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圣旨到了,可没人接-《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

  周七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整个议事厅的暗流。

  钦差。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京城特有的、腐朽而又雍容的寒气。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当旧王朝的机器已经无力用刀剑来维护尊严时,它便会拾起最古老、也最虚弱的武器——仪式。

  夏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甚至没有转身,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那片由他亲手点亮的、广袤的北境疆土上。

  “说具体些。”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周七上前一步,冰冷的数字从他口中流出,精准而残酷:“钦差为礼部侍郎孙承宗,一行共一百二十人,仪仗齐全,圣旨以九龙云纹明黄锦缎包裹。自京畿出发,沿途州县皆被勒令设香案、清道路、备官驿。预计七日后,抵达新启城。”

  “阵仗不小,”一旁的温知语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这恰恰证明了他们的心虚。陛下这是想用一场盛大的仪式,来宣告他对北境名义上的主权,来试探我们的底线,更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场戏。”

  “他要用繁文缛节的形式,来填补早已荡然无存的实质权威。”周七冷冷地补充道,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殿下,臣以为,应对之法,不在于‘拒’,而在于‘空’。”

  夏启终于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的情报统筹官:“何为‘空’?”

  “允许其入境,但沿途各哨卡只做常规盘查,不通报,不预警。取消所有官方迎接仪式,新启城门为其敞开,但城内秩序一切如常,不做任何管制。他们想唱一台大戏,我们就把戏台拆了,只留他一个戏子在空地上自说自话。”

  “妙!”夏启击掌赞叹,“就这么办。让他们来,让他们看,让他们自己感受一下,这片土地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什么不同。”

  他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温知语几乎在同时起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公案:“既然如此,宣传的节奏也要跟上。我立刻安排《市声日报》加印一期特辑。”

  第二天,当钦差孙承宗的队伍还在半路上享受着地方官诚惶诚恐的跪拜时,一份全新的报纸已经铺满了北境的大街小巷。

  特辑的标题,只有五个字——《今日无大事》。

  没有关于钦差的半个字。

  头版是一张巨大的照片,拍摄的是一位农技员蹲在田埂上,用新式土壤检测仪为几位农夫讲解土质酸碱度。

  内页,是新启第一纺织厂女工们发明的全新捻线技巧图解;是黑石城“无阶县衙”的建造进度报告;是公民广场上一场关于“集体利益与个人自由边界”的公开辩论会实录。

  报纸的头版最下方,用最小的字号印着一行字:“今日北境真正的消息,来自田间、工厂、课堂,来自每一位创造价值的人民。”

  与此同时,新启城内所有学校、工厂、工会和公共讲坛的布告栏上,都贴出了一份由市政厅发布的、措辞奇特的告示:

  “通告:据闻,朝廷使者将于数日后抵达新启广场,宣读一份来自京城的文件。届时,广场将照常开放,市民可自愿前往旁听。此事不作强制要求,不计入任何考勤或评级。特此通告。”

  落款,是新启城市政厅的公章。

  连“圣旨”二字都吝于使用,只称之为“一份来自京城的文件”。

  这种刻意营造的轻描淡写,比任何激烈的檄文都更具杀伤力。

  它在告诉所有人:那份曾经能让风云变色、人头落地的东西,在这里,只是一份普通的“通知”,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而远在百里之外,苏月见的外情司也早已行动。

  十余名身手高强、样貌普通的灰袍客,化作沿途的脚夫、小贩、流民,不远不近地“混”进了钦差的随行队伍。

  苏月见下达的命令同样诡异:“我们的任务不是刺探,而是护送。确保孙承宗一行,连同那卷黄绸,一根毛都不能少地抵达新启城。若途中有人敢于行刺、抢夺或是阻拦,不论对方是谁,立刻拿下。”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一道弧线,嘴角噙着一丝慵懒而又危险的笑意:“我们要让全天下都看看,在北境,连我们敌人的仪式,我们都愿意保护。这种自信,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预言很快成真。

  在途经一个被北境新思想影响颇深的州县时,一群激进的青年趁夜色试图火烧驿站,焚毁圣旨。

  他们刚摸到墙根,便被几个看似醉倒在路边的“脚夫”瞬间制服。

  这些青年没有被私刑处死,而是被灰袍客们捆结实了,直接丢到了当地民议会的大门口。

  罪名是“蓄意破坏公共秩序及危害他人生命财产安全”。

  一场本可能被渲染成“北境暴徒藐视皇权”的流血事件,竟被北境自己的力量化解,并纳入了北境的法律体系进行审判。

  消息传开,天下哗然。

  人们第一次意识到,夏启治下的北境,其秩序和法理的严密,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敬畏的地??。

  七日后,钦差孙承宗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新启城外。

  夕阳的余晖将这座钢铁与水泥铸就的城市染上一层金色,远处工厂的烟囱吐出规律的烟圈,巨大的蒸汽起重机在港口缓缓移动,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力量,却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香案与跪迎的人群。

  城门大开,路上行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马车的轱辘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

  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一支普通的、路过的商队。

  孙承宗这位在朝堂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礼部侍郎,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他派人前去通报,得到的回应却让他差点吐血。

  七皇子殿下正在巡视水泥厂,听闻钦差已到城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话:“城外风大,先请大人入城歇息。待风停了,再说。”

  风停?现在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风!

  孙承宗当然明白,夏启让他等的,是“时机”的风。

  此刻的夏启,确实在水泥厂。

  他没有穿王袍,一身朴素的工装,正戴着手套,与工匠们一起检查新出窑的水泥熟料成色。

  他身边的幕僚低声汇报:“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全民识字率的最新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突破六成,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六十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喜报,明日随《市声日报》一同发布。”

  夏启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深邃地望向京城的方向:“告诉温知语,喜报的版面,要做得比任何时候都大。真正的圣旨,不是由一个太监在广场上念出来的,而是写在每一张人民能读懂的报纸上,刻在每一颗被知识点亮的心里。”

  次日午时,新启公民广场。

  钦差孙承宗的仪仗队在广场中央,按照京城的规矩,摆开了宣旨的架势。

  四周,沉山亲自率领的巡音队拉起了稀疏的警戒线,士兵们持枪肃立,但枪口一律朝下,他们的任务被明确告知:“只防范暴力冲突,不干涉任何言论和行为。”

  广场上聚集了数千名市民,他们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义愤填膺,只是静静地站着。

  像是在看一场新奇的西洋景。

  他们之中,有刚下工的工人,有抱着书本的学生,有提着菜篮的大妈,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外地商人。

  孙承宗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没有跪拜,没有山呼万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皇权的敬畏。

  那数千双平静的、好奇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得他浑身发麻。

  他颤巍巍地展开那卷明黄的锦缎,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宣读那份辞藻华丽、恩威并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却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人群依旧静立,仿佛在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遥远故事。

  就在孙承宗念到“……召七皇子夏启即日返京,共商国事,以安天下……”时,人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拽了拽身边老人的衣角,用清脆的童音大声问道:

  “爷爷,那个穿花衣服的伯伯在念什么呀?是新的评书吗?”

  老人抚摸着孙子的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沧桑,他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嘘,别吵。那是在念一段……快要过期的通知。”

  话音刚落,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远处工厂区传来一声雄浑而悠扬的汽笛长鸣——

  “呜——!”

  那是新启城午休结束、下午开工的信号。

  这代表着新生、力量与秩序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孙承宗最后那句虚弱无力的“……钦此”。

  两个字,被淹没在钢铁的咆哮声中,消散于无形。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就像看完了一场平淡无奇的表演。

  工人们要去上工,主妇们要去买菜,学生们要回课堂。

  没有人关心那份圣旨的内容,更没有人理会那个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钦差大臣。

  阿离蹲在广场的角落,速写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这一切。

  散场后,她看到一片被匆忙的人群踩碎的黄绸碎片,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了起来,那曾经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丝绸,此刻沾满了尘土,像一块破布。

  一个拾荒的老妪推着小车经过,看到了阿离手中的碎片。

  阿离将它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来,凑在眼前看了看,布料倒是挺好。

  她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随手将那碎片塞进了自己取暖的小灶膛里。

  “嗤”的一声,明黄的锦缎卷曲、变黑,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升腾而起。

  “挺好,”老人搓了搓手,对着灶膛的火光笑道,“暖和。”

  当晚,新启城最高议事厅。

  周七送来了最新的加密情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快意:“殿下,京城密报。皇帝听闻‘无人接旨’之事,当场打翻了御案上的茶盏,烫伤了手。但他发了一通脾气后,却再未提另遣使者或出兵问罪之事。”

  他顿了顿,将另一份情报推到夏启面前。

  “更有趣的是,我们的人发现,昨夜,紫禁城养心殿的一扇偏殿窗棂上,不知被谁,贴上了一张从北境流入的《市声日报》。正是那期《今日无大事》的头版。”

  周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终结旧时代的冷酷。

  “我们的报纸,已经贴进了皇帝的寝宫。上面有句话,我觉得可以作为这次事件的总结。”

  夏启拿起那份情报,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小字上。

  “从今往后,这片土地上最重的文书,不必盖玉玺,只需盖上人民的手印。”

  圣旨事件三日后,整个北境六州,从繁华的新启城到最偏远的村落,百姓的茶余饭后,已不再有人谈论那卷被当做引火物的黄绸。

  仿佛那场惊动天下的对峙,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过便散了。

  因为一股新的、更加狂热的风潮,正以无可阻挡之势,从南方的江面席卷而来,彻底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