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夜访与乞怜-《公爹与两孤孀》

  小山村里,原本也有几户人家养了看家护院的土狗。但在这饥寒交迫的年月,人都活不下去了,狗自然成了最先被牺牲的对象。如今,整个村子恐怕只剩下赵砚家还养着大黑、小黑这两条狗了。

  “叔,外头天寒地冻的,许是饿极了的野狗,莫要理会,仔细着了风寒。”吴月英见赵砚要出门查看,连忙关切地劝阻。

  “无妨,听着叫声蹊跷,不像是寻常野狗。若真是饿犬,赶走便是;若赶不走,扰人清静,打杀了吃肉也未尝不可。”赵砚半开玩笑地说道,披上了外衣。

  趴在周大妹和李小草脚边打盹的大黑、小黑仿佛听懂了这话,顿时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夹着尾巴钻到了凳子底下,不敢露头。

  “嘿,这两个小东西,倒是机灵,耳朵也尖!”赵砚见状,不由笑骂了一句,随即推开门,顶着风雪走了出去。来到院门口,他隔着门板沉声道:“外头是哪来的畜生?再敢乱吠,扰人安宁,休怪某手下无情,将你打杀了打牙祭!”

  “汪!汪!”

  门外的“狗”非但没被吓跑,反而又叫了两声,只是这叫声,听起来竟有几分……急切与怪异?

  赵砚心下疑惑,伸手拉开了院门。借着院内透出的微光,只见门墩旁的雪窝里,蜷缩着一个黑影。待看清来人,赵砚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压低声音道:“我当是哪里来的野狗,原是你这只李家的小母狗蹲在门口叫唤。”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郑春梅。她冻得浑身发抖,见赵砚出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将冰凉的身子往他怀里蹭,声音发颤地撒娇道:“赵叔!您可算出来了!冻死我了!快……快给我暖暖身子!”

  赵砚有些无奈,却也没推开她,任由她抱着手臂汲取些许温暖,语气平淡地问道:“深更半夜,大雪纷天的,你跑来作甚?若让大妹她们瞧见,怕是不好。有事快说。”

  他知道,郑春梅冒着如此严寒摸黑前来,绝不会只是为了偷情那么简单。

  “叔儿,您交代我的那件事……眼看就要成了!”郑春梅仰起脸,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说道,黑暗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哦?”赵砚眉梢微挑,“你婆婆……她点头了?”

  “嗯!”郑春梅用力点头,邀功似的问道,“我厉害吧?”

  赵砚在她丰腴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带着几分戏谑道:“厉害是厉害。若让你婆婆知道你这般算计她,怕是要气得背过气去。”

  “我……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呀!”郑春梅扭了扭身子,娇声道。

  “少来这套。”赵砚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不过是为了那几口活命粮罢了。”

  “不全是!”郑春梅哼唧了一声,随即又贴上来,软语央求道,“赵叔,事儿要真成了,您……您可得好好奖励我才是!”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定让你‘吃’个饱。”赵砚语带双关地说道。

  郑春梅闻言,身子一热,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大着胆子道:“那……那现在呢?事还没成,先给点甜头尝尝行不?”

  “出来的急,身上没带吃的。明日再说。”赵砚不动声色地推拒。

  郑春梅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敢过分纠缠,一晚的等待她还忍得住。“还有呢,”她神秘兮兮地凑近赵砚耳边,“叔儿,我还给您备了一份‘惊喜’呢!”

  “什么惊喜?”赵砚问道。

  “明日……明日您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就没意思了!”郑春梅卖了个关子,故意吊他胃口。

  恰在此时,堂屋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吴月英探出头来,扬声问道:“赵叔,外头那狗还没赶走吗?叫得人心慌。”

  郑春梅做贼心虚,吓了一跳,慌忙松开赵砚,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悄无声息地缩回黑暗中,沿着墙根溜走了。

  “已经打跑了,”赵砚面不改色,转身往回走,随口应道,“是条饿红了眼的小母狗,许是闻着味儿找来的,凶得很,费了点功夫。”

  他刚关上院门,还没走到屋门口,外面竟又传来了动静。这一次,是一个男人沙哑而急切的呼喊声:

  “老三!老三!睡下了吗?开开门!是我!赵伟啊!”

  赵砚脚步一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赵伟?他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吴月英闻声,脸上掠过一丝紧张,急忙上前拉住赵砚的胳膊,低声道:“叔,别理他们!准没好事!快进屋来!”

  周大妹和李小草也赶紧从里屋出来,脸上带着担忧:“公爹,大伯他们这时候来,肯定不怀好意,千万别开门!”

  赵砚点点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抬脚迈回屋内。“你们忙你们的,我接着把桑拿房剩下的活计做完。”他语气平静,仿佛门外的呼喊只是蚊蝇嗡鸣。

  拼装桑拿房并不复杂,如同搭积木一般。只是,赵伟在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终究是扰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三弟!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亲自来给你赔不是了!你开开门,让大哥进去说句话成不?”

  “外头……外头太冷了!大哥快要冻僵了!三弟啊!就算你不念兄弟情分,也看在死去的爹娘面上!看在我们是一奶同胞,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你就见大哥一面吧!”

  见院内始终无人应答,赵伟急了,对身旁冻得缩成一团的儿子低吼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哑巴了?快说话!求求你们三叔!”

  赵大宝硬着头皮,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三……三叔!我是大宝!侄儿知道错了!以前是侄儿混账,做了好多对不起您的事!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侄儿这一回吧!让……让我们进去吧,真要冻死了……”

  毛小芳透过门缝,隐约看到赵家院内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温暖的光晕,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酸楚。不用进去也知道,里面定然是温暖如春。她早就听说,赵砚家的火炕盘得极好,连着灶台,睡在上面能热得出汗。若是她能睡在那样的炕上,该是何等舒坦……

  然而,任凭赵伟父子三人如何哭喊哀求,院内始终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赵伟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虽下半身无知觉,但脑袋被冻得如同塞满了冰块,剧痛难忍,感觉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赵大宝和赵二宝更是冻得牙齿打颤,浑身筛糠般抖动。直到此刻,他们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与绝望。

  四周的邻居早已被这动静惊醒,却无一人出门,只在自家屋里低声议论,语带嘲讽:

  “现在知道认错讨饶了?早干嘛去了?欺负赵保长的时候那股狠劲呢?”

  “报应!真是活该!老天爷开眼!”

  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更无人站出来替他们说一句话。

  赵伟被绝望和恐惧吞噬,终于口不择言,嘶声喊道:“三弟!大哥真的知错了!我不该撺掇两个侄子去顶替参军!不该昧了你的抚恤银钱和粮米!更不该拿你攒来说媳妇的钱,给我自己续弦!”

  “大哥今天就是来赎罪的!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所以我把小芳也带来了!我把她还给你!让她给你当婆娘!伺候你一辈子!只求你开门,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此言一出,门外的毛小芳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丈夫。她心里或许有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念头,但那只是想依附强者过好日子,与此刻被丈夫像货物一样推出抵债,完全是两回事!若真依了赵伟,她成什么了?人尽可夫的荡妇吗?

  “赵伟!你……你还是不是人?!怎能说出这等猪狗不如的话!”毛小芳尖声叫道,声音因愤怒和羞辱而颤抖。

  赵大宝和赵二宝也彻底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状若疯魔的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虎毒尚不食子,夫贵不易妻(虽不贵),父亲竟能说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言论!

  就连躲在屋内的四方邻居,听到赵伟这番话,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咒骂起来:

  “畜生!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婆娘也能送人?”

  “枉为人夫!枉为人父!简直丢尽了赵家祖宗的脸!”

  屋内的周大妹和李小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望向隔壁房间。方才还有敲打声传来,此刻却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两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嫂子……公爹他……他不会真的答应吧?”李小草紧张地抓住周大妹的衣袖,声音发颤。

  周大妹茫然地摇摇头,她哪里猜得透公爹的心思?只觉得心乱如麻。

  吴月英也懵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她自然没有妄想成为赵家主母,但若赵叔真收了大嫂,这……这成何体统?定会被全村人戳断脊梁骨!除非……除非赵伟死了,或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而且在她看来,毛小芳根本配不上赵叔!赵叔这样的人中龙凤,即便续弦,也该寻个身家清白、知书达理的黄花闺女才是。可是……赵叔之前确实为了毛小芳去找赵伟理论过,莫非……真对她余情未了?

  如果赵叔点头答应,自己是该劝,还是不该劝?吴月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门外,赵伟见毛小芳不从,恶狠狠地低吼道:“快答应!再不吭声,咱们全家今晚都得冻成冰棍!死在外面!老子都舍得这张脸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妇?你敢说你没动过攀高枝的念头?”

  “少他娘的废话!想活命就赶紧答应!进了这个门,就有热炕头,有饱饭吃,有暖衣穿!不想死,就快点给老子喊话!”

  毛小芳脸色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礼义廉耻,一边是生存的本能。最终,对温暖和食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闭上眼,屈辱的泪水混着雪水滑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路的大门,嘶喊出声:

  “三叔!我……我愿意!我愿意跟了您!求您开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