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镇归墟，洪流暂止。
然而，世界并未恢复原样。那从归墟裂隙中涌出的、虽被界碑吞噬九成以上、却依旧逸散出去的稀薄洪流余波，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伴随着七星连珠引动的天地剧变，给整个星球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东海之上，归墟之外。
薛万彻、老顾、赵小虎、影七四人，立于一块巨大的、随着浑浊波涛起伏的船只残骸上。他们衣衫褴褛，人人带伤，脸色是劫后余生的苍白，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茫然。
举目四望，曾经浩瀚无垠的碧海，如今变成了翻滚着灰黑泡沫的绝望之渊。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日月星辰隐匿不见，唯有不时划破天际的、不祥的幽绿色或暗红色流光，提醒着人们天地法则已然紊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隐隐的刺痛。
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漂浮着无数海鱼的尸体，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形态变得诡异而扭曲的海洋生物，偶尔跃出水面，露出狰狞的口器。远方，曾经隐约可见的海岸线，如今已被滔天的浊浪和弥漫的雾气彻底遮蔽。
“王爷……少爷他……”赵小虎望着归墟方向那一片无法看透的、连光线似乎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声音哽咽。那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感受不到，连那座巍峨的界碑，都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老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嘶哑道：“少爷……他以自身为代价，挡住了灭世之灾。他……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 他能隐约感受到与界碑之间那一丝微弱的、非人的联系，那是李昀残存意志的证明，但这感觉冰冷而遥远，毫无生机。
薛万彻紧握着横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他恨自己力量不足，恨袁天罡的疯狂，更恨这贼老天的无情！“王爷做到了他承诺的，他挡住了最可怕的东西。但现在，这个世界……”他环视这片末日景象，沉痛道，“需要我们了。”
影七沉默地检查着身上所剩无几的暗器和伤药，低声道：“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找到陆地，弄清情况。” 他是最实际的，悲痛埋在心里，行动优先于感伤。
幸运的是，李昀最后凝聚的金色光球虽然破碎，但残留的阳燧之力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弱的庇护，让他们在洪流余波的冲击中幸存了下来，并且没有像其他生物那样发生可怕的畸变。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四人凭借武功和残存的内力，操控着木板，在危机四伏的海上艰难漂流了数日。期间，他们遭遇了变异的、体型巨大的海兽袭击，也目睹了天空落下诡异的、带有腐蚀性的酸雨，全靠薛万彻的勇武、影七的机敏、老顾粗浅的避水咒和赵小虎的蛮力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终于，在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时，他们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海岸。
那不是沙滩，而是被某种力量侵蚀、凝固后的琉璃状物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更远处，是支离破碎、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山峦，植被大片枯死，仅存的一些也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这……这还是我们的大唐吗？”赵小虎声音颤抖。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们踏上这片死寂的土地，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走了约莫半日，终于发现了一丝人烟——那是一个依托着半座崩塌山体建立起来的、简陋无比的聚集地。粗糙的木栅栏围着一片区域，里面是几十个歪歪扭扭的窝棚，隐约能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眼神惊恐麻木的人影在活动。
看到薛万彻四人靠近，尤其是他们虽然狼狈但还算完整的形体和手中明显是武器的物件，栅栏后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几个手持简陋骨矛、削尖木棍的男人紧张地站上简陋的了望台，警惕地望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一个脸上带着疤痕、头领模样的汉子哑着嗓子喊道，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生存的戒备。
薛万彻上前一步，将横刀插在地上，以示无害，沉声道：“我等自东海而来，遭遇大灾，漂流至此。敢问这位兄弟，此地是何处？如今……外面是何光景？”
那头领打量着他们，尤其是薛万彻那身经百战的凛冽气质和老顾身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道袍碎片，迟疑了片刻，才道：“东海？你们竟然能从那边活着过来？！真是命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绝望，“这里以前是登州地界，现在……没有名字了，我们都叫它‘残骸营’。”
他指了指外面荒芜的大地和昏黄的天空：“至于光景？你们不是看到了吗？天塌了，地陷了，海水变成了毒汤，很多地方冒出了吃人的毒瘴和怪物……朝廷？官府？早没了！能活下来，就是老天爷……不，就是狗日的贼老天开恩了！”
他的话，印证了薛万彻等人最坏的猜想。大唐的秩序，已然崩坏。
“不过……”那头领话锋一转，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听说西边，还有一些大城在撑着，像洛阳、长安……还有人说，南边山里出现了会发光的仙草，能抵抗毒瘴……反正，只要能找到办法，总有人不想死，想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在此刻，重于千钧。
薛万彻与老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意。王爷用性命为他们，为这个世界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他们绝不能在此沉沦。
“多谢相告。”薛万彻抱拳，“我等欲往西行，寻找故人，不知兄弟可否行个方便，告知路径，或用我们力所能及之物，换取些食水？”
就在薛万彻与残骸营头领交涉之时，远在万里之外，归墟深处的界碑之前。
李昀的意识，已经完全与界碑融合。他不再拥有血肉之躯，他的“身体”就是这座巍峨的、流淌着灰金色光泽的巨碑。他的感知无限扩大，又能无限收缩。他能“看”到界碑内部，那被层层封印、依旧在咆哮冲撞的界外洪流，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凶兽；他也能模糊地感应到现实世界中，那些与界碑之力产生微弱共鸣，或者说，在洪流余波中残存的“秩序节点”。
其中，有几个节点格外清晰。
一个是长安方向，那股熟悉的、带着龙气与万家灯火气息的波动，虽然黯淡了许多，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另一个，则是在南方某处深山之中，一股清新而充满生机的、与当前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自然之力，正在缓缓苏醒。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带着阳燧气息或者与他自身因果紧密相连的光点，散布在广袤而黑暗的地图上。薛万彻四人，正是其中比较明亮的四点，他们刚刚踏上陆地，那代表生命的光点稳定而坚定。
然而，他也“看”到了更多令人心悸的景象。
大陆板块上，出现了数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谷，从中涌出炽热的岩浆和有毒气体；海洋中，代表着扭曲与疯狂的血红色光斑正在不断扩大；天空中，原本维系世界平衡的法则之线变得乱七八糟，导致气候彻底失控，雷暴、冰雹、酸雨在各地随机上演。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被打碎了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了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而他的界碑，就是粘合剂中最核心，也最脆弱的一环。他能感觉到，封印洪流需要持续消耗一种“本源”，这种本源来自于构成界碑的三种力量：《推背图》的记录之力、他自身的异数灵魂之力、以及被强行转化的部分洪流之力。三者维持着危险的平衡，但并非无穷无尽。
更重要的是，通过界碑，他接收到了一些来自洪流本身的、破碎而混乱的信息片段。那不仅仅是毁灭的能量，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来自“界外”的、无法理解的低语和画面。它们像冰冷的毒蛇，试图侵蚀他的意识，诱惑他放弃抵抗，融入那永恒的虚无。
“守望……并非只是静止的禁锢。”一个明悟在李昀的意识中产生，“我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洪流，理解这个破碎的世界。或许……我能做的，不止是阻挡。”
他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向了南方那片生机复苏之地，以及西方那顽强的长安龙气。
星火已现，但他这尊孤碑，能否成为引路的灯塔，而非仅仅是警示的墓碑？
然而，世界并未恢复原样。那从归墟裂隙中涌出的、虽被界碑吞噬九成以上、却依旧逸散出去的稀薄洪流余波，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伴随着七星连珠引动的天地剧变，给整个星球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东海之上，归墟之外。
薛万彻、老顾、赵小虎、影七四人，立于一块巨大的、随着浑浊波涛起伏的船只残骸上。他们衣衫褴褛，人人带伤，脸色是劫后余生的苍白，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茫然。
举目四望，曾经浩瀚无垠的碧海，如今变成了翻滚着灰黑泡沫的绝望之渊。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日月星辰隐匿不见，唯有不时划破天际的、不祥的幽绿色或暗红色流光，提醒着人们天地法则已然紊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隐隐的刺痛。
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漂浮着无数海鱼的尸体，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形态变得诡异而扭曲的海洋生物，偶尔跃出水面，露出狰狞的口器。远方，曾经隐约可见的海岸线，如今已被滔天的浊浪和弥漫的雾气彻底遮蔽。
“王爷……少爷他……”赵小虎望着归墟方向那一片无法看透的、连光线似乎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声音哽咽。那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感受不到，连那座巍峨的界碑，都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老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嘶哑道：“少爷……他以自身为代价，挡住了灭世之灾。他……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 他能隐约感受到与界碑之间那一丝微弱的、非人的联系，那是李昀残存意志的证明，但这感觉冰冷而遥远，毫无生机。
薛万彻紧握着横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他恨自己力量不足，恨袁天罡的疯狂，更恨这贼老天的无情！“王爷做到了他承诺的，他挡住了最可怕的东西。但现在，这个世界……”他环视这片末日景象，沉痛道，“需要我们了。”
影七沉默地检查着身上所剩无几的暗器和伤药，低声道：“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找到陆地，弄清情况。” 他是最实际的，悲痛埋在心里，行动优先于感伤。
幸运的是，李昀最后凝聚的金色光球虽然破碎，但残留的阳燧之力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弱的庇护，让他们在洪流余波的冲击中幸存了下来，并且没有像其他生物那样发生可怕的畸变。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四人凭借武功和残存的内力，操控着木板，在危机四伏的海上艰难漂流了数日。期间，他们遭遇了变异的、体型巨大的海兽袭击，也目睹了天空落下诡异的、带有腐蚀性的酸雨，全靠薛万彻的勇武、影七的机敏、老顾粗浅的避水咒和赵小虎的蛮力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终于，在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时，他们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海岸。
那不是沙滩，而是被某种力量侵蚀、凝固后的琉璃状物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更远处，是支离破碎、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山峦，植被大片枯死，仅存的一些也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这……这还是我们的大唐吗？”赵小虎声音颤抖。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们踏上这片死寂的土地，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走了约莫半日，终于发现了一丝人烟——那是一个依托着半座崩塌山体建立起来的、简陋无比的聚集地。粗糙的木栅栏围着一片区域，里面是几十个歪歪扭扭的窝棚，隐约能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眼神惊恐麻木的人影在活动。
看到薛万彻四人靠近，尤其是他们虽然狼狈但还算完整的形体和手中明显是武器的物件，栅栏后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几个手持简陋骨矛、削尖木棍的男人紧张地站上简陋的了望台，警惕地望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一个脸上带着疤痕、头领模样的汉子哑着嗓子喊道，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生存的戒备。
薛万彻上前一步，将横刀插在地上，以示无害，沉声道：“我等自东海而来，遭遇大灾，漂流至此。敢问这位兄弟，此地是何处？如今……外面是何光景？”
那头领打量着他们，尤其是薛万彻那身经百战的凛冽气质和老顾身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道袍碎片，迟疑了片刻，才道：“东海？你们竟然能从那边活着过来？！真是命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绝望，“这里以前是登州地界，现在……没有名字了，我们都叫它‘残骸营’。”
他指了指外面荒芜的大地和昏黄的天空：“至于光景？你们不是看到了吗？天塌了，地陷了，海水变成了毒汤，很多地方冒出了吃人的毒瘴和怪物……朝廷？官府？早没了！能活下来，就是老天爷……不，就是狗日的贼老天开恩了！”
他的话，印证了薛万彻等人最坏的猜想。大唐的秩序，已然崩坏。
“不过……”那头领话锋一转，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听说西边，还有一些大城在撑着，像洛阳、长安……还有人说，南边山里出现了会发光的仙草，能抵抗毒瘴……反正，只要能找到办法，总有人不想死，想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在此刻，重于千钧。
薛万彻与老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意。王爷用性命为他们，为这个世界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他们绝不能在此沉沦。
“多谢相告。”薛万彻抱拳，“我等欲往西行，寻找故人，不知兄弟可否行个方便，告知路径，或用我们力所能及之物，换取些食水？”
就在薛万彻与残骸营头领交涉之时，远在万里之外，归墟深处的界碑之前。
李昀的意识，已经完全与界碑融合。他不再拥有血肉之躯，他的“身体”就是这座巍峨的、流淌着灰金色光泽的巨碑。他的感知无限扩大，又能无限收缩。他能“看”到界碑内部，那被层层封印、依旧在咆哮冲撞的界外洪流，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凶兽；他也能模糊地感应到现实世界中，那些与界碑之力产生微弱共鸣，或者说，在洪流余波中残存的“秩序节点”。
其中，有几个节点格外清晰。
一个是长安方向，那股熟悉的、带着龙气与万家灯火气息的波动，虽然黯淡了许多，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另一个，则是在南方某处深山之中，一股清新而充满生机的、与当前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自然之力，正在缓缓苏醒。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带着阳燧气息或者与他自身因果紧密相连的光点，散布在广袤而黑暗的地图上。薛万彻四人，正是其中比较明亮的四点，他们刚刚踏上陆地，那代表生命的光点稳定而坚定。
然而，他也“看”到了更多令人心悸的景象。
大陆板块上，出现了数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谷，从中涌出炽热的岩浆和有毒气体；海洋中，代表着扭曲与疯狂的血红色光斑正在不断扩大；天空中，原本维系世界平衡的法则之线变得乱七八糟，导致气候彻底失控，雷暴、冰雹、酸雨在各地随机上演。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被打碎了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了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而他的界碑，就是粘合剂中最核心，也最脆弱的一环。他能感觉到，封印洪流需要持续消耗一种“本源”，这种本源来自于构成界碑的三种力量：《推背图》的记录之力、他自身的异数灵魂之力、以及被强行转化的部分洪流之力。三者维持着危险的平衡，但并非无穷无尽。
更重要的是，通过界碑，他接收到了一些来自洪流本身的、破碎而混乱的信息片段。那不仅仅是毁灭的能量，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来自“界外”的、无法理解的低语和画面。它们像冰冷的毒蛇，试图侵蚀他的意识，诱惑他放弃抵抗，融入那永恒的虚无。
“守望……并非只是静止的禁锢。”一个明悟在李昀的意识中产生，“我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洪流，理解这个破碎的世界。或许……我能做的，不止是阻挡。”
他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向了南方那片生机复苏之地，以及西方那顽强的长安龙气。
星火已现，但他这尊孤碑，能否成为引路的灯塔，而非仅仅是警示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