

  “两位官爷!两位上差!”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我有天大的冤情啊!我要见官家!我要向官家申诉!”

  “当初的事情我都是被逼的!我有证据!求两位官爷替我向上面通报一声吧!”

  那两名锦衣卫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转身,快步离去。

  ……

  王员外郎这一跪,彻底引爆了连锁反应。

  听说主动招供可能会得到宽大处理之后,其他那些同样涉入不深的官员们再也坐不住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用各种方式向外传递着“我要招供”的信号。

  有的人像王员外郎一样,跑到大门口哭天喊地。

  有的人写好血书,从墙头扔出去。

  还有的人为了能抢在别人前面见到锦衣卫,甚至在府里和前来阻止他的家人打了起来。

  一时间,这些往日里威严气派的官邸,都变成了一座座上演着人性丑剧的舞台。

  整个江南籍的官僚集团,在赵桓的精心设计下,还没等到锦衣卫的屠刀落下,就已经从内部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