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三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已经挂在了守星秘境入口的石柱上。经过边荒夜风的吹拂，血迹变得暗红发黑，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戈壁，成了最直接的警告。
最早路过的一队行商远远看到，吓得货物都掉了，连滚带爬地逃开。
消息比风更快。
正午时分，黑沙帮总舵——一处位于废弃矿坑深处的阴暗巢穴。
啪！
一只镶嵌着铁皮的手掌狠狠拍在石桌上，桌子应声碎裂。
“废物！一群废物！”
说话的是个独眼大汉，身材魁梧如铁塔，左眼罩着黑色眼罩，右眼却闪烁着凶戾的精光。他上身只穿一件兽皮坎肩，裸露的胸膛和臂膀上疤痕交错，最醒目的是一道从左肩斜拉到右腹的巨大爪痕，几乎将他开膛破肚——那是多年前与一头金丹期妖兽搏杀留下的纪念。
黑沙帮帮主，铁爪。
“八个人！去试探一个重伤的元婴！折了三个，废了一个，剩下的屁滚尿流跑回来！”铁爪的声音在矿坑里回荡，震得岩壁簌簌落灰，“老七还丢了条胳膊！那姓林的爪子有毒？！”
下方站着五六个人，都是黑沙帮的头目。其中就有昨夜逃回的瘦高头领（老七），他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左臂无力地垂着，眼中还残留着惊悸。
“帮主，那林凡……不对劲。”瘦高头领声音嘶哑，“他确实重伤，右臂几乎废了，行动也不利索。但……他杀人的手法太邪门。那灰色的气，沾上就侵骨蚀髓，老五被点中手腕，整条胳膊的血肉几个呼吸间就干枯了……”
“放屁！”铁爪独眼一瞪，“一个重伤的元婴，还能有这种手段？定是用了什么阴毒法宝！”
“帮主，现在怎么办？”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沉声道，“头挂出来了，整个边荒都在看我们的笑话。秃鹫岭和残刀会那边，恐怕已经笑掉大牙了。”
铁爪独眼中凶光闪烁，胸膛剧烈起伏。他能在边荒拉起黑沙帮，靠的就是狠和不要命。现在被人打了脸，还挂出来示众，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但……对方毕竟是元婴。哪怕重伤，也不是他黑沙帮能轻易啃下的骨头。
“老四。”铁爪看向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穿着文士衫的中年人。这人是黑沙帮的军师，姓吴，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但心思阴毒，诡计多端。
吴军师捻着山羊胡，缓缓道：“帮主，此事蹊跷。林凡若真有轻易灭杀我八名好手的实力，为何昨日祭典上要显露重伤之态？又为何只挂首级示威，而不乘胜追击，直捣我总舵？”
铁爪独眼一眯：“你是说……他在虚张声势？”
“未必全是虚张声势。”吴军师摇头，“能杀老五他们，实力定然不弱。但重伤，恐怕也是真的。他如此高调示威，恰恰说明他底气不足，怕我们后续大举进攻，所以先吓住我们，争取时间恢复。”
“有道理。”刀疤汉子点头，“那咱们就这么被他吓住了？”
“当然不是。”吴军师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他既然想争取时间，我们偏不给他这个时间。不过，也不能再让我们兄弟去硬碰。”
他看向铁爪：“帮主，秃鹫岭的‘鬼鹫’老怪，不是一直对那秘境里的星陨石矿脉垂涎三尺吗？残刀会的‘疯刀’刘三，也缺一把好刀。不如……我们三家联手？”
铁爪独眼一亮，随即又皱眉：“那两个老狐狸，肯轻易出手？到时候分好处，怕是要被他们咬掉一大块肉。”
“不需要他们真出全力。”吴军师阴笑，“只需请他们各派一两名好手，与我们的人一起，再去‘试探’一次。这次，我们不去强攻，而是……”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铁爪独眼听完，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好！就这么办！老子倒要看看，那姓林的，是真老虎，还是纸糊的！”
与此同时，守星秘境。
中央石室内，林凡刚结束一次短暂的调息。右臂的灰白区域，经过他昨夜战斗后再次尝试以混沌之力模拟死亡道则去消磨，似乎又缩小了头发丝那么一点。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确有效果。
代价是心神消耗巨大，脸色比昨天更差。
苏茹端着一碗新熬的药膳进来，看到他的脸色，眉头紧锁：“你又强行运功了？死亡侵蚀的反噬不是闹着玩的。”
“有分寸。”林凡接过药碗，几口喝下，温热药力化开，稍稍驱散了些疲惫，“霍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刚回。”苏茹道，“黑沙帮老巢加强了戒备，但没什么大规模调动的迹象。不过，他们看到秃鹫岭和残刀会的人，先后进了黑沙帮的矿坑。”
林凡眼神微动：“三家要联手？”
“很可能。”苏茹面色凝重，“边荒这些地头蛇，平时互相咬得厉害，但面对外来的强龙，很容易暂时抱团。尤其是……你看起来是一块他们可能啃得下的肥肉。”
林凡放下碗，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他需要时间。时间恢复伤势，时间消化修为，时间整合守星一族，时间等待禹州的援军。
但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星遥那边，阵法修复进度如何？”他问。
“第三根镇岳柱的星光回路已经初步贯通，七星伏魔阵的‘困’、‘镇’两功能恢复了一成左右。但攻击和防御，还差得远。”苏茹如实道，“星遥透支得很厉害，我让她去休息了。”
一成……聊胜于无。
“敖青璃呢？”
“在广场操练那帮小子。”苏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她倒是有一套，那些守星族的小伙子，现在看到她又怕又敬。”
林凡点点头。他起身，走到石室窗边，望向外面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守星族青壮。
“告诉霍辰，”他忽然道，“从今天起，秘境实行战时配给。所有丹药、灵石、食物，优先供应伤员和一线战备人员。其他所有人，减半。”
苏茹一怔：“这……会不会引起不满？”
“不满？”林凡转过身，眼神平静，“告诉他们，不想饿肚子，就去杀敌。杀了敌人，就有战利品，就有肉吃。守星一族想要站起来，光靠别人喂，是喂不壮的。”
苏茹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用最残酷的现实，逼出这些人骨子里的血性和狼性。边荒，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和战利品。
“我这就去办。”她点头。
“还有，”林凡叫住她，“让霍辰挑选二十个最有潜力、也最敢拼命的年轻人，单独编成一队。从今天起，他们的配给加倍，训练量也加倍。敖青璃亲自带。”
“你要组建亲卫？”
“不，”林凡摇头，“是死士。”
苏茹心头一震，看着林凡冷漠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正如苏茹所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原本就心存侥幸或者习惯了安稳的守星族人，私下里抱怨起来。
“凭什么减半？我们也是族人啊！”
“就是，那些受伤的也就罢了，霍山他们那些能打的配给多，我们也认了。可凭什么新挑出来的那二十个小子，配给加倍？他们有什么功劳？”
“嘘，小声点，是林凡长老的意思……”
“林凡长老……他毕竟是外人……”
议论声在几个老人聚居的石屋里悄悄传播。
霍辰得知后，勃然大怒，亲自提着刀冲进那几个石屋，一脚踹翻了说话最大声的一个老头。
“外人？！没有林长老，你们这些老骨头早就跟王庭一起化成灰了！”霍辰眼睛赤红，胸口绷带渗出血迹，“减半配给怎么了？老子也减半！有本事，你们也去杀敌！去把黑沙帮杂碎的脑袋拧回来！到时候，肉管够！酒管够！”
他指着那些噤若寒蝉的老人：“再让我听到一句抱怨，不用林长老动手，老子亲自把你们扔出秘境！守星一族，不养废物和白眼狼！”
几个老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告饶。
霍辰冷哼一声，提着刀大步离开。走出石屋，他抬头望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又被坚毅取代。
林长老说得对。仁慈，在边荒救不了人。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像狼一样撕咬。
当天下午，被选中的二十名守星族年轻人（包括昨天在地堡受伤、被苏茹救回的那个），被敖青璃带到了秘境后方一处僻静的山谷。
敖青璃看着这二十张或紧张、或兴奋、或茫然的年轻面孔，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小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归老娘管。”
“老娘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林长老手里最快的刀。”
“训练，会死人。执行任务，更会死人。”
“怕死的，现在站出来，滚回去吃你那减半的窝窝头。不怕死的，留下，老娘教你们怎么在边荒这条烂泥沟里，咬下最肥的那块肉。”
二十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倔强的少年第一个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不怕！我爹死在了王庭！我要报仇！”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二十人，全部留下。
敖青璃龙瞳中闪过一丝满意。
“好。今天第一课，”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噼啪爆响，“挨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山谷里回荡着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痛哼。二十个年轻人，在敖青璃毫不留情的“捶打”下，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基础的发力、闪避、承受打击。
远处石室窗边，林凡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的右臂依旧僵硬，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但他的眼神，却比边荒最冷的夜风还要平静。
敌人要来了。
他手里的刀，正在磨。
够快吗？
试试就知道了。
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次，秘境西北角的哨塔加强了守卫，地堡也加固了入口。
但黑沙帮没有来。
来的是“客人”。
三个穿着破烂皮袄、满面风霜的行商，赶着两匹瘦骨嶙峋的驮兽，驮着一些边荒常见的粗劣矿石和兽皮，来到了秘境入口。
“各位……各位大爷，”为首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行商，讨好地对守门的守星族战士笑着，“我们是‘沙驼商队’的，路过贵宝地，想……想用这些矿石，换点清水和干粮。实在……实在是断水两天了……”
守门战士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又看了看驮兽背上那些确实是边荒常见的低品位矿石和劣质兽皮。
“等着。”一个战士转身进去通报。
片刻后，霍山走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这三个行商，又检查了货物，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身上只有微弱的炼气期灵力波动，驮兽也确实是饿得皮包骨。
边荒行商不易，互相交换些物资是常事。
霍山想了想，道：“可以换。但只能在外面的交易点换，不能进秘境。”
“好好好！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老行商连连鞠躬。
霍山安排了两个战士，带他们去入口旁边临时划出的一块交易空地，同时暗中又派了两个人远远盯着。
交易进行得很顺利。守星一族用一些清水和肉干，换取了那些矿石和兽皮。老行商千恩万谢，带着补充了清水和食物的驮兽，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霍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回到哨塔，皱着眉头。
“山哥，怎么了？”手下问。
“说不上来。”霍山摇头，“总觉得……太顺利了。那老行商，手太稳了。一般的行商，见到咱们这些带刀的，手都会有点抖。”
他话音刚落。
突然，秘境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警报哨声！
不是外围哨塔，是……内部！居住区方向！
霍山脸色大变：“不好！调虎离山！”
他立刻冲向秘境内部，同时怒吼：“全体戒备！有敌潜入！”
而此刻，居住区边缘，一个堆放杂物的石屋旁。
三个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行商”，正悄无声息地摸向不远处的……伤员集中居住的石屋区域。
为首的老行商，脸上那副卑微讨好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得意。
“吴军师这计策果然妙。用几个不值钱的矿石，换来了进入他们外围的机会，再故意离开，让他们放松警惕……”他低声冷笑，“趁夜从另一侧悬崖摸进来，果然防哨空虚。”
“头儿，直接杀那些伤员？”另一个“行商”眼中闪过残忍。
“当然。杀了那些伤员，不但能削弱他们的战力，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一个连伤员都护不住的主子，谁还愿意跟他？”老行商舔了舔嘴唇，“动作要快，得手立刻撤！”
三人如同鬼魅般，摸向了最近的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石屋。
屋内，几个重伤的守星族人正在昏睡，只有一个伤势较轻的年轻人在守夜，也困得直打瞌睡。
老行商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把淬着幽蓝光泽的短匕，就要推门而入。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木门的瞬间。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找谁？”
老行商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反手一匕向后刺去，同时身形向前猛扑。
短匕刺空了。
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颈上。
咔嚓。
颈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行商的身体软软倒下，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另外两个“行商”这才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青衣人。
林凡。
他左手还保持着捏碎颈椎的姿势，右手无力地垂着，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像是结了冰的深渊。
“黑沙帮？”他问。
两个“行商”对视一眼，同时暴起，一左一右扑向林凡，手中兵刃直取要害。
林凡左脚向后微撤，身体以毫厘之差避开左边一刀，同时左手如电探出，扣住右边那人持匕的手腕，一拧一带。
那人惨叫一声，手腕折断，匕首落地。
林凡顺势将他整个人抡起，狠狠砸向左边那人。
砰！
两人撞在一起，骨裂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滚作一团。
林凡上前一步，左脚踩住一人胸口，左手并指，点向另一人眉心。
灰气一闪。
两人身体同时僵直，眼神迅速黯淡。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三息。
当霍山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时，只看到林凡站在三具尸体旁，微微喘息，肋下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长……长老……”霍山声音发干。
林凡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只淡淡道：“把他们的脑袋，也挂出去。和之前的，挂在一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黑沙帮，下次派点像样的来。这种货色，不够杀。”
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石室。
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依旧蹒跚，却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霍山看着那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看了看林凡离去的方向，狠狠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想起白天林凡说的那句话。
“守星一族想要站起来，光靠别人喂，是喂不壮的。”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还愣着干什么？”霍山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族人吼道，“按长老说的办！把脑袋挂出去！”
这一夜，秘境入口的石柱上，又多了三颗新鲜的头颅。
六颗头颅，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对黑暗中的窥视者，无声地诉说着一句话：
这里的肉，有主。
牙口，很硬。
（第173章 完）
最早路过的一队行商远远看到，吓得货物都掉了，连滚带爬地逃开。
消息比风更快。
正午时分，黑沙帮总舵——一处位于废弃矿坑深处的阴暗巢穴。
啪！
一只镶嵌着铁皮的手掌狠狠拍在石桌上，桌子应声碎裂。
“废物！一群废物！”
说话的是个独眼大汉，身材魁梧如铁塔，左眼罩着黑色眼罩，右眼却闪烁着凶戾的精光。他上身只穿一件兽皮坎肩，裸露的胸膛和臂膀上疤痕交错，最醒目的是一道从左肩斜拉到右腹的巨大爪痕，几乎将他开膛破肚——那是多年前与一头金丹期妖兽搏杀留下的纪念。
黑沙帮帮主，铁爪。
“八个人！去试探一个重伤的元婴！折了三个，废了一个，剩下的屁滚尿流跑回来！”铁爪的声音在矿坑里回荡，震得岩壁簌簌落灰，“老七还丢了条胳膊！那姓林的爪子有毒？！”
下方站着五六个人，都是黑沙帮的头目。其中就有昨夜逃回的瘦高头领（老七），他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左臂无力地垂着，眼中还残留着惊悸。
“帮主，那林凡……不对劲。”瘦高头领声音嘶哑，“他确实重伤，右臂几乎废了，行动也不利索。但……他杀人的手法太邪门。那灰色的气，沾上就侵骨蚀髓，老五被点中手腕，整条胳膊的血肉几个呼吸间就干枯了……”
“放屁！”铁爪独眼一瞪，“一个重伤的元婴，还能有这种手段？定是用了什么阴毒法宝！”
“帮主，现在怎么办？”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沉声道，“头挂出来了，整个边荒都在看我们的笑话。秃鹫岭和残刀会那边，恐怕已经笑掉大牙了。”
铁爪独眼中凶光闪烁，胸膛剧烈起伏。他能在边荒拉起黑沙帮，靠的就是狠和不要命。现在被人打了脸，还挂出来示众，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但……对方毕竟是元婴。哪怕重伤，也不是他黑沙帮能轻易啃下的骨头。
“老四。”铁爪看向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穿着文士衫的中年人。这人是黑沙帮的军师，姓吴，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但心思阴毒，诡计多端。
吴军师捻着山羊胡，缓缓道：“帮主，此事蹊跷。林凡若真有轻易灭杀我八名好手的实力，为何昨日祭典上要显露重伤之态？又为何只挂首级示威，而不乘胜追击，直捣我总舵？”
铁爪独眼一眯：“你是说……他在虚张声势？”
“未必全是虚张声势。”吴军师摇头，“能杀老五他们，实力定然不弱。但重伤，恐怕也是真的。他如此高调示威，恰恰说明他底气不足，怕我们后续大举进攻，所以先吓住我们，争取时间恢复。”
“有道理。”刀疤汉子点头，“那咱们就这么被他吓住了？”
“当然不是。”吴军师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他既然想争取时间，我们偏不给他这个时间。不过，也不能再让我们兄弟去硬碰。”
他看向铁爪：“帮主，秃鹫岭的‘鬼鹫’老怪，不是一直对那秘境里的星陨石矿脉垂涎三尺吗？残刀会的‘疯刀’刘三，也缺一把好刀。不如……我们三家联手？”
铁爪独眼一亮，随即又皱眉：“那两个老狐狸，肯轻易出手？到时候分好处，怕是要被他们咬掉一大块肉。”
“不需要他们真出全力。”吴军师阴笑，“只需请他们各派一两名好手，与我们的人一起，再去‘试探’一次。这次，我们不去强攻，而是……”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铁爪独眼听完，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好！就这么办！老子倒要看看，那姓林的，是真老虎，还是纸糊的！”
与此同时，守星秘境。
中央石室内，林凡刚结束一次短暂的调息。右臂的灰白区域，经过他昨夜战斗后再次尝试以混沌之力模拟死亡道则去消磨，似乎又缩小了头发丝那么一点。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确有效果。
代价是心神消耗巨大，脸色比昨天更差。
苏茹端着一碗新熬的药膳进来，看到他的脸色，眉头紧锁：“你又强行运功了？死亡侵蚀的反噬不是闹着玩的。”
“有分寸。”林凡接过药碗，几口喝下，温热药力化开，稍稍驱散了些疲惫，“霍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刚回。”苏茹道，“黑沙帮老巢加强了戒备，但没什么大规模调动的迹象。不过，他们看到秃鹫岭和残刀会的人，先后进了黑沙帮的矿坑。”
林凡眼神微动：“三家要联手？”
“很可能。”苏茹面色凝重，“边荒这些地头蛇，平时互相咬得厉害，但面对外来的强龙，很容易暂时抱团。尤其是……你看起来是一块他们可能啃得下的肥肉。”
林凡放下碗，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他需要时间。时间恢复伤势，时间消化修为，时间整合守星一族，时间等待禹州的援军。
但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星遥那边，阵法修复进度如何？”他问。
“第三根镇岳柱的星光回路已经初步贯通，七星伏魔阵的‘困’、‘镇’两功能恢复了一成左右。但攻击和防御，还差得远。”苏茹如实道，“星遥透支得很厉害，我让她去休息了。”
一成……聊胜于无。
“敖青璃呢？”
“在广场操练那帮小子。”苏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她倒是有一套，那些守星族的小伙子，现在看到她又怕又敬。”
林凡点点头。他起身，走到石室窗边，望向外面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守星族青壮。
“告诉霍辰，”他忽然道，“从今天起，秘境实行战时配给。所有丹药、灵石、食物，优先供应伤员和一线战备人员。其他所有人，减半。”
苏茹一怔：“这……会不会引起不满？”
“不满？”林凡转过身，眼神平静，“告诉他们，不想饿肚子，就去杀敌。杀了敌人，就有战利品，就有肉吃。守星一族想要站起来，光靠别人喂，是喂不壮的。”
苏茹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用最残酷的现实，逼出这些人骨子里的血性和狼性。边荒，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和战利品。
“我这就去办。”她点头。
“还有，”林凡叫住她，“让霍辰挑选二十个最有潜力、也最敢拼命的年轻人，单独编成一队。从今天起，他们的配给加倍，训练量也加倍。敖青璃亲自带。”
“你要组建亲卫？”
“不，”林凡摇头，“是死士。”
苏茹心头一震，看着林凡冷漠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正如苏茹所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原本就心存侥幸或者习惯了安稳的守星族人，私下里抱怨起来。
“凭什么减半？我们也是族人啊！”
“就是，那些受伤的也就罢了，霍山他们那些能打的配给多，我们也认了。可凭什么新挑出来的那二十个小子，配给加倍？他们有什么功劳？”
“嘘，小声点，是林凡长老的意思……”
“林凡长老……他毕竟是外人……”
议论声在几个老人聚居的石屋里悄悄传播。
霍辰得知后，勃然大怒，亲自提着刀冲进那几个石屋，一脚踹翻了说话最大声的一个老头。
“外人？！没有林长老，你们这些老骨头早就跟王庭一起化成灰了！”霍辰眼睛赤红，胸口绷带渗出血迹，“减半配给怎么了？老子也减半！有本事，你们也去杀敌！去把黑沙帮杂碎的脑袋拧回来！到时候，肉管够！酒管够！”
他指着那些噤若寒蝉的老人：“再让我听到一句抱怨，不用林长老动手，老子亲自把你们扔出秘境！守星一族，不养废物和白眼狼！”
几个老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告饶。
霍辰冷哼一声，提着刀大步离开。走出石屋，他抬头望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又被坚毅取代。
林长老说得对。仁慈，在边荒救不了人。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像狼一样撕咬。
当天下午，被选中的二十名守星族年轻人（包括昨天在地堡受伤、被苏茹救回的那个），被敖青璃带到了秘境后方一处僻静的山谷。
敖青璃看着这二十张或紧张、或兴奋、或茫然的年轻面孔，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小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归老娘管。”
“老娘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林长老手里最快的刀。”
“训练，会死人。执行任务，更会死人。”
“怕死的，现在站出来，滚回去吃你那减半的窝窝头。不怕死的，留下，老娘教你们怎么在边荒这条烂泥沟里，咬下最肥的那块肉。”
二十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倔强的少年第一个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不怕！我爹死在了王庭！我要报仇！”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二十人，全部留下。
敖青璃龙瞳中闪过一丝满意。
“好。今天第一课，”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噼啪爆响，“挨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山谷里回荡着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痛哼。二十个年轻人，在敖青璃毫不留情的“捶打”下，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基础的发力、闪避、承受打击。
远处石室窗边，林凡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的右臂依旧僵硬，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但他的眼神，却比边荒最冷的夜风还要平静。
敌人要来了。
他手里的刀，正在磨。
够快吗？
试试就知道了。
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次，秘境西北角的哨塔加强了守卫，地堡也加固了入口。
但黑沙帮没有来。
来的是“客人”。
三个穿着破烂皮袄、满面风霜的行商，赶着两匹瘦骨嶙峋的驮兽，驮着一些边荒常见的粗劣矿石和兽皮，来到了秘境入口。
“各位……各位大爷，”为首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行商，讨好地对守门的守星族战士笑着，“我们是‘沙驼商队’的，路过贵宝地，想……想用这些矿石，换点清水和干粮。实在……实在是断水两天了……”
守门战士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又看了看驮兽背上那些确实是边荒常见的低品位矿石和劣质兽皮。
“等着。”一个战士转身进去通报。
片刻后，霍山走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这三个行商，又检查了货物，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身上只有微弱的炼气期灵力波动，驮兽也确实是饿得皮包骨。
边荒行商不易，互相交换些物资是常事。
霍山想了想，道：“可以换。但只能在外面的交易点换，不能进秘境。”
“好好好！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老行商连连鞠躬。
霍山安排了两个战士，带他们去入口旁边临时划出的一块交易空地，同时暗中又派了两个人远远盯着。
交易进行得很顺利。守星一族用一些清水和肉干，换取了那些矿石和兽皮。老行商千恩万谢，带着补充了清水和食物的驮兽，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霍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回到哨塔，皱着眉头。
“山哥，怎么了？”手下问。
“说不上来。”霍山摇头，“总觉得……太顺利了。那老行商，手太稳了。一般的行商，见到咱们这些带刀的，手都会有点抖。”
他话音刚落。
突然，秘境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警报哨声！
不是外围哨塔，是……内部！居住区方向！
霍山脸色大变：“不好！调虎离山！”
他立刻冲向秘境内部，同时怒吼：“全体戒备！有敌潜入！”
而此刻，居住区边缘，一个堆放杂物的石屋旁。
三个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行商”，正悄无声息地摸向不远处的……伤员集中居住的石屋区域。
为首的老行商，脸上那副卑微讨好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得意。
“吴军师这计策果然妙。用几个不值钱的矿石，换来了进入他们外围的机会，再故意离开，让他们放松警惕……”他低声冷笑，“趁夜从另一侧悬崖摸进来，果然防哨空虚。”
“头儿，直接杀那些伤员？”另一个“行商”眼中闪过残忍。
“当然。杀了那些伤员，不但能削弱他们的战力，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一个连伤员都护不住的主子，谁还愿意跟他？”老行商舔了舔嘴唇，“动作要快，得手立刻撤！”
三人如同鬼魅般，摸向了最近的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石屋。
屋内，几个重伤的守星族人正在昏睡，只有一个伤势较轻的年轻人在守夜，也困得直打瞌睡。
老行商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把淬着幽蓝光泽的短匕，就要推门而入。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木门的瞬间。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找谁？”
老行商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反手一匕向后刺去，同时身形向前猛扑。
短匕刺空了。
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颈上。
咔嚓。
颈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行商的身体软软倒下，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另外两个“行商”这才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青衣人。
林凡。
他左手还保持着捏碎颈椎的姿势，右手无力地垂着，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像是结了冰的深渊。
“黑沙帮？”他问。
两个“行商”对视一眼，同时暴起，一左一右扑向林凡，手中兵刃直取要害。
林凡左脚向后微撤，身体以毫厘之差避开左边一刀，同时左手如电探出，扣住右边那人持匕的手腕，一拧一带。
那人惨叫一声，手腕折断，匕首落地。
林凡顺势将他整个人抡起，狠狠砸向左边那人。
砰！
两人撞在一起，骨裂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滚作一团。
林凡上前一步，左脚踩住一人胸口，左手并指，点向另一人眉心。
灰气一闪。
两人身体同时僵直，眼神迅速黯淡。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三息。
当霍山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时，只看到林凡站在三具尸体旁，微微喘息，肋下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长……长老……”霍山声音发干。
林凡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只淡淡道：“把他们的脑袋，也挂出去。和之前的，挂在一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黑沙帮，下次派点像样的来。这种货色，不够杀。”
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石室。
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依旧蹒跚，却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霍山看着那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看了看林凡离去的方向，狠狠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想起白天林凡说的那句话。
“守星一族想要站起来，光靠别人喂，是喂不壮的。”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还愣着干什么？”霍山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族人吼道，“按长老说的办！把脑袋挂出去！”
这一夜，秘境入口的石柱上，又多了三颗新鲜的头颅。
六颗头颅，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对黑暗中的窥视者，无声地诉说着一句话：
这里的肉，有主。
牙口，很硬。
（第17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