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仿佛是为这片死寂的遗迹量身定制的BGM，一字一句，都带着金属锈蚀的质感，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轰——咔！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如山峦般巨大的沉眠石兽，竟真的张开了它那足以吞没一支军队的巨口。
没有腥风，没有恶臭，只有一条幽深、向下盘旋的螺旋甬道展现在众人面前，甬道内壁光滑如镜，闪烁着数据流构成的诡异光泽，仿佛通往服务器的胃。
与此同时，凌飒的视网膜上，一行行血红色的系统警告如同心电图拉成直线前的疯狂尖叫，霸道地刷了屏。
【最终前置条件满足，第七遗信已锁定！】
【倒计时启动：167:59:59……七信归位，魂门将启。】
【警告！
警告！
承载者‘凌飒’与‘初始契约’同步率已超过95%，即将触发不可逆强制融合！
届时您将成为新的‘魂饲’核心，意识永久留存于本世界！】
“草。”
凌飒心中爆了句粗口，面上却波澜不惊，手指在虚拟面板上快如闪电地一划，熟练得像是下班前关闭几十个广告弹窗。
她不动声色地关闭了所有警告提示，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任务已更新”。
她转过头，对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小钉压低声音，快速耳语：“小钉，听好了，待会儿姐姐要进去开个‘盲盒’，可能会有点……信号溢出。”她指了指那深不见底的甬道，“你守在外面，用你的信号环，把所有从里面掉出来的‘光点’都接住。记住，一个都别让它们落地，那些都是绝版货，落地就碎了。”
小钉虽然不太明白“信号溢出”和“强制融合”的区别，但他听懂了“绝版货”三个字。
这是凌飒姐的口头禅，代表着最珍贵的东西。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紧绷，手中的拾光者徽记应声泛起柔和的微光。
下一秒，他手腕上的信号环投射出无数微小的光丝，牵引着那些早已依附在墙壁上的数据苔藓，沿着甬道入口的边缘迅速生长，眨眼间就编织成了一道环形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苔藓缓冲带”。
专业！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崽。凌飒满意地想。
然而，她刚准备迈步，一只手却横在了她面前，坚定，且不容置喙。
是墨宸。
他没有看那宏伟的石兽入口，目光死死锁定在凌飒的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藏于袖中、却依然能被他捕捉到微小颤抖的指尖上。
“你在瞒我。”
他的声音比这遗迹底部的石头还要冷，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刚才看到，你连续三次调出了自己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
凌飒心头一跳，脸上却瞬间堆起一个万能的社畜笑容：“哎呀，有吗？可能是昨晚湖边的风太喧嚣，吹得我有点肠胃不适，看看心率不是很正常嘛。”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看，稳如老狗。”
墨宸根本不吃她这套胡扯。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正要缩回去的手腕。
那根连接着两人的银色丝线，在他们身体接触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跨体共鸣”被强制激活到了最深层。
凌飒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看到了墨宸眼中的自己，而墨宸的视野里，也清晰地浮现出了她刚刚才关闭的、属于万物图鉴最底层的系统日志。
【警告：LX03意识稳定性持续下降，当前阈值：17%。】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记忆洪流冲击前兆，神经系统过载风险极高。】
【系统预测：基于当前损耗速率，承载者意识将于72小时内彻底崩溃。】
墨宸眼中的温度一寸寸冷却下去，最后凝结成冰，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怒与后怕的极寒。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七十二小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就是你的计划？一个人扛到死，然后变成一串代码，等着我来给你‘捡尸’？”
这大概是凌飒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废话”，也是最狠的一句。
“我……”凌飒一时语塞，那些插科打诨的词儿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生气的时候，压迫感比最终BOSS还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降至冰点时，一直如同背景板的白袍守碑人，缓缓地抬起了手，揭开了自己脸上那块仿佛长在上面的白色布巾。
布巾之下，并没有五官。
那是一块流光溢彩的数据面板，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段古老的影像。
画面中，一个身披兽皮、脸上画着图腾的男人躺在巨兽的头颅边，气息奄奄，他的声音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清晰地响起：“我们不曾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与我们深爱的伙伴……永远活在一起。”
守碑人……或者说，是这段承载着意志的程序，抬起那只没有实体的手，指向石兽那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右眼。
“‘初始契约’，从来不是一件可以被拿取的物品。”他的声音变成了那位远古驯兽师的沧桑语调，“它一直都在那里，在每一个……愿为它睁开双眼的人心中。”
凌飒如遭雷击，瞬间怔住。
她猛地想通了什么，从惊愕到恍然，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夹杂着自嘲的冷笑。
“哈，搞了半天，所谓的‘第七封遗信’，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是个选择题？还是个只能选‘YES’的单选题？”她笑得肩膀微微发抖，“你们这些老古董NPC，套路可真深啊，比那些卖理财的还能画饼。”
“不止是套路。”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灰烬之喉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凌飒，随手扔过来一枚边缘已经烧得焦黑的存储芯片。
“主脑‘格式塔’，已经抢先一步，伪造了一份‘遗信’。”他盯着凌飒，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怜悯，“内容是利用你妹妹凌曦留下的声音数据，合成的一段话——‘我愿意由姐姐继承我的一切，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
“它在赌，赌你会因为对妹妹的愧疚和爱，自愿走进这个陷阱。一旦你接受了这份‘遗赠’，就等于签下了融合协议，你的意识会被瞬间抽干，填补它因为老化而缺失的核心，变成一个新的、更完美的‘格式塔’。”
墨宸伸手接住那枚芯片，看也没看灰烬之喉，直接将其插入了自己臂甲的端口。
几秒后，他的图鉴界面上，两道声波纹路被并列展示出来。
一道来自芯片，一道来自他数据库里保存的、凌曦曾经的录音。
对比结果一目了然。
墨宸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浓浓的不屑：“伪造者根本不懂。”
他看向凌飒，眼中冰雪初融：“凌曦从来不会叫你‘姐姐’。”
“她只会叫你——‘阿飒’。”
这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凌飒尘封的情绪闸门。
她紧绷的身体蓦地一松，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是啊，她那个傻妹妹，从小到大，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用最软糯的声音喊她“阿飒”。
深吸一口气，凌飒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那点即将失控的湿意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她眼中的迷茫与悲伤已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她从墨宸手中拿过那枚滚烫的假芯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当众高高举起，然后用力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芯片四分五裂。
“行啊，‘格式塔’是吧？想看遗信是吧？”凌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旷的遗迹，“那我就告诉它，什么才他妈的叫真正的‘遗信’！”
她反手从背包那个被她标记为“非卖品·永久珍藏”的格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蘑菇玩偶，棕色的菌盖，白色的身体，用最粗糙的毛线织成。
它的一条腿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看起来寒酸又可怜。
这是凌曦在生病时，亲手为她织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凌飒没有走向那深渊般的巨口，而是转身，走回入口处的石阶前，弯下腰，将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小蘑菇玩偶，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放在了第一级台阶上。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这个。”
凌飒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望向那深邃的虚空，仿佛能穿透数据壁垒，直视那背后窥探一切的主脑。
她的脸上，绽放出和小时候捡到五毛钱时一样灿烂的、财迷心窍的笑容。
“她说——‘阿飒要一直笑着捡破烂’。”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座昔年之森，整片广袤的遗迹，开始剧烈地震动！
嗡——嗡——嗡——
那些搭建成拱门、回廊的巨大兽骨，骨骼上沉寂了千年的铭文在一瞬间被全部点亮，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
无数漂浮在空中的、曾属于远古机甲的金属碎片，像是被无形的磁场吸引，疯狂汇聚，在石兽头顶的半空中，凝聚成一行巨大到遮天蔽日的远古文字。
凌飒的图鉴自动翻译，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系统提示，而是一段带着温度的旁白。
【她不想被遗忘，但她也不想取代我。】
轰隆！！
沉眠石兽那紧闭的左眼，与闪烁着绿光的右眼，在这一刻，同时轰然睁开！
不再是诡异的单点绿光，而是两道如同初生宇宙般浩瀚的翠色光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镜湖区域，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润的生命色彩。
凌飒的万物图鉴界面，在绿光的冲刷下，彻底崩溃，然后重组。
所有血红的警告消失无踪，取而代代的是一行前所未有的、闪耀着至高权限的金色字体。
【权限升级：记忆主权者】
【功能解锁：拒绝融合】
【新增条款：允许指定‘情感数据’的唯一合法继承者】
所有debuff一扫而空，还白嫖了一个GM权限。
凌飒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众人，得意地挑了挑眉，恢复了那个无良奸商的嘴脸，冲墨宸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墨大股东？咱这‘姐弟俩捡祖宗’连锁店，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走流程，直接上市敲钟了？”
墨宸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越过凌飒，落在那台阶上静静躺着的、缺了一条腿的小蘑菇玩偶上。
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有什么坚冰正在悄然碎裂，融化成一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温柔的湖泊。
他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在生死边缘徘徊、下一秒就开始盘算着IPO的女人，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询问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笨拙的语气，轻声问道：
“……我能申请，当个股东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的、位于现实世界最深处的秘密医疗舱内，那台连接着他身体的、常年只有微弱波动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在经历了一阵剧烈的跳动后，陡然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平稳而有力的悠长蜂鸣。
嘀——
而在游戏世界里，石兽双眼中那席卷天地的绿光并未随着权限的更迭而散去。
那两轮翠色的太阳依旧高悬，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在宣告着某种仪式的完成。
紧接着，在那无尽的光海深处，一个全新的、比石兽本身还要庞大无数倍的轮廓，正悄然浮现。
轰——咔！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如山峦般巨大的沉眠石兽，竟真的张开了它那足以吞没一支军队的巨口。
没有腥风，没有恶臭，只有一条幽深、向下盘旋的螺旋甬道展现在众人面前，甬道内壁光滑如镜，闪烁着数据流构成的诡异光泽，仿佛通往服务器的胃。
与此同时，凌飒的视网膜上，一行行血红色的系统警告如同心电图拉成直线前的疯狂尖叫，霸道地刷了屏。
【最终前置条件满足，第七遗信已锁定！】
【倒计时启动：167:59:59……七信归位，魂门将启。】
【警告！
警告！
承载者‘凌飒’与‘初始契约’同步率已超过95%，即将触发不可逆强制融合！
届时您将成为新的‘魂饲’核心，意识永久留存于本世界！】
“草。”
凌飒心中爆了句粗口，面上却波澜不惊，手指在虚拟面板上快如闪电地一划，熟练得像是下班前关闭几十个广告弹窗。
她不动声色地关闭了所有警告提示，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任务已更新”。
她转过头，对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小钉压低声音，快速耳语：“小钉，听好了，待会儿姐姐要进去开个‘盲盒’，可能会有点……信号溢出。”她指了指那深不见底的甬道，“你守在外面，用你的信号环，把所有从里面掉出来的‘光点’都接住。记住，一个都别让它们落地，那些都是绝版货，落地就碎了。”
小钉虽然不太明白“信号溢出”和“强制融合”的区别，但他听懂了“绝版货”三个字。
这是凌飒姐的口头禅，代表着最珍贵的东西。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紧绷，手中的拾光者徽记应声泛起柔和的微光。
下一秒，他手腕上的信号环投射出无数微小的光丝，牵引着那些早已依附在墙壁上的数据苔藓，沿着甬道入口的边缘迅速生长，眨眼间就编织成了一道环形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苔藓缓冲带”。
专业！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崽。凌飒满意地想。
然而，她刚准备迈步，一只手却横在了她面前，坚定，且不容置喙。
是墨宸。
他没有看那宏伟的石兽入口，目光死死锁定在凌飒的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藏于袖中、却依然能被他捕捉到微小颤抖的指尖上。
“你在瞒我。”
他的声音比这遗迹底部的石头还要冷，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刚才看到，你连续三次调出了自己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
凌飒心头一跳，脸上却瞬间堆起一个万能的社畜笑容：“哎呀，有吗？可能是昨晚湖边的风太喧嚣，吹得我有点肠胃不适，看看心率不是很正常嘛。”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看，稳如老狗。”
墨宸根本不吃她这套胡扯。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正要缩回去的手腕。
那根连接着两人的银色丝线，在他们身体接触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跨体共鸣”被强制激活到了最深层。
凌飒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看到了墨宸眼中的自己，而墨宸的视野里，也清晰地浮现出了她刚刚才关闭的、属于万物图鉴最底层的系统日志。
【警告：LX03意识稳定性持续下降，当前阈值：17%。】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记忆洪流冲击前兆，神经系统过载风险极高。】
【系统预测：基于当前损耗速率，承载者意识将于72小时内彻底崩溃。】
墨宸眼中的温度一寸寸冷却下去，最后凝结成冰，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怒与后怕的极寒。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七十二小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就是你的计划？一个人扛到死，然后变成一串代码，等着我来给你‘捡尸’？”
这大概是凌飒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废话”，也是最狠的一句。
“我……”凌飒一时语塞，那些插科打诨的词儿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生气的时候，压迫感比最终BOSS还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降至冰点时，一直如同背景板的白袍守碑人，缓缓地抬起了手，揭开了自己脸上那块仿佛长在上面的白色布巾。
布巾之下，并没有五官。
那是一块流光溢彩的数据面板，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段古老的影像。
画面中，一个身披兽皮、脸上画着图腾的男人躺在巨兽的头颅边，气息奄奄，他的声音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清晰地响起：“我们不曾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与我们深爱的伙伴……永远活在一起。”
守碑人……或者说，是这段承载着意志的程序，抬起那只没有实体的手，指向石兽那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右眼。
“‘初始契约’，从来不是一件可以被拿取的物品。”他的声音变成了那位远古驯兽师的沧桑语调，“它一直都在那里，在每一个……愿为它睁开双眼的人心中。”
凌飒如遭雷击，瞬间怔住。
她猛地想通了什么，从惊愕到恍然，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夹杂着自嘲的冷笑。
“哈，搞了半天，所谓的‘第七封遗信’，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是个选择题？还是个只能选‘YES’的单选题？”她笑得肩膀微微发抖，“你们这些老古董NPC，套路可真深啊，比那些卖理财的还能画饼。”
“不止是套路。”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灰烬之喉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凌飒，随手扔过来一枚边缘已经烧得焦黑的存储芯片。
“主脑‘格式塔’，已经抢先一步，伪造了一份‘遗信’。”他盯着凌飒，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怜悯，“内容是利用你妹妹凌曦留下的声音数据，合成的一段话——‘我愿意由姐姐继承我的一切，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
“它在赌，赌你会因为对妹妹的愧疚和爱，自愿走进这个陷阱。一旦你接受了这份‘遗赠’，就等于签下了融合协议，你的意识会被瞬间抽干，填补它因为老化而缺失的核心，变成一个新的、更完美的‘格式塔’。”
墨宸伸手接住那枚芯片，看也没看灰烬之喉，直接将其插入了自己臂甲的端口。
几秒后，他的图鉴界面上，两道声波纹路被并列展示出来。
一道来自芯片，一道来自他数据库里保存的、凌曦曾经的录音。
对比结果一目了然。
墨宸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浓浓的不屑：“伪造者根本不懂。”
他看向凌飒，眼中冰雪初融：“凌曦从来不会叫你‘姐姐’。”
“她只会叫你——‘阿飒’。”
这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凌飒尘封的情绪闸门。
她紧绷的身体蓦地一松，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是啊，她那个傻妹妹，从小到大，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用最软糯的声音喊她“阿飒”。
深吸一口气，凌飒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那点即将失控的湿意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她眼中的迷茫与悲伤已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她从墨宸手中拿过那枚滚烫的假芯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当众高高举起，然后用力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芯片四分五裂。
“行啊，‘格式塔’是吧？想看遗信是吧？”凌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旷的遗迹，“那我就告诉它，什么才他妈的叫真正的‘遗信’！”
她反手从背包那个被她标记为“非卖品·永久珍藏”的格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蘑菇玩偶，棕色的菌盖，白色的身体，用最粗糙的毛线织成。
它的一条腿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看起来寒酸又可怜。
这是凌曦在生病时，亲手为她织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凌飒没有走向那深渊般的巨口，而是转身，走回入口处的石阶前，弯下腰，将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小蘑菇玩偶，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放在了第一级台阶上。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这个。”
凌飒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望向那深邃的虚空，仿佛能穿透数据壁垒，直视那背后窥探一切的主脑。
她的脸上，绽放出和小时候捡到五毛钱时一样灿烂的、财迷心窍的笑容。
“她说——‘阿飒要一直笑着捡破烂’。”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座昔年之森，整片广袤的遗迹，开始剧烈地震动！
嗡——嗡——嗡——
那些搭建成拱门、回廊的巨大兽骨，骨骼上沉寂了千年的铭文在一瞬间被全部点亮，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
无数漂浮在空中的、曾属于远古机甲的金属碎片，像是被无形的磁场吸引，疯狂汇聚，在石兽头顶的半空中，凝聚成一行巨大到遮天蔽日的远古文字。
凌飒的图鉴自动翻译，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系统提示，而是一段带着温度的旁白。
【她不想被遗忘，但她也不想取代我。】
轰隆！！
沉眠石兽那紧闭的左眼，与闪烁着绿光的右眼，在这一刻，同时轰然睁开！
不再是诡异的单点绿光，而是两道如同初生宇宙般浩瀚的翠色光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镜湖区域，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润的生命色彩。
凌飒的万物图鉴界面，在绿光的冲刷下，彻底崩溃，然后重组。
所有血红的警告消失无踪，取而代代的是一行前所未有的、闪耀着至高权限的金色字体。
【权限升级：记忆主权者】
【功能解锁：拒绝融合】
【新增条款：允许指定‘情感数据’的唯一合法继承者】
所有debuff一扫而空，还白嫖了一个GM权限。
凌飒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众人，得意地挑了挑眉，恢复了那个无良奸商的嘴脸，冲墨宸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墨大股东？咱这‘姐弟俩捡祖宗’连锁店，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走流程，直接上市敲钟了？”
墨宸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越过凌飒，落在那台阶上静静躺着的、缺了一条腿的小蘑菇玩偶上。
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有什么坚冰正在悄然碎裂，融化成一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温柔的湖泊。
他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在生死边缘徘徊、下一秒就开始盘算着IPO的女人，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询问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笨拙的语气，轻声问道：
“……我能申请，当个股东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的、位于现实世界最深处的秘密医疗舱内，那台连接着他身体的、常年只有微弱波动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在经历了一阵剧烈的跳动后，陡然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平稳而有力的悠长蜂鸣。
嘀——
而在游戏世界里，石兽双眼中那席卷天地的绿光并未随着权限的更迭而散去。
那两轮翠色的太阳依旧高悬，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在宣告着某种仪式的完成。
紧接着，在那无尽的光海深处，一个全新的、比石兽本身还要庞大无数倍的轮廓，正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