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钝刀-《卑劣情感》

  陆书雪心里直泛酸水,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味点烟,引得隔壁的客人上来拍她肩膀,请求她别抽了,太呛。

  掐了烟头,陆书雪举起酒瓶转一圈,“谢谢,谢谢你们来。”

  同时心里感到抱歉,这次吃饭只不过是自己想让家里那位生气,并不是真心实意。

  将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陆书雪站起来,“不早了,我先走了。”

  寿星突然离场,剩下的几个人脸色微变,又瞧着陆书雪表情凝重,没说什么,打着哈哈让她先走,他们再喝两杯。

  心里却不约而同犯起嘀咕,自然而然的生出几分厌恶。

  结完账,陆书雪推门出去,站在门口吹冷风,刚冷静要走,兰姐从屋里追出,快速往她怀里塞一个盒子,笑着说,“过生日呢,开心点,你妈让我带给你的礼物。”

  陆书雪捏紧盒子,垂眼看着,嗯了一声。

  看她心情不好,兰姐大发善心的抱了她一下,打趣着说,“又老一岁咯。”

  她帮忙把陆书雪耷拉的棉衣整理好,拍拍肩膀,“没什么不高兴是睡一觉好不了的,回去吧孩子,明天来店里,帮我试一试今天刚到的货。”

  兰姐抹去陆书雪眼角的泪光,“好孩子,别哭。好好的。”

  委屈的人最受不了人安慰,陆书雪没绷住,漂亮的眼睛一味往外流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鼻子也跟着发堵,像是不愿跳动的心要挟它一样,好让陆书雪呼吸不了,生生憋死。

  憋久了,陆书雪下意识张开嘴喘气,比空气先来的是更严重哽咽,胸腔抽动着,像一棵树在风里颤动。

  凭什么,明明是杨思雨先欺负她的,又是羞辱又是关人,自己都没计较。明明说好的要陪着自己,只会骗人,她都走掉好几次了。

  说的那么好听,结果一出来,见了大城市,变得那么快。

  总忙,总忙,说什么要学习要考试要比赛,怎么没见别人忙。

  就连搬出来住后也那么冷淡,早出晚归,自己都说不上几句话。

  现在还打算走!

  陆书雪地理一直很差,为了看清楚外国到有多远,还去书店找。那么大一张地图,从这回老家坐火车都得一天一夜。

  她知道那是一个欧洲国家,陆书雪先查了最显眼的俄罗斯,从江宁出发,六十几个小时才到中国边境。再入境,还要继续往上走。

  如果是其他欧洲国家,那更远,远的自己得踮脚才能够着地图左上方。

  还能见面吗?

  陆书雪不知道。

  江宁这地方都让杨思雨大变样,那更远更大的世界又会怎样呢?

  她会回头吗?

  回头也看不见自己吧?那地方这么远。

  兰姐心疼她,找出纸巾擦眼泪,只以为是小孩过生日,却跟她们一群不熟悉的陌生人吃饭,家人远在千里,一个人委屈。

  她忍不住把这比她高出两头的孩子搂住,手心轻轻的拍打陆书雪后背。

  “一会我就说你妈去,什么事儿忙成这样。好了,好了,都哭成花猫了...”

  陆书雪哭的投入,把人肩膀都哭湿了,眼睛干涩酸痛,实在挤不出眼泪才抬头。

  朦胧的视野里,远处树下站着一个人影,影里有个火星一直在闪烁。陆书雪盯着看了几秒,只以为是某个路人,身体还没缓和,抽抽不停,只能哑声对兰姐告别。

  “我走了,谢谢您。”

  “开心点。”

  “好。”

  陆书雪带上带翻领毛毛的棉衣帽子,双手插兜往回走,这个时间杨思雨可能才到家。

  如果她还惦记着自己,肯定会早点回来,也能看见自己留的字条。按照以往的占有欲,杨思雨会立马杀过来带走自己,说不定还会非常气愤的在店里甩自己一耳光。

  人没来,或是没看见,或是没回来,或是看见了懒得管。

  反正她现在不在意自己了,马上要飞向更大的世界,哪儿看得上一个心理变态,还事儿多的人。

  陆书雪不断掐自己指尖,轻微的疼痛并不够抓住自己往外飘出的灵魂。

  她决定去超市买把折叠刀,最好是不锋利的那种,割在肉上很费力,也很痛。

  不过很少有地方卖这种刀,陆书雪以前都是自己买回来处理,用床板,对面屋子的地面。林郁金回家会检查墙面,她只能去对面悄悄磨钝刀。

  有段时间这事儿也被发现了,林郁金把她押到医院,不是去青少年心理咨询室,而是精神卫生那儿。那地方的医生凶多了,扒自己衣服,就为了看大腿上的伤。

  很不礼貌。

  他还开了很多药,好难吃,混着酸奶也难吃。

  再后来,再后来比刀更好的的东西出现了,陆书雪就没怎么再犯。

  今时不同往日,压不住的瘾一直躁动,陆书雪千挑万选了一把小巧的刀子,结账,出门,随意选择一条黑巷。

  刀尖摩擦着墙面过去,时不时划出火星,陆书雪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停下脚步,指腹剐蹭刀刃,阻涩感明显,陆书雪满意无比,刚撸起袖子打算试一试。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粗粝的麻绳刹那间圈住脖子,陆书雪来不及反应,绳子就绷紧,喉管被挤压着,肺叶里的空气还没消耗完,她还算理智。

  双手抓住绳子,试图往外拽,绳子勒的很紧,慌乱中反倒是被自己的指甲划伤。陆书雪想转身,后背又被顶住,是另一个的肩膀。

  对方半背着她,用身体下压的力量勒紧绳子,陆书雪被迫仰面,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张大嘴,喉管都快断裂从咽喉挤出来,脖子和脸颊呈现猪肝色,血管凸起,狰狞可怖。

  血腥气冒出来,小股带着血丝的口水呛进气管,陆书雪猛地咳嗽,整个人犹如立马报废的拖拉机,生理性求生欲让人不自觉往后抓挠。

  陆书雪抓到对方大腿,狠狠的掐一下。

  只听见一声冷哼,陆书雪一下认出这人是谁,便立马松了手。

  是她啊。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颠倒,天上的月亮变成一个光圈,陆书雪任由意识溃散,只是手还控制不住的在半空中挥舞。

  那是条件反射,陆书雪学生物的时候就很好奇,为什么动物会有这种反射,不是说大脑是控制一切的器官吗?那条件反射岂不是在打大脑的脸?

  此时,陆书雪只觉得丢人,条件反射只让人觉得她死不起一样,显得她很想活着。

  她才没那么没志气,死了就死了,有什么惋惜的。

  身后的人渐渐没了动静,杨思雨立马松开手,转身把人接住,脸色有些惊慌,她算好时间,也就两分钟,以陆书雪六千的肺活量能坚持住,现下才一分半,怎么就没动静了?

  快速探鼻息,很微弱,但没死。

  确定人没死,杨思雨就冷下脸,把人放在墙边靠坐着,蹲着等人醒。

  这空档里,她打着手电筒看陆书雪脖子上勒痕,表皮破损,没伤到真皮层,皮下毛细血管破裂,血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手拉手绕成红色的圈。

  骨节敲了敲喉骨,声音很脆。

  等了五分钟,人还晕着,杨思雨有些无聊,把人衣领拉开,几年前烫的疤变得很淡。杨思雨有些恼怒,陆书雪连皮肤都是稍有的不留疤体质,就算没有认真处理,也能随着时间一点点自行淡去疤痕。

  盯着疤,杨思雨上手挖一下,留下一个红色月牙,接着从地上捡起小刀,皱眉。

  刀好钝。

  杨思雨在疤痕附近摸了摸,确定好位置,用刀尖在心脏上方的皮肤刻字。

  学医后才发现以前烫的位置不对,反正无聊,现在补上。

  本来杨思雨作为动医的学生不该参与人体解剖课,但她们学校有些学生害怕上这门课,私下总找人代课,一节课二十,比做家教还划算。

  杨思雨曾一天代过三节,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给三个人带。还好每个人都穿的很严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举报,一直相安无事。

  钝刀子割肉实在疼,晕过去的陆书雪都迷迷糊糊醒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缓过神。

  杨思雨用嘴叼着手电筒,一手扒拉着皮肤,一手细致下刀。

  刀尖挑肉,没麻药,没消毒,听着就不安全且痛。

  陆书雪怔愣的盯着看,一点声没发出来。飘起来的灵魂随着刀尖一起被按进身体,整个人不再虚幻,一点点凝实。

  最后一刀下去,杨思雨抬头,没想到人早醒了,猝不及防撞进陆书雪深而黑的眼睛里,整个人一抖,心跳跟着加快。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陆书雪仔细辨认刻字,血糊糊的,只好用袖子擦了擦,伤口露出,陆书雪歪头看着,用拉锯一样的声音念道,“杨、思、雨”

  “我念书少,你这繁体字‘杨’我差点没认出来。”陆书雪略一沉吟,试探性问,“怎么就刻一个繁体?”

  是怕自己痛吗?

  陆书雪想到这心里有些发软,还没等她感动完,杨思雨挑眉回,“因为另外两个字没繁体。”

  好吧,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