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解药的婴尸
费小极觉得自己的肺管子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烧红的图钉，每喘一口气都带着风箱漏气的嘶嘶声和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那股子铁锈味儿就没散过，咳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带着暗红的血丝。他蜷缩在开往滨海市郊区的那辆破三轮摩托的后斗里，颠簸得像个快散架的破布娃娃。开车的是个豁牙老头，叼着根手卷的旱烟，烟味混着三轮车烧机油的焦糊味，直往费小极鼻子里钻，熏得他一阵阵反胃。
“咳咳…呕…”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赶紧用脏兮兮的袖子捂住嘴，手心多了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我说后生仔，”豁牙老头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声音混在发动机的轰鸣里，“你这病…啧啧，看着可邪乎啊！真要去那鬼地方？陈家那净水厂？听说那厂子炸了之后，邪性得很，晚上都能听见女人哭！”
费小极没力气搭理他，脑子里嗡嗡响，全是桥洞里骨灰盒上那几行猩红刺眼的字：
九爷在此安息
若有来生，葬我青山
还有那行靠着他咳血才显影出来的、更像是催命符的线索：
净水厂地底埋着解药
解药！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那个该死的铀矿场骨灰盒，散发的辐射像跗骨之蛆，正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命！老王头？他不敢信了。疤脸龙那群亡命徒？早他妈吓得屁滚尿流，连定金都没敢要，把他扔在路边就跑了。他现在就是条被逼到绝境的瘸腿野狗，只能循着这根虚无缥缈的“骨头”往前爬。
“管他娘的阎王殿还是妖精洞…”费小极咬着牙，把涌上喉咙的血腥味又咽了回去，“死了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这条烂命，赌了！”
三轮摩托在离净水厂废墟老远的地方就停了。豁牙老头死活不肯再靠近：“后生仔，就到这儿吧！再往前…瘆得慌！钱我不要了，你自个儿好自为之！”说完，调转车头，突突突地冒着黑烟，逃也似的消失在暮色里。
费小极扶着路边一棵半枯的歪脖子树，大口喘着气。眼前，就是那片巨大的废墟。几个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几乎把整个厂区夷为平地。断壁残垣像巨兽的骨架，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焦黑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散落一地的管道碎片，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亡和破败的气息。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和某种更深层次腐败混合的怪味，闻一口都让人头晕眼花。
更诡异的是，整个废墟区域，死寂得可怕。别说人影，连只鸟都没有。风穿过钢筋空洞的声音，呜呜咽咽，真有点像老头说的女人哭。偌大的地方，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反常！太他妈反常了！ 费小极心里那根弦绷得死紧。陈家的产业，就算是毁了，按陈北斗那老狐狸的尿性，也得派人守着吧？怕人偷废铁？还是怕人发现什么？这空城计唱得，简直就是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弓着腰，像只受伤的狸猫，借着断墙残垣的阴影，一点点向废墟深处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竖得老高，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肺部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浑身冒虚汗，视线都有些模糊。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剧痛强迫自己清醒。“不能栽在这儿…解药…”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唯一的信念。
凭着爆炸前偷偷溜进来踩点那次的模糊记忆，费小极艰难地在废墟迷宫中辨识方向。他的目标是原厂区最核心的区域——那栋地上三层、据说地下还有一层深基的中央处理厂房。爆炸的冲击波似乎特别“照顾”了那里，地面部分几乎被彻底抹平，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像一个狰狞的伤口，裸露在废墟中心。
坑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钢筋像魔鬼的獠牙般支棱着。坑底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瓦砾和扭曲的管道。费小极趴在坑沿，向下张望，一股带着浓重湿气和混凝土粉尘的阴风从深渊里吹上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地底…埋着解药…”骨灰盒上的字在他脑海里盘旋。难道在这下面？
他绕着巨大的坑洞边缘小心摸索。爆炸的威力虽然恐怖，但总有结构相对完整的地方。很快，他在一堆斜插着的巨大预制板后面，发现了一个被炸得变形、但勉强能容一个人钻进去的缝隙！缝隙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线透出，还有…一丝丝冰冷的、带着福尔马林特有呛人气味的空气飘出来！
就是这儿！
费小极心脏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他从旁边废墟里捡了根还算结实的短钢筋当撬棍，又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血丝），深吸一口气（差点又咳出来），咬紧牙关，侧着身子，开始往那狭窄、布满尖锐混凝土棱角的缝隙里硬挤！
“嘶啦！”本就破烂的衣服被锋利的边缘划开几道口子，皮肤也被刮得生疼。但他顾不上了。黑暗中，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烈，熏得他眼泪直流。他像条钻洞的土拨鼠，手脚并用地向前蠕动，前方那点微弱的光晕也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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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感觉身体一空，从狭窄的挤压中挣脱出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豁然开朗！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半坍塌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中央处理厂的地下深层地基区域，爆炸的巨大冲击撕裂了顶部和部分墙壁，露出了扭曲的钢筋骨架和外面的夜空。但主体结构还在。真正让费小极瞬间头皮炸裂、浑身血液都冻僵的，是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就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厚重玻璃和不锈钢框架构成的池子！池子有一人多高，里面灌满了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黄色液体！而在这令人作呕的液体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罐头厂仓库里堆放的货物一般——
泡着数不清的玻璃罐！
每一个玻璃罐，都有一尺来高，圆柱形状。
每一个玻璃罐里，都浸泡着一个——胎儿！
千罐！绝对是千罐以上！它们无声地悬浮在浑浊的液体中，像一片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森林。
费小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酸水和血水的混合物溅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瘫软在地，手脚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那些胎儿…几乎没有一个正常的！有的脑袋奇大无比，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五官扭曲；有的四肢萎缩得像枯树枝，或者干脆缺失；有的脊柱严重弯曲变形；有的浑身长满了类似鱼鳞或肉瘤的增生组织…它们在浑浊的福尔马林里无声地展示着生命的扭曲和绝望。昏暗的光线下，那一张张模糊、畸形的小脸，空洞的眼窝，仿佛都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个闯入地狱的不速之客。
“呕…咳咳咳…”费小极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窒息。这就是…解药？！开他妈什么国际玩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视线慌乱地扫过离他最近的一个玻璃罐的底部。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机器打印的白色标签，上面的字迹在昏暗中勉强可辨：
编号：SS-0987
状态：妊娠22周，诱导流产
组织用途：抗辐射血清原料（NRS-A型）
父系基因样本标识：CB-001
费小极的瞳孔骤然收缩！抗辐射血清原料？！父系基因样本标识：CB-001？！
一个如同冰锥般的念头猛地刺穿了他的脑海！陈北斗！陈家！陈！B！陈北斗的基因代码？！
难道…难道这些畸形胎儿…都是用陈北斗的精子搞出来的？！像他妈配种一样？！就为了提取所谓的“抗辐射血清”？！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刚才看到千罐婴尸本身更为恐怖！更令人作呕！这是彻头彻尾的、践踏人伦底线的恶魔行径！费小极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这巨大的邪恶碾成了齑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反转1：罐体标签写“抗辐射血清原料”，父系基因均属陈北斗。
就在费小极被这滔天罪恶震得魂飞魄散之际，地下空间的另一头，那片堆积着更多扭曲设备和残破玻璃罐的阴影里，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啜泣声。
费小极悚然一惊，汗毛倒竖！这里还有人？！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借着从上方裂缝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一个蜷缩在巨大破碎玻璃罐后面的身影。那身影穿着肮脏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病号服，头发蓬乱如同枯草，肩膀随着压抑的哭泣声不停地抖动。
阮氏梅！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守着半死不活的陈世豪吗？！
阮氏梅似乎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对费小极的到来毫无察觉。她颤抖着，一点点从阴影中挪出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池中那些漂浮的畸形胎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在她枯槁的脸上划出浑浊的痕迹。
“孩子…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磨过喉咙，“都是…都是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密密麻麻、令人眩晕的玻璃罐中疯狂地搜寻着什么。突然，她的视线死死钉住了其中一个位于中层、靠近池壁的玻璃罐！那个罐子里的胎儿，畸形得格外厉害，小小的头颅上鼓起一个巨大的、水泡般的囊块！
“啊——！！！” 阮氏梅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痛苦和滔天恨意，在地下空间里凄厉地回荡，震得费小极耳膜生疼！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孩子！她几个月前在陈家私人医院被强行“处理”掉的那个孩子！原来…原来它没有化作灰烬，而是被泡在了这冰冷的福尔马林地狱里，成了制造血清的“原料”！
“我的儿子！！！！” 阮氏梅状若疯魔，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双眼血红，猛地扑向池边！她的双手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地摸索着！
反转2：阮氏梅认出自己流产胎儿，持斧劈碎血清罐。
费小极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只见阮氏梅猛地从一堆废弃的工具和钢筋里，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但斧刃依旧闪着寒光的消防斧！那斧头比她整个人都沉，可她双手死死攥着斧柄，如同攥着复仇的权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般地贲张！
“陈北斗！！老畜生！！！你还我儿子命来——！！！”
阮氏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沉重的消防斧，狠狠地劈向那个装着“她儿子”的玻璃罐！
“哐嚓——！！！”
一声清脆又刺耳到极点的爆裂声，如同惊雷在地下空间炸响！
厚重的特种玻璃在锋利的斧刃下应声而碎！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福尔马林液体混合着畸形的胎儿组织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浇了阮氏梅一身！她如同沐浴在血雨地狱中的复仇女神，发出凄厉又癫狂的笑声！
但这仅仅是开始！
阮氏梅彻底疯了！她根本不顾喷溅到自己身上的腐蚀性液体带来的刺痛（福尔马林有强刺激性），也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个活人费小极。她的眼中只剩下毁灭！她挥舞着沉重的斧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地劈砍着周围的玻璃罐！
“哐嚓！哐嚓！哐嚓！”
一个接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在她疯狂的劈砍下爆裂！碎裂的玻璃如同冰雹般四处飞溅！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如同失控的洪流，汹涌澎湃地从破裂的罐体中奔涌而出！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住手！你他妈疯了吗？！”费小极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飞溅的玻璃碎片和腐蚀性液体，一边冲着阮氏梅嘶吼。他心心念念的“解药”眼看就要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这娘们这么搞，这地方要塌！
钩子：飞溅液体腐蚀地基，整座净水厂开始倾斜。
阮氏梅对他的吼叫充耳不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毁灭世界中，斧头挥舞得只剩下残影，目标又对准了支撑着整个巨大玻璃池的不锈钢框架！“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一根手臂粗细的合金支柱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就在这一瞬间！
费小极脚下猛地一震！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醒，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从四面八方的混凝土墙壁和头顶裸露的钢筋结构中传来！那声音如同巨兽不堪重负的骨骼摩擦！
头顶上，原本已经布满裂纹的混凝土天花板，扑簌簌地掉落下大片的粉尘和碎石块！几根裸露的、碗口粗的钢筋，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变形！
费小极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整个地下空间，连同上方巨大的废墟地基，都开始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而沉重的倾斜！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更深的地底传来，仿佛大地在移动！地面开始以一种清晰可感的角度倾斜！堆放在角落的破碎设备残骸和未破裂的玻璃罐，开始哗啦啦地滚动、滑落！
巨大的玻璃池失去了支柱的支撑，加上地基的倾斜，爆发出更刺耳的呻吟！池壁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更多的福尔马林混合液如同瀑布般从裂缝中倾泻而下！
“不——！”费小极绝望地嘶吼，他想冲过去阻止阮氏梅，但脚下剧烈倾斜的地面让他根本无法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顺着倾斜的地面就往下滑！
而阮氏梅，在劈开那根支柱后，似乎也被大地的怒吼和这末日般的景象震慑住了一瞬。她拄着沉重的斧头，站在原地，浑身浸泡在刺鼻的液体里，脸上混杂着复仇的快意、刻骨的悲痛和一丝茫然。她看着那个被她劈碎的、装着“她儿子”的罐子位置，浑浊的液体正裹挟着残骸汹涌流出。
“儿啊…娘…带你回家…”她喃喃着，一滴浑浊的泪混着脸上的福尔马林滑落。随即，她猛地抬头，望向那不断掉落下巨石和粉尘、发出恐怖碎裂声的天花板，眼中闪过一丝解脱般的疯狂。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声响都要巨大、都要恐怖的轰鸣，如同天塌地陷！
整个地下空间的天花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了！一块块巨石裹挟着断裂的钢筋，如同陨石般呼啸着砸落下来！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
“操！！！”费小极肝胆俱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在剧烈倾斜、不断震颤、并且开始大片坍塌的地面上拼命往上爬！碎石不断砸在他背上、腿上，剧痛钻心！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出这个正在被拖入地狱的坟墓！
身后，是阮氏梅在烟尘弥漫和巨石坠落中，那撕心裂肺、如同诅咒又如同解脱的最后尖啸：
“陈北斗——！！！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如同厉鬼的哭嚎，瞬间就被更恐怖的崩塌轰鸣彻底吞没！
费小极根本不敢回头！他连滚带爬，手指被锋利的碎石棱角划得血肉模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粉尘！他终于摸到了之前爬进来的那个缝隙！
此刻，那个缝隙也正在扭曲变形！他看到外面废墟的天空在剧烈地摇晃！
整座净水厂废墟，如同一个被锯断了腿的巨人，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漫天烟尘中，开始了无可挽回的——
倾斜！崩塌！
…～…………
费小极觉得自己的肺管子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烧红的图钉，每喘一口气都带着风箱漏气的嘶嘶声和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那股子铁锈味儿就没散过，咳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带着暗红的血丝。他蜷缩在开往滨海市郊区的那辆破三轮摩托的后斗里，颠簸得像个快散架的破布娃娃。开车的是个豁牙老头，叼着根手卷的旱烟，烟味混着三轮车烧机油的焦糊味，直往费小极鼻子里钻，熏得他一阵阵反胃。
“咳咳…呕…”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赶紧用脏兮兮的袖子捂住嘴，手心多了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我说后生仔，”豁牙老头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声音混在发动机的轰鸣里，“你这病…啧啧，看着可邪乎啊！真要去那鬼地方？陈家那净水厂？听说那厂子炸了之后，邪性得很，晚上都能听见女人哭！”
费小极没力气搭理他，脑子里嗡嗡响，全是桥洞里骨灰盒上那几行猩红刺眼的字：
九爷在此安息
若有来生，葬我青山
还有那行靠着他咳血才显影出来的、更像是催命符的线索：
净水厂地底埋着解药
解药！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那个该死的铀矿场骨灰盒，散发的辐射像跗骨之蛆，正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命！老王头？他不敢信了。疤脸龙那群亡命徒？早他妈吓得屁滚尿流，连定金都没敢要，把他扔在路边就跑了。他现在就是条被逼到绝境的瘸腿野狗，只能循着这根虚无缥缈的“骨头”往前爬。
“管他娘的阎王殿还是妖精洞…”费小极咬着牙，把涌上喉咙的血腥味又咽了回去，“死了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这条烂命，赌了！”
三轮摩托在离净水厂废墟老远的地方就停了。豁牙老头死活不肯再靠近：“后生仔，就到这儿吧！再往前…瘆得慌！钱我不要了，你自个儿好自为之！”说完，调转车头，突突突地冒着黑烟，逃也似的消失在暮色里。
费小极扶着路边一棵半枯的歪脖子树，大口喘着气。眼前，就是那片巨大的废墟。几个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几乎把整个厂区夷为平地。断壁残垣像巨兽的骨架，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焦黑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散落一地的管道碎片，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亡和破败的气息。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和某种更深层次腐败混合的怪味，闻一口都让人头晕眼花。
更诡异的是，整个废墟区域，死寂得可怕。别说人影，连只鸟都没有。风穿过钢筋空洞的声音，呜呜咽咽，真有点像老头说的女人哭。偌大的地方，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反常！太他妈反常了！ 费小极心里那根弦绷得死紧。陈家的产业，就算是毁了，按陈北斗那老狐狸的尿性，也得派人守着吧？怕人偷废铁？还是怕人发现什么？这空城计唱得，简直就是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弓着腰，像只受伤的狸猫，借着断墙残垣的阴影，一点点向废墟深处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竖得老高，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肺部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浑身冒虚汗，视线都有些模糊。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剧痛强迫自己清醒。“不能栽在这儿…解药…”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唯一的信念。
凭着爆炸前偷偷溜进来踩点那次的模糊记忆，费小极艰难地在废墟迷宫中辨识方向。他的目标是原厂区最核心的区域——那栋地上三层、据说地下还有一层深基的中央处理厂房。爆炸的冲击波似乎特别“照顾”了那里，地面部分几乎被彻底抹平，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像一个狰狞的伤口，裸露在废墟中心。
坑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钢筋像魔鬼的獠牙般支棱着。坑底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瓦砾和扭曲的管道。费小极趴在坑沿，向下张望，一股带着浓重湿气和混凝土粉尘的阴风从深渊里吹上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地底…埋着解药…”骨灰盒上的字在他脑海里盘旋。难道在这下面？
他绕着巨大的坑洞边缘小心摸索。爆炸的威力虽然恐怖，但总有结构相对完整的地方。很快，他在一堆斜插着的巨大预制板后面，发现了一个被炸得变形、但勉强能容一个人钻进去的缝隙！缝隙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线透出，还有…一丝丝冰冷的、带着福尔马林特有呛人气味的空气飘出来！
就是这儿！
费小极心脏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他从旁边废墟里捡了根还算结实的短钢筋当撬棍，又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血丝），深吸一口气（差点又咳出来），咬紧牙关，侧着身子，开始往那狭窄、布满尖锐混凝土棱角的缝隙里硬挤！
“嘶啦！”本就破烂的衣服被锋利的边缘划开几道口子，皮肤也被刮得生疼。但他顾不上了。黑暗中，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烈，熏得他眼泪直流。他像条钻洞的土拨鼠，手脚并用地向前蠕动，前方那点微弱的光晕也越来越清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终于，他感觉身体一空，从狭窄的挤压中挣脱出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豁然开朗！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半坍塌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中央处理厂的地下深层地基区域，爆炸的巨大冲击撕裂了顶部和部分墙壁，露出了扭曲的钢筋骨架和外面的夜空。但主体结构还在。真正让费小极瞬间头皮炸裂、浑身血液都冻僵的，是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就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厚重玻璃和不锈钢框架构成的池子！池子有一人多高，里面灌满了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黄色液体！而在这令人作呕的液体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罐头厂仓库里堆放的货物一般——
泡着数不清的玻璃罐！
每一个玻璃罐，都有一尺来高，圆柱形状。
每一个玻璃罐里，都浸泡着一个——胎儿！
千罐！绝对是千罐以上！它们无声地悬浮在浑浊的液体中，像一片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森林。
费小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酸水和血水的混合物溅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瘫软在地，手脚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那些胎儿…几乎没有一个正常的！有的脑袋奇大无比，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五官扭曲；有的四肢萎缩得像枯树枝，或者干脆缺失；有的脊柱严重弯曲变形；有的浑身长满了类似鱼鳞或肉瘤的增生组织…它们在浑浊的福尔马林里无声地展示着生命的扭曲和绝望。昏暗的光线下，那一张张模糊、畸形的小脸，空洞的眼窝，仿佛都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个闯入地狱的不速之客。
“呕…咳咳咳…”费小极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窒息。这就是…解药？！开他妈什么国际玩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视线慌乱地扫过离他最近的一个玻璃罐的底部。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机器打印的白色标签，上面的字迹在昏暗中勉强可辨：
编号：SS-0987
状态：妊娠22周，诱导流产
组织用途：抗辐射血清原料（NRS-A型）
父系基因样本标识：CB-001
费小极的瞳孔骤然收缩！抗辐射血清原料？！父系基因样本标识：CB-001？！
一个如同冰锥般的念头猛地刺穿了他的脑海！陈北斗！陈家！陈！B！陈北斗的基因代码？！
难道…难道这些畸形胎儿…都是用陈北斗的精子搞出来的？！像他妈配种一样？！就为了提取所谓的“抗辐射血清”？！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刚才看到千罐婴尸本身更为恐怖！更令人作呕！这是彻头彻尾的、践踏人伦底线的恶魔行径！费小极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这巨大的邪恶碾成了齑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反转1：罐体标签写“抗辐射血清原料”，父系基因均属陈北斗。
就在费小极被这滔天罪恶震得魂飞魄散之际，地下空间的另一头，那片堆积着更多扭曲设备和残破玻璃罐的阴影里，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啜泣声。
费小极悚然一惊，汗毛倒竖！这里还有人？！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借着从上方裂缝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一个蜷缩在巨大破碎玻璃罐后面的身影。那身影穿着肮脏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病号服，头发蓬乱如同枯草，肩膀随着压抑的哭泣声不停地抖动。
阮氏梅！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守着半死不活的陈世豪吗？！
阮氏梅似乎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对费小极的到来毫无察觉。她颤抖着，一点点从阴影中挪出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池中那些漂浮的畸形胎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在她枯槁的脸上划出浑浊的痕迹。
“孩子…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磨过喉咙，“都是…都是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密密麻麻、令人眩晕的玻璃罐中疯狂地搜寻着什么。突然，她的视线死死钉住了其中一个位于中层、靠近池壁的玻璃罐！那个罐子里的胎儿，畸形得格外厉害，小小的头颅上鼓起一个巨大的、水泡般的囊块！
“啊——！！！” 阮氏梅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痛苦和滔天恨意，在地下空间里凄厉地回荡，震得费小极耳膜生疼！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孩子！她几个月前在陈家私人医院被强行“处理”掉的那个孩子！原来…原来它没有化作灰烬，而是被泡在了这冰冷的福尔马林地狱里，成了制造血清的“原料”！
“我的儿子！！！！” 阮氏梅状若疯魔，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双眼血红，猛地扑向池边！她的双手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地摸索着！
反转2：阮氏梅认出自己流产胎儿，持斧劈碎血清罐。
费小极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只见阮氏梅猛地从一堆废弃的工具和钢筋里，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但斧刃依旧闪着寒光的消防斧！那斧头比她整个人都沉，可她双手死死攥着斧柄，如同攥着复仇的权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般地贲张！
“陈北斗！！老畜生！！！你还我儿子命来——！！！”
阮氏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沉重的消防斧，狠狠地劈向那个装着“她儿子”的玻璃罐！
“哐嚓——！！！”
一声清脆又刺耳到极点的爆裂声，如同惊雷在地下空间炸响！
厚重的特种玻璃在锋利的斧刃下应声而碎！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福尔马林液体混合着畸形的胎儿组织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浇了阮氏梅一身！她如同沐浴在血雨地狱中的复仇女神，发出凄厉又癫狂的笑声！
但这仅仅是开始！
阮氏梅彻底疯了！她根本不顾喷溅到自己身上的腐蚀性液体带来的刺痛（福尔马林有强刺激性），也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个活人费小极。她的眼中只剩下毁灭！她挥舞着沉重的斧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地劈砍着周围的玻璃罐！
“哐嚓！哐嚓！哐嚓！”
一个接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在她疯狂的劈砍下爆裂！碎裂的玻璃如同冰雹般四处飞溅！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如同失控的洪流，汹涌澎湃地从破裂的罐体中奔涌而出！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住手！你他妈疯了吗？！”费小极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飞溅的玻璃碎片和腐蚀性液体，一边冲着阮氏梅嘶吼。他心心念念的“解药”眼看就要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这娘们这么搞，这地方要塌！
钩子：飞溅液体腐蚀地基，整座净水厂开始倾斜。
阮氏梅对他的吼叫充耳不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毁灭世界中，斧头挥舞得只剩下残影，目标又对准了支撑着整个巨大玻璃池的不锈钢框架！“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一根手臂粗细的合金支柱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就在这一瞬间！
费小极脚下猛地一震！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醒，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从四面八方的混凝土墙壁和头顶裸露的钢筋结构中传来！那声音如同巨兽不堪重负的骨骼摩擦！
头顶上，原本已经布满裂纹的混凝土天花板，扑簌簌地掉落下大片的粉尘和碎石块！几根裸露的、碗口粗的钢筋，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变形！
费小极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整个地下空间，连同上方巨大的废墟地基，都开始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而沉重的倾斜！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更深的地底传来，仿佛大地在移动！地面开始以一种清晰可感的角度倾斜！堆放在角落的破碎设备残骸和未破裂的玻璃罐，开始哗啦啦地滚动、滑落！
巨大的玻璃池失去了支柱的支撑，加上地基的倾斜，爆发出更刺耳的呻吟！池壁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更多的福尔马林混合液如同瀑布般从裂缝中倾泻而下！
“不——！”费小极绝望地嘶吼，他想冲过去阻止阮氏梅，但脚下剧烈倾斜的地面让他根本无法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顺着倾斜的地面就往下滑！
而阮氏梅，在劈开那根支柱后，似乎也被大地的怒吼和这末日般的景象震慑住了一瞬。她拄着沉重的斧头，站在原地，浑身浸泡在刺鼻的液体里，脸上混杂着复仇的快意、刻骨的悲痛和一丝茫然。她看着那个被她劈碎的、装着“她儿子”的罐子位置，浑浊的液体正裹挟着残骸汹涌流出。
“儿啊…娘…带你回家…”她喃喃着，一滴浑浊的泪混着脸上的福尔马林滑落。随即，她猛地抬头，望向那不断掉落下巨石和粉尘、发出恐怖碎裂声的天花板，眼中闪过一丝解脱般的疯狂。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声响都要巨大、都要恐怖的轰鸣，如同天塌地陷！
整个地下空间的天花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了！一块块巨石裹挟着断裂的钢筋，如同陨石般呼啸着砸落下来！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
“操！！！”费小极肝胆俱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在剧烈倾斜、不断震颤、并且开始大片坍塌的地面上拼命往上爬！碎石不断砸在他背上、腿上，剧痛钻心！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出这个正在被拖入地狱的坟墓！
身后，是阮氏梅在烟尘弥漫和巨石坠落中，那撕心裂肺、如同诅咒又如同解脱的最后尖啸：
“陈北斗——！！！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如同厉鬼的哭嚎，瞬间就被更恐怖的崩塌轰鸣彻底吞没！
费小极根本不敢回头！他连滚带爬，手指被锋利的碎石棱角划得血肉模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粉尘！他终于摸到了之前爬进来的那个缝隙！
此刻，那个缝隙也正在扭曲变形！他看到外面废墟的天空在剧烈地摇晃！
整座净水厂废墟，如同一个被锯断了腿的巨人，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漫天烟尘中，开始了无可挽回的——
倾斜！崩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