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电梯井的危险信号-《慕影之灾:我在阴间写代码》

  货运电梯下降到B2层时,照明灯闪烁了一次。

  不是电压不稳的那种闪烁,而是有节奏的明暗交替:三次短闪,三次长闪,三次短闪。孙海强注意到了这个模式——又是摩斯码的SOS。但电梯里除了他和两名监察组成员,没有第四个人。控制面板正常,楼层指示灯平稳。

  除非,信号不是来自电梯系统。

  而是来自电梯井。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狭窄的混凝土通道,通向医院的废弃货物装卸区。这里本应堆满杂物,此刻却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停着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

  孙海强数了数,连司机在内,现场至少有八个人。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深灰色西装,动作协调得像是同一具身体的多个部分。没有人说话,只有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和车门开关的轻微撞击声。

  林策的移动病床被推向第一辆车,孙海强被示意跟上。他正要迈步,手腕却被轻轻扣住。

  “孙博士坐第二辆。”为首的男人说,语气依然礼貌,但手指的力道不容挣脱,“我们需要分开评估患者的情况,避免交叉影响。”

  又是分化。孙海强看着林策被推上车厢,车门关闭前,他看见年轻人睁开眼睛,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求救,而是警告。

  第二辆车的车厢经过了改装。没有医疗设备,没有监护仪,只有两张面对面的航空座椅,中间固定着一张小桌。车厢内壁覆盖着灰色的吸音材料,连车窗都被从内侧封死,只留了一扇装着单向玻璃的小窗通向驾驶室。

  车门在身后关闭,落锁声清晰而沉重。

  孙海强被示意坐下。他对面坐着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第三名组员——最年轻的那个,之前在病房门口挡住他的男人。现在单独相处,孙海强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几乎是灰色的,虹膜边缘有一圈难以察觉的银色。

  “孙海强博士,1958年生,神经科学博士,现任市立医院神经意识研究中心主任。”男人开口,声音和之前一样中性,但语速稍慢,“您的研究方向是意识数字化与跨载体传输,过去二十年发表论文47篇,申请专利13项,其中5项涉及军方合作项目。”

  他在背诵档案,而且是最详细的版本。

  “昨晚——准确说是今天凌晨3点17分——您主持进行的‘意识桥接穿刺实验’发生严重过载,实验设备烧毁,但未造成人员伤亡。”男人的灰色眼睛直视孙海强,“根据设备日志,过载前最后一刻,系统执行了一段未经验证的协议代码。代码来源无法追踪。”

  孙海强保持沉默。他在计算:这些人知道设备烧毁,知道有异常协议,但他们不知道协议的内容,也不知道“墓园”的存在——至少目前还不知道。否则他们不会这样试探性地询问,而是会直接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孙博士,我们理解科学探索需要试错。”男人身体微微前倾,一个模仿共情的姿态,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您的研究已经多次触及伦理红线。三年前,您未经批准对晚期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进行意识图谱扫描,导致患者出现不可逆的认知混乱。两年前,您使用抑郁症患者的脑电数据训练神经网络,最终模型显示出攻击性倾向。”

  他在翻旧账,但每一件都是事实。孙海强感觉手心开始出汗。这些人对他的研究历史了如指掌,甚至包括那些被医院内部处理、从未公开的事件。

  “这次事故,委员会认为不是偶然。”男人继续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您在进行某种……非法的意识实验。涉及未成年患者,情节严重。”

  “柳小梅是常规治疗。”孙海强说,声音尽量平稳,“她患有罕见的意识解离障碍,我的研究旨在……”

  “我们知道柳小梅的诊断。”男人打断他,“我们也知道,她的‘障碍’在您的治疗下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出现了新的异常特征。比如,她开始表现出不属于她年龄段的认知模式,能够理解复杂的数学概念,能够在梦中进行逻辑推理——这些都有记录。”

  孙海强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在监视柳小梅,而且监视了很久。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清理行动,这是长期的观察与等待。

  “所以你们带走了她。”他说,“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研究。”

  “为了保护和研究并不矛盾。”男人没有否认,“柳小梅的意识结构具有极高的科学价值。但您的研究方法……太粗糙了。就像用锤子解剖蝴蝶,只能得到碎片。”

  “那你们的方法呢?”孙海强反问,“秘密转运,伪造文件,以伦理之名行绑架之实——这就是更精致的方法?”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放在小桌上。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幅复杂的三维脑部图像——柳小梅的,从扫描细节看,是今天凌晨的数据。

  “在转运过程中,我们对柳小梅进行了快速扫描。”男人用手指放大图像的某个区域,“她的右脑颞叶,这里有一个异常活跃点。不是病灶,不是肿瘤,而是一种……结构重组。就像有人在她的神经网络里,新建了一条高速公路。”

  孙海强看着那个区域。正是他植入假信号的地方,也是“访客”发送签名信号的地方。但图像显示的活跃程度远超预期——不像是残留痕迹,更像是正在运行的某种东西。

  “这个结构在转运途中开始活跃。”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时间序列图,“最初只是基础代谢水平,但就在十分钟前——也就是电梯下降到B2层时——它的活动强度突然增加了370%。同时,我们监测到一段异常电磁信号,频率37.5赫兹,调制模式符合斐波那契数列。”

  他抬起灰色的眼睛:“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孙海强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柳小梅意识里的那个“后门”没有被关闭。相反,它在被唤醒。而唤醒它的,可能是电梯井里的SOS信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我们暂时抑制了那个结构的活动。”男人说,“用一种定向电磁脉冲,不会伤害她,只是让它休眠。但我们无法永久关闭它,因为它的运行机制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孙海强的反应。

  “孙博士,我们需要您的合作。您花了二十年研究意识结构,您是唯一可能理解这是什么的人。告诉我们,您在柳小梅的意识里做了什么?那个协议是什么?它在连接什么?”

  问题直接而危险。孙海强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如果说实话,提到“墓园”和“归档员”,这些人会相信吗?还是他们会认为他精神失常,从而彻底剥夺他的所有权限?如果说假话,他能编造一个足够合理的技术解释吗?

  就在他犹豫时,车厢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行驶中的颠簸,而是一种低频的、有节奏的震动,像某种巨大的机械在远处运转。震动通过车体传来,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开始出现干扰条纹。

  男人立刻按住耳朵——孙海强这才注意到他戴着几乎隐形的耳麦。几秒后,男人的表情出现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次变化:轻微的困惑,然后是警觉。

  “第一辆车失去了联系。”他说,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加快了,“通讯中断,定位信号消失。就在前方300米处。”

  林策。

  孙海强几乎要站起来,但安全带把他固定在座椅上。他透过单向玻璃看向驾驶室,司机正在快速操作着什么设备,但显然也遇到了问题。

  “什么情况?”孙海强问。

  男人没有回答。他快速在平板上操作,调出实时监控画面——应该是来自其他车辆的摄像头。画面很暗,勉强能看出是第一辆货车的后车厢。门是关着的,但车厢侧面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造成的。

  然后画面消失了。

  不是信号中断的那种消失,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擦除”了——像素从中心开始变成纯白色,迅速扩散到整个屏幕,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车厢里的灯也开始闪烁。不是之前电梯里的SOS信号,而是混乱的频闪,快慢交替,毫无规律。孙海强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不是生理性的,而是认知层面的——就像大脑突然无法处理视觉信息,产生了短暂的混乱。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意识干扰。

  不是针对设备的电子干扰,是针对生物意识的直接干扰。就像之前“访客”通过林策和他通信时那种直接的信息植入,但这次规模更大,更粗糙,更像……紧急求救。

  “他醒了。”孙海强低声说。

  男人转头看他:“谁?”

  “归档员1147。”孙海强说出了那个编号,“或者现在应该叫他别的名字。但不管叫什么,他刚才没有完全离开林策的意识,只是休眠了。现在,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你们的抑制脉冲,可能是距离拉开——他醒了,而且很愤怒。”

  “荒唐。”男人说,但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某个设备上——孙海强看见了,那是一把非标准的配枪,枪身有复杂的电子接口。

  “你们的研究也包括意识武器?”孙海强盯着那把枪。

  “保护措施。”男人简短回答,同时打开通讯,“所有单位注意,目标一出现异常意识活动,启动三级隔离协议。重复,三级隔离。”

  通讯频道里传来确认声,但夹杂着严重的噪音。噪音里,孙海强隐约听到了别的声音:不是人声,不是电子音,而是一种……旋律。很简单的几个音符,重复循环,像儿童玩具的音乐盒。

  他听过这个旋律。

  在很久以前,在他女儿还小的时候,他买过一个发条音乐盒,拧紧发条就会播放那首《致爱丽丝》。女儿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