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城的广场现在看起来不像个严肃的游戏主城，倒像个刚遭了灾又开了仓的难民营。
凌飒刚一脚踏进安全区，就被那震耳欲聋的吆喝声给冲得倒退半步。
原本死气沉沉的玩家们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把那个还没装修完的“遗愿兑换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别挤！这是我捡的！”一个穿着新手布甲的大汉，手里居然攥着半截断掉的梳子，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是‘花裤衩’死前掉的，他说要是能活着回去，想梳个大背头去相亲！这玩意儿能换个啥？能不能换个‘魅力值 1’？”
柜台后面，几个原本是NPC的老头正手忙脚乱地登记。
“我也要换！这是半个盾牌把手！”另一个刺客玩家把东西往台子上一拍，“能换点‘勇气’吗？哪怕是一分钟的Buff也行啊，刚才下本腿太软了，没跑过那个精英怪。”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那不是林曜手底下的精英团成员吗？
这会儿鬼鬼祟祟地缩着脖子，手里捏着几张写得皱皱巴巴的信纸，看样子是来兑换“没说出口的道歉”。
凌飒嘴角抽了抽，这生意火爆得有点过头了，要是每个遗愿都给兑现，她这首富还没当稳就得先破产。
“那个……”
旁边伸过来一只枯瘦的手，递过来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账本。
败者诗人卡尔洛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长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守墓人。
他没说话，只是把账本翻开，推到了凌飒眼皮子底下。
封面上写着那行让人心惊肉跳的大字：《第十八次凛冬防御战·死亡成本核算》。
凌飒眼皮一跳，心想完了，这要是死了几百号人，抚恤金得赔掉她半个金库。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视线往下一扫。
然而，首页并没有那串长长的红色名单，只有一行用钢笔写得力透纸背的字：
【本次阵亡人数：0。】
【备注：因为有人及时修好了那个该死的厕所，大家并没有因为内急而导致走位变形。】
凌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指着那行字：“这……这也算战术贡献？”
卡尔洛极慢地点了点头，那张像是被风干的脸上居然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人在憋尿的时候，不管是挥剑还是逃跑，动作都会走形。这是生理学，不是玄学。”
话音刚落，那边娜拉牵着小钉走了过来。
这位脸上带着火烧疤痕的母亲一言不发，走到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王冠基座前。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就没电了的护身符残片——那是刚才凌飒顺手合成的“钥匙”原料之一，现在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纪念品。
她踮起脚，把残片轻轻贴在了基座冰冷的金属面上。
嗡——
不需要复杂的指令，也不需要什么权限认证。
凌飒眼前的图鉴界面突然自行弹开，银色的数据流像喷泉一样涌出。
【系统提示：检测到‘归途指引’情感模块覆盖率达100%。】
【触发新被动：薪火相传。】
【效果：从即刻起，所有在凛冬之城降生的新人玩家，新手礼包将自动升级为‘失败者遗产包’。】
“遗产包？听着怪丧气的。”凌飒嘀咕了一句，随手点开那个礼包预览。
里面没有什么屠龙宝刀，也没有什么神级药水。
只有一截铁锤用过的旗杆碎片，上面刻着“别怕痛”；或者是布恩敲断的鼓槌木屑，附带一句“节奏乱了就停下听听心跳”；甚至是一张不知道谁留下的旧地图，上面把所有危险的坑洞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每一件物品下面，都有一行统一的说明：
【此物曾有人为你而留。
只要你还拿着它，你就不是一个人在流浪。】
小钉看着那个说明，眼圈一下就红了，抹着眼睛傻乐：“姐，这下新人可发财了，这都是满级大佬的经验啊。”
然而，温馨的气氛还没维持三秒，头顶那个巨大的全息广告牌突然闪烁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林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再次占据了画面，只不过这次没了那股从容的假笑，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的狰狞。
“简直是胡闹！把珍贵的数据资源浪费在这些毫无价值的垃圾交互上！”
画面切换，变成了一份红头文件的扫描件。
“我代表董事会宣布，即刻启动‘虚拟资产冻结令’！”林曜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凡是使用‘拾光者联盟’服务的玩家，其现实账户将被标记为高风险！所有的兑换通道全部关闭！我看你们拿什么去给这群穷鬼发福利！”
广场上瞬间炸了锅。
“卧槽？玩真的？”
“这也太绝了吧，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林曜这孙子是想垄断所有资源！”
凌飒眯起眼睛，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工兵铲。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林大少是真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墨宸动了。
他没拔剑，也没放技能，只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是直接接入主脑底层的动作。
那一瞬间，凌飒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UI界面同时跳动了一下，紧接着，林曜那个嚣张的红头文件像是一张被烧着的纸，瞬间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泛着古旧黄色的原始协议。
那是《荒野纪元》最底层的代码逻辑，甚至连林曜这种级别的股东都没权限查看。
【《荒野纪元》经济系统基石协议第0条：】
【失败即资源。】
【本世界的一切价值，皆源于玩家的探索与试错。
任何资本不得将‘失败的经验’据为私有。】
墨宸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声音不大，却顺着全服广播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你冻结不了任何东西。”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着林曜。
“因为在这里，最大的货币不是信用点，是十七个人没说完的话。”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凌飒看着周围玩家那副“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
她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大步流星地走上了那个临时搭建的高台。
这台子看着寒碜，是用几块烧焦的市政厅地契铺成的——也就是刚才那个“厕所工程”剩下的废料。
但凌飒站上去的时候，那气场比站在黄金王座上还要足。
她举起手里那个厚重的账本，对着无数个正在直播的微型摄像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都听见了吧？既然有人想跟咱们谈钱，那咱们就谈谈感情。”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从今天起，拾光者联盟所有服务——免费！”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是一片哗然。
“免费？我是不是听错了？”
“凌老大转性了？她不是只有进气没出气吗？”
凌飒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狡黠笑容：“别急着高兴。我都说了，我是个生意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她指了指那个账本，又指了指每个人手里的破烂。
“今天的账，不用信用点付。你们得用‘记得’来付账。”
话音刚落，头顶那巨大的王冠齿轮突然齐齐震动，发出了一声浑厚的钟鸣。
全服所有在线玩家，不论是在打怪的、挖矿的，还是在广场上看热闹的，属性面板上同时多出了一条红色的状态栏：
【当前负债：欠一个名字。】
【还款方式：活下去，并记住给你铺路的人。】
这哪是负债，这分明就是一道护身符。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走的时候，脚步似乎都比来时沉重了一些，却也踏实了一些。
夜深了。
凛冬之城的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凌飒独自一人坐在“未至路”的路牙子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
刚才那股子挥斥方遒的劲儿一过，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掌心被工兵铲磨破的皮火辣辣地疼，她低头吹了吹。
旁边递过来一颗糖。
不是什么高级货，就是那种最便宜的水果糖。
糖纸是新的，闪着廉价的塑料反光，但折叠的方式……
凌飒愣了一下。
那糖纸被折成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船，和记忆里七岁的凌曦折的一模一样。
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墨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没看她，只是盯着远处那个正在缓缓旋转的能源中枢，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
凌飒接过那颗糖，指尖有点发颤。
她没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
那张新的糖纸在她手里展开，又被她慢慢抚平。
她把糖块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刺激得眼眶有点发酸。
而那张糖纸，被她捏在指尖，对着月光照了照。
这不仅仅是一张糖纸。
这是最后的拼图。
“你说……”凌飒把糖纸在手里揉了揉，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把这个塞进去，那扇门后面，是不是真的就没有遗憾了？”
墨宸转过头，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手里的那一点微光。
凌飒刚一脚踏进安全区，就被那震耳欲聋的吆喝声给冲得倒退半步。
原本死气沉沉的玩家们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把那个还没装修完的“遗愿兑换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别挤！这是我捡的！”一个穿着新手布甲的大汉，手里居然攥着半截断掉的梳子，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是‘花裤衩’死前掉的，他说要是能活着回去，想梳个大背头去相亲！这玩意儿能换个啥？能不能换个‘魅力值 1’？”
柜台后面，几个原本是NPC的老头正手忙脚乱地登记。
“我也要换！这是半个盾牌把手！”另一个刺客玩家把东西往台子上一拍，“能换点‘勇气’吗？哪怕是一分钟的Buff也行啊，刚才下本腿太软了，没跑过那个精英怪。”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那不是林曜手底下的精英团成员吗？
这会儿鬼鬼祟祟地缩着脖子，手里捏着几张写得皱皱巴巴的信纸，看样子是来兑换“没说出口的道歉”。
凌飒嘴角抽了抽，这生意火爆得有点过头了，要是每个遗愿都给兑现，她这首富还没当稳就得先破产。
“那个……”
旁边伸过来一只枯瘦的手，递过来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账本。
败者诗人卡尔洛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长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守墓人。
他没说话，只是把账本翻开，推到了凌飒眼皮子底下。
封面上写着那行让人心惊肉跳的大字：《第十八次凛冬防御战·死亡成本核算》。
凌飒眼皮一跳，心想完了，这要是死了几百号人，抚恤金得赔掉她半个金库。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视线往下一扫。
然而，首页并没有那串长长的红色名单，只有一行用钢笔写得力透纸背的字：
【本次阵亡人数：0。】
【备注：因为有人及时修好了那个该死的厕所，大家并没有因为内急而导致走位变形。】
凌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指着那行字：“这……这也算战术贡献？”
卡尔洛极慢地点了点头，那张像是被风干的脸上居然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人在憋尿的时候，不管是挥剑还是逃跑，动作都会走形。这是生理学，不是玄学。”
话音刚落，那边娜拉牵着小钉走了过来。
这位脸上带着火烧疤痕的母亲一言不发，走到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王冠基座前。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就没电了的护身符残片——那是刚才凌飒顺手合成的“钥匙”原料之一，现在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纪念品。
她踮起脚，把残片轻轻贴在了基座冰冷的金属面上。
嗡——
不需要复杂的指令，也不需要什么权限认证。
凌飒眼前的图鉴界面突然自行弹开，银色的数据流像喷泉一样涌出。
【系统提示：检测到‘归途指引’情感模块覆盖率达100%。】
【触发新被动：薪火相传。】
【效果：从即刻起，所有在凛冬之城降生的新人玩家，新手礼包将自动升级为‘失败者遗产包’。】
“遗产包？听着怪丧气的。”凌飒嘀咕了一句，随手点开那个礼包预览。
里面没有什么屠龙宝刀，也没有什么神级药水。
只有一截铁锤用过的旗杆碎片，上面刻着“别怕痛”；或者是布恩敲断的鼓槌木屑，附带一句“节奏乱了就停下听听心跳”；甚至是一张不知道谁留下的旧地图，上面把所有危险的坑洞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每一件物品下面，都有一行统一的说明：
【此物曾有人为你而留。
只要你还拿着它，你就不是一个人在流浪。】
小钉看着那个说明，眼圈一下就红了，抹着眼睛傻乐：“姐，这下新人可发财了，这都是满级大佬的经验啊。”
然而，温馨的气氛还没维持三秒，头顶那个巨大的全息广告牌突然闪烁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林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再次占据了画面，只不过这次没了那股从容的假笑，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的狰狞。
“简直是胡闹！把珍贵的数据资源浪费在这些毫无价值的垃圾交互上！”
画面切换，变成了一份红头文件的扫描件。
“我代表董事会宣布，即刻启动‘虚拟资产冻结令’！”林曜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凡是使用‘拾光者联盟’服务的玩家，其现实账户将被标记为高风险！所有的兑换通道全部关闭！我看你们拿什么去给这群穷鬼发福利！”
广场上瞬间炸了锅。
“卧槽？玩真的？”
“这也太绝了吧，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林曜这孙子是想垄断所有资源！”
凌飒眯起眼睛，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工兵铲。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林大少是真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墨宸动了。
他没拔剑，也没放技能，只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是直接接入主脑底层的动作。
那一瞬间，凌飒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UI界面同时跳动了一下，紧接着，林曜那个嚣张的红头文件像是一张被烧着的纸，瞬间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泛着古旧黄色的原始协议。
那是《荒野纪元》最底层的代码逻辑，甚至连林曜这种级别的股东都没权限查看。
【《荒野纪元》经济系统基石协议第0条：】
【失败即资源。】
【本世界的一切价值，皆源于玩家的探索与试错。
任何资本不得将‘失败的经验’据为私有。】
墨宸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声音不大，却顺着全服广播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你冻结不了任何东西。”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着林曜。
“因为在这里，最大的货币不是信用点，是十七个人没说完的话。”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凌飒看着周围玩家那副“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
她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大步流星地走上了那个临时搭建的高台。
这台子看着寒碜，是用几块烧焦的市政厅地契铺成的——也就是刚才那个“厕所工程”剩下的废料。
但凌飒站上去的时候，那气场比站在黄金王座上还要足。
她举起手里那个厚重的账本，对着无数个正在直播的微型摄像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都听见了吧？既然有人想跟咱们谈钱，那咱们就谈谈感情。”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从今天起，拾光者联盟所有服务——免费！”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是一片哗然。
“免费？我是不是听错了？”
“凌老大转性了？她不是只有进气没出气吗？”
凌飒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狡黠笑容：“别急着高兴。我都说了，我是个生意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她指了指那个账本，又指了指每个人手里的破烂。
“今天的账，不用信用点付。你们得用‘记得’来付账。”
话音刚落，头顶那巨大的王冠齿轮突然齐齐震动，发出了一声浑厚的钟鸣。
全服所有在线玩家，不论是在打怪的、挖矿的，还是在广场上看热闹的，属性面板上同时多出了一条红色的状态栏：
【当前负债：欠一个名字。】
【还款方式：活下去，并记住给你铺路的人。】
这哪是负债，这分明就是一道护身符。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走的时候，脚步似乎都比来时沉重了一些，却也踏实了一些。
夜深了。
凛冬之城的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凌飒独自一人坐在“未至路”的路牙子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
刚才那股子挥斥方遒的劲儿一过，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掌心被工兵铲磨破的皮火辣辣地疼，她低头吹了吹。
旁边递过来一颗糖。
不是什么高级货，就是那种最便宜的水果糖。
糖纸是新的，闪着廉价的塑料反光，但折叠的方式……
凌飒愣了一下。
那糖纸被折成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船，和记忆里七岁的凌曦折的一模一样。
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墨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没看她，只是盯着远处那个正在缓缓旋转的能源中枢，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
凌飒接过那颗糖，指尖有点发颤。
她没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
那张新的糖纸在她手里展开，又被她慢慢抚平。
她把糖块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刺激得眼眶有点发酸。
而那张糖纸，被她捏在指尖，对着月光照了照。
这不仅仅是一张糖纸。
这是最后的拼图。
“你说……”凌飒把糖纸在手里揉了揉，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把这个塞进去，那扇门后面，是不是真的就没有遗憾了？”
墨宸转过头，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手里的那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