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见端倪的悸动-《卑劣情感》

  杨思雨拢了拢鬓角,脚尖踢开门,整个人走进来。

  “同学?你们怎么还没回家?已经清校了哦。”

  没用多大力气,杨思雨将别人的手推开,“快回去吧,晚了家里要担心的。”

  三人如梦初醒,快速往外跑,比狗在后面追还快。

  屋里只剩两人,杨思雨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双手细致的为陆书雪扣扣子,一直到最上面那一颗。

  前段时间脖子上那条口子,现在只剩下一条浅粉色疤痕,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再也看不出痕迹。

  勒紧的衣领让陆书雪很不自在,单手扯开,皱眉道,“扣死干啥?又闷又热。”

  杨思雨怎么在这?六点多还没回去,太奇怪了。

  屁股一挪,陆书雪从另一边下桌,拽着外套披到肩膀上,快速捡起地上的书包。

  “你这么晚还在这儿干什么?”明显的没话找话,陆书雪不断弯腰,将打闹过程中掉落的书捡起来,“难道是为了约会?”

  说出来她就笑了,扶着桌子大笑两声,然后戛然而止,“不会吧?你这种人还有感情?”

  眼睛看过去,杨思雨脸上还是没表情,没有惊讶,恼怒,连无语都没有。

  细算自己跟这人的几次交集,杨思雨脸上最大的表情就是翻白眼和轻声笑,笑都会捂嘴,俨然是大家闺秀做派。

  “没劲,一天到晚装着,你不累吗?”

  陆书雪继续弯腰捡书,没注意杨思雨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对劲。

  许久,教室里响起一个字音。

  “累。”

  然后是两个字。

  “很累。”

  最后三个字。

  “陆书雪。”

  还没从前面两句话反应过来,猝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陆书雪下意识嗯一声。

  “干嘛?”

  杨思雨抬脚走过去,站到她面前,轻声询问,“能送我回家吗?”

  “有病?你发什么疯?”

  ——

  走在去杨思雨家的路上,低缓的斜坡让人脚步不自觉放慢,太阳已经下去,只有昏暗的路灯照明。

  陆书雪时不时搓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烦死了!

  这娘们怎么这么烦人!

  她家又不远,自己不会走道儿吗?

  早上不是还挺生气吗?怎么下午又来找自己?

  找自己干嘛?她俩又不熟?有病!

  陆书雪猛拍脑门,懊恼暗骂。

  我理她干啥?我才是真有病!下不为例!!!

  不知不觉走到那天晚上分别的路灯,陆书雪停下脚步,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冲杨思雨挥舞的同时告别道,“到这吧,前面就是你家,我先走了。”

  在往前可不是自己能去的地方。

  陆书雪的记忆很好,从小就这样,放在学习上算天赋异禀,放在生活里,那着实痛苦。

  生活是个恶人,总爱无差别攻击每一个泥巴里里的人。

  她不想记住满身泥巴的黏糊感,可记忆力太好,脑子微微一转,就能将当时的情景一比一还原,这或许是对她出生的处罚。

  “不可以送我到楼下吗?”

  杨思雨回头盯着她,眼里带着莫名的情绪,好像在说,能不能再陪陪我?

  “不能。”

  陆书雪洒脱的转身离开,耳边又快又急的响起那晚老师说的话。

  “不要脸的婊子,真晦气。”

  这边的人学历最高,说的话也最有道理。

  下坡路比上坡路好走,陆书雪快速消失在街道尽头,原地的杨思雨没动,呆滞的盯着前方,风挑衅的扑到脸上,头发胡乱飘扬。

  好久好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晚上的凉风让人浑身发抖,杨思雨才转身,低垂着脑袋往家走。

  “杨思雨,你以为不回家我就拿不到你的成绩吗?”

  杨思雨抬头,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盯着她恼怒的脸,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回家!”

  杨思雨机械跟上去,越走越冷,越走越晕,这哪儿是回家的路,说是去断头台还差不多。

  一进门,杨思雨就瞧见忐忑不安的父亲站在厨房门口,早就做好的饭没端出来,放在灶台上,表面的油凝固成油膜。

  母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屏的电视照出她阴沉的脸。

  现在才七点,平时这个时候电视得开着,一家人就看着新闻吃饭,饭后,电视会被关闭,父亲会快速将餐桌收拾出来,杨思雨就得拿出笔记本开始总结新闻联播内容。

  这一步结束后,她就得写作业,然后预习,做完这一切,给父母打水洗脚,自己洗脚,这一天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儿。

  睡觉,直到第二天,起床,吃饭听英文广播,上学,放学,如此轮回。

  今天不用轮回,今天有别的事儿。

  “卷子拿出来。”

  泛黄的试卷平摊到桌上,母亲仔细检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选择题第七题为什么会错?这很难吗?”

  杨思雨摇头。

  “那为什么会错??!”

  “看错题目了。”

  “砰!”巴掌拍到桌上。

  母亲涨红着脸,站起来指着她问,“你没眼睛吗?你长着两只眼睛干什么用的?第七题,送分题,这么简单,还有十五题,十七题,最后一道大题,这次的高数很难吗?”

  卷子被她扯起来,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131?就考这么点分儿?你回来干什么?嗯?回来丢脸吗?你让我明天怎么去学校,高数组的老师怎么看我?嗯?”

  她几乎歇斯底里质问,杨思雨沉默不语,好似双耳聋掉。

  “今晚把错的题抄一百遍,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不许有错别字,墨团,字迹,连笔!”

  “抄不完不许吃饭!”

  卷子被拍回桌上,杨思雨的心也是,和卷子一样,被那双手死死按下去,再也弹不回来。

  “我知道了,妈妈。”

  杨思雨看着她气冲冲进卧室,摔门的动静让头顶的吊灯跟着晃动。

  父亲局促的站着,想站过来说什么,屋里传来闷闷的警告声。

  “杨通海,你敢偷给她饭吃,明天就滚出去!”

  这房子是母亲申请下来的,本质上是她的个人财产。

  杨思雨冲他摇头,脱书包拿出笔袋和本子,安静开始抄题。

  一夜就这么过去,太阳又转回来,什么也没变,连太阳也没用,它也在转圈,日复一日的,好像转不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