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沉默的供桌-《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

  那封来自边关的急报,静静地躺在檀木桌案上,火漆上烙印的皇家符节,在烛火下反射出幽冷的光。

  这份符节,不为军情,不为政令,只为一项传承千年的古老仪式——宗庙祭祀。

  清明将至,依大夏祖制,天下各州,无论亲王封地还是郡县直辖,皆需向位于中原腹地的皇陵献上贡品,为太庙中的列祖列宗添设供奉。

  这不仅是孝道的体现,更是天下臣服于皇权、万民归于一统的最高政治象征。

  往年,北境苦寒,所谓贡品不过是些皮毛、草药,聊胜于无,由户部统一采买置办,在祭祀名录上添上一笔便算完事。

  但今年,一切都不同了。

  夏启,一个连圣旨都敢当众“晾”在城门口的“叛逆”,还会不会遵循这套最古老的礼法?

  这封急报,与其说是通知,不如说是一份来自紫禁城深处的战书。

  它要逼夏启做一个选择:跪,则前功尽弃,向天下承认自己仍是皇权下的臣子;不跪,则坐实“不忠不孝、背弃祖宗”的罪名,为天下士族所不容。

  “殿下,这是在逼您自绝于天下士林。”温知语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她手中捧着一摞泛黄的礼部旧档,眸光清冽,“祭祀,是皇权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盾牌。他们就是要用这面盾牌,将您钉死在‘叛逆’的耻辱柱上。”

  夏启拿起那封急报,手指轻轻摩挲着符节的烙印,嘴角却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一面盾牌?那就看是他们的盾硬,还是我们的矛利了。”

  温知语显然早有准备,她将旧档摊开,纤细的手指点在一处不起眼的记录上:“殿下请看,历年来,北境六州的贡品清单,皆是由户部代为记录上呈,从未直接入过宗人府的眼。这意味着,在他们眼中,我们北境的所谓‘贡品’,从来都只是个数字,是凑数用的,根本不配与江南的丝绸、中原的珍宝一同摆上祖庙的供桌。”

  她的既然他们不认我们的人,不认我们的礼,那我们就用他们无法拒绝、也无法理解的方式,去‘祭’一次祖宗!”

  她提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飞快地拟定了一份全新的祭品清单。

  夏启凑过去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眉。

  清单上赫然写着:

  一、新启城一号水泥窑烧制,铭刻《北境垦荒志》之水泥功德碑一座。

  二、北境钢铁厂最新冶炼,百炼精钢铸造之铁轨模型一具。

  三、皇家一号试验田所出,亩产八百斤之“启明一号”稻种一石。

  四、北境机械局制造,蒸汽机核心部件之活塞连杆样品一件。

  这份清单,每一个字都透着对旧有礼制的蔑视与颠覆。

  把这些冰冷的工业造物送到庄严肃穆的祖庙,无异于用冰冷的水泥和钢铁,去扇那帮活在故纸堆里的老古董一个响亮的耳光。

  温知语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既然他们不让我们的人走进祖庙,那我们就让北境的‘新事物’走进去。让列祖列宗们自己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败坏家业,又是谁,在为这片土地真正地延续香火,开疆拓土!”

  “好!”夏启一拍桌案,“就这么办!”

  计划虽好,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铁账房周七的身影如约而至,他带来的消息,给这份狂傲的计划泼上了一盆冷水:“殿下,朝廷早已未雨绸缪。我核查了所有通往中原的物流链,沿途所有重要关卡、水路码头,都接到了兵部的秘密指令——严查并扣押一切‘非礼制器物’。我们的水泥碑和钢轨,连北境的边界都出不去。”

  “意料之中。”夏启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他们玩阴的,我们就走暗的。周七,这件事交给你,我要这些东西,在清明祭祀大典之前,准时出现在皇陵之外的祖庙遗址。”

  “明白。”周七躬身领命,眼神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计算器。

  他转身离去,脑中已开始飞速运转。

  明路不通,便走暗道。

  大型运输队目标太大,那就化整为零。

  他动用了启明商会最隐秘的商路,将沉重的水泥碑拆分成块,伪装成压舱石混入南下的货船;将精钢模型藏在贩卖农具的商队中;将稻种分给几十个乔装成返乡探亲的民工,让他们肩挑手提,分批次越过边境线。

  在最后一箱运送特殊引信的货箱底层,周七更藏入了一个他亲手打造的微型留音筒。

  那铜管不过拇指大小,内部结构却精妙绝伦,只要稍一转动开启,其中早就录好的一段声音便会传出——那是夏启亲自诵读的《北境垦荒志》节选,字字铿锵,句句泣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中原皇陵,一座附属于陵寝的祖庙遗址内,香火寥寥。

  苏月见一袭素衣,伪装成前来祭拜的香客,悄然潜入。

  她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正蹲在香炉边,将一叠叠泛黄的贡单残页投入火中。

  那些都是往年北境的贡品记录,被视为废纸,用以引火。

  老僧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无礼无仪,不敬天地,蛮荒之地铁石,岂配祀奉先灵……”

  苏月见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不动声色,在经过一尊佛像时,悄然将一枚刻有“启明”徽记的特制铜符,塞进了功德箱的缝隙里。

  次日,便有一个年轻的僧人,拿着那枚铜符,以化缘为名,一路向北,投奔新启城而来。

  原来,这些年朝廷腐败,层层克扣,拨给这祖庙的香火钱早已十不存一。

  庙中僧人衣食无着,对只知索取却不闻不问的朝廷早已心生怨怼。

  苏月见留下的那枚铜符,便是一个信号,一个让他们看到另一条出路的希望。

  清明节,如期而至。

  中原皇陵,祭祀大典庄严肃穆。

  夏启,作为唯一的缺席者,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新启城内,一场规模空前的“春祭新政发布会”,正在新建成的人民礼堂里同步举行。

  夏启拒绝了亲往中原的虚礼,却选择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祭祀”。

  礼堂中央,没有香案,没有贡品,只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幕布。

  夏启亲手点燃了讲台上一支象征性的长香,随即,幕布亮起,上面浮现出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虚拟香炉。

  香炉中青烟袅袅,幕布上的画面开始变幻。

  从远古先民刀耕火种,到大夏太祖皇帝戎马一生,再到历代为开拓疆土而牺牲的将士影像……一幕幕画面,如史诗般流淌。

  最后,画面定格。

  那是在崇山峻岭之间,夏启自己穿着工装,头戴安全帽,与成千上万的民众一起,喊着号子,将一根沉重的铁轨铺设在大地之上。

  阳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汗水与希望。

  夏启转过身,面向全场数千名来自北境各行各业的代表,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遍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我不敬祖宗。但我想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祭祀?”

  “是摆上一些冷猪肉,念几段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吗?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真正的祭祀,是让逝去的祖先,能够看得到我们这些活人的进步!是让他们看到,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这片土地,正在变得更好!我们修的每一条路,建的每一座厂,种出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我们,正在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这,才是对祖宗最大的尊敬!”

  话音落下,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祖庙遗址外,气氛却剑拔弩张。

  沉山率领着一支礼仪卫队,护送着最后一批“贡品”抵达。

  然而,他们被一名身穿二品朝服、神情倨傲的监礼官拦在了庙门之外。

  “放肆!”监礼官指着那些用油布包裹的箱匣,声色俱厉,“水泥污秽神器,钢铁亵渎宗灵!尔等竟敢用此等蛮荒之物,来污浊我大夏祖庙圣地!来人,给我将这些东西统统砸了!”

  他身后的数十名禁军士兵立刻上前,杀气腾腾。

  周围闻讯而来的百姓越聚越多,对着这支来自北境的神秘队伍指指点点。

  沉山面无表情,既不愤怒,也不争辩。

  他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开箱!”

  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揭开油布,打开所有箱匣。

  刹那间,阳光照耀而下。

  那块精心打磨、刻满蝇头小字的水泥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工业质感。

  那具按比例缩小的钢轨模型,锃亮的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还有那饱满得仿佛要裂开的稻种,无声地诉说着丰饶。

  人群中一片哗然。

  监礼官正要再次发作,一个孩童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指着那钢轨模型,兴奋地对他的母亲大喊:“娘!你看!那不就是让火车跑起来的那种路吗?爹爹去北边做工,就是坐的火车!他说,我们家的饭碗,全靠它哩!”

  童言无忌,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现场的僵局。

  “火车?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铁家伙?”

  “原来这就是水泥……听说新启城用它建的房子,比石头还结实!”

  监礼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要呵斥,却发现百姓们的议论声已经完全压过了他的权威。

  他们看着那些“贡品”的眼神,不再是鄙夷,而是充满了好奇、羡慕,甚至是敬畏。

  那一刻,沉山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主上有令,贡品送到即可。收与不收,是朝廷的事。我们,只为尽一份孝心。”

  说完,他带领卫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地令朝廷无比难堪的“贡品”和一群心思各异的百姓。

  当晚,夜色如墨。

  阿离走访了祖庙周边的几个村落,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好几户人家的里屋,都在一张小桌上,自发地设起了一个小小的“供桌”。

  供桌上没有牌位,而是摆着一张从《市声日报》上剪下的夏启画像,画像前,供着一碗晶莹饱满的新米饭。

  阿离不解,上前询问一位正在添水的妇人。

  妇人擦了擦手,淳朴地笑了笑,指着画像说:“姑娘,朝廷那个大庙,祭的是吃冷猪肉的老祖宗。咱们不懂那些大道理。我们只知道,是画上这位活菩萨,让俺们男人去北边有活干,有饭吃。拜拜他,求个心安。”

  阿离的心被重重地触动了。

  这沉默的供桌,远比皇陵中那场盛大的祭典,更具分量。

  归途中,她绕道经过白日里对峙的山道。

  月光下,她瞥见几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搬运着什么。

  她悄然靠近,发现他们正是朝廷派来的人,正连夜将那些“污秽”的贡品当做垃圾一般,撤离祭坛。

  慌乱中,一块被撬断的水泥碑角,从板车上滑落,滚入了路边的沟渠。

  月光洒下,清晰地照亮了水泥碑上残留的四个深刻大字——

  功在民生。

  就在阿离为这四个字而心神激荡之时,新启城的情报中枢内,周七正紧盯着一台结构复杂的信号解析仪。

  仪器上一排铜针正有规律地跳动着,将一组通过特殊驿站加密传递的信号,翻译成文字。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破译出来时,周七的瞳孔骤然一缩。

  解析出的纸带上,只有简短而冰冷的六个字,和一个鲜红的印戳。

  内容:「猎豺计划,即刻启动。」

  印戳: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