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坟头长出新芽-《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

  那声音幽微,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入守陵义役队员最敏感的神经。

  一夜之间,新的流言如阴湿的苔藓,沿着铁路的枕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昨晚守碑的人,听见碑底下有哭声!”

  “何止是哭声!我二舅家的侄子,起夜放水,亲眼看见几个穿着工服的黑影,沿着铁道,直挺挺地往南走,脚不沾地!”

  “南边?那不是京城的方向吗?这是……这是要回乡索命啊!”

  恐慌比前一次来得更加凶猛,因为它裹上了一层“思乡”的悲情外衣。

  前一次是“怨灵”,是凶恶的;这一次,却是“游魂”,是可怜的。

  而可怜,往往比凶恶更能引发普通百姓的恐惧与退避。

  后果立竿见影。

  原本已经开始恢复正常运输的数个归附村落,一夜之间,再次停摆。

  更骇人的是,一支从矿区紧急送往新启城救治的伤员队伍,竟被拦在了一个村口。

  村里的老者拄着拐杖,带着全村老少跪在路中央,涕泪横流:“军爷,行行好吧!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就是咱们村的祖坟。这车队一过,惊扰了英灵,他们要是回不了家,就只能在我们这儿打转,我们……我们担待不起啊!”

  车上,伤员的呻吟声渐渐微弱,血,正一点点浸透绷带。

  消息传回王府,议事厅的气氛比上一次掘坟事件时还要凝重百倍。

  “混账!”沉山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沙盘上,震得代表村落的木块都跳了起来,“这是在谋杀!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流言,他们竟然敢拦阻救治伤员的军车!”

  “拦不住的。”温知语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她面前摊开着一本连夜翻阅的、书页泛黄的古籍——《葬仪禁典》。

  她指着其中一段关于“鬼行道”的记载,轻声道:“边地巫俗认为,大规模的迁坟,或是断了香火的孤魂,最容易形成‘鬼行道’。魂魄无所依凭,就会沿着生前最熟悉的路径游荡。核心在于‘无后则魂不宁’。敌人这一次,打的不是‘怨’,而是‘怜’。百姓们怕的不是鬼,而是怕自己,变成了让那些可怜的孤魂回不了家的罪人。”

  “无后……”铁账房周七猛地抬头,他迅速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抽出一本册子,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殿下,我这里有份殉职匠人的遗愿记录。其中,有八十七位孤身无后的匠人,临终前都留下了相似的遗愿——‘愿骨灰撒于所建之路,与桥同在,与路共存’。只是因为没有亲属执行,他们的骨灰坛,目前都暂存在工务厅的密窖里。”

  周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殿下,既然症结在于‘孤魂无依’,我们何不就给他们一个‘依’?我建议,立刻择取其中一位无人认领的匠人骨灰,试行‘归道葬’!将其骨灰,按照他的遗愿,混入新一批高标号水泥中,用于浇筑下一座铁路桥的桥墩!我们不但要做,还要大张旗舍地做!这既是遵循遗志,也是从根本上破除‘孤坟招怨’的说法!他们的归宿,不是坟墓,而是这通天彻地的大道本身!”

  “不够。”温知语接过了话头,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只是我们做,百姓还是会觉得那是我们在‘处置’尸骨。必须赋予生者参与感。我建议,从所有殉职者家属中,公开遴选出德高望重的代表,组成‘归道仪典监督团’。从骨灰出窖、研磨、混合到最终浇筑,让他们全程监督,亲手参与!让活人,来为死者证明,他们的归宿,是荣耀,而非孤寂!”

  就在此时,苏月见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她的出现,像一阵拂过冰面的冷风。

  “散布‘亡魂南行’谣言的源头,已经查明。”她的声音永远那么平铺直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是城东驿站两名因偷窃马料被开除的马夫。有人向他们许诺,只要能在清明祭典后,成功搅乱民心,便可让他们远走高飞,并在南方老家,获得良田十亩。”

  “又是东宫的把戏?”沉山怒道。

  “是,也不是。”苏月见递上一份卷宗,“许诺他们的是太子门客,但执行的,却是本地一些被打压的旧士族。我没有动他们。”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外情司的干员已经伪装成南下处理祖产的地契中介,主动接触了那两个马夫。我们‘帮’他们伪造了一份‘受赠文书’,上面盖着伪造的京城户部官印,看上去天衣无缝。”

  “昨天下午,那两人在酒馆里得意忘形,当众炫耀新得的地契。我的人‘恰好’路过,以‘官印形制有误’为由提出质疑,并当场出示了真正的户部官印拓本进行比对。真伪立判,那两人瞬间成了过街老鼠。”

  苏月见的叙述平静得像在说天气:“都不用我们动手,那些刚刚还对‘亡魂南行’深信不疑的村民,在发现自己被两个骗子耍了之后,愤怒地将他们驱逐出了北境。民心,有时候比刀剑更好用。”

  一个破其根,一个塑其魂。一个诛其心,一个安其灵。

  整个反击链条,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已然清晰成型。

  夏启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站起。

  一股无形的磅礴气势,瞬间充斥了整个议事厅。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城西那片满目疮痍的陵园废墟之上。

  “他们想让死人回不了家,我们就让这片大地,成为所有人的家!”

  夏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河的力量。

  “传我王令!”

  “第一,立刻执行‘归道葬’!昭告全境,凡留下此类遗愿的殉职者,皆依此例!邀请家属监督,全程记录,刻碑立传!”

  “第二,也最最重要的一点。”夏启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将城西最大的那片烈士陵园废墟,就地改建!不再是陵园,而是‘育新园’!”

  “育新园?”众人皆是一愣。

  “对!”夏启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炽热的光芒,“不为祭祀,而是为了新生!立刻调集全北境所有最稀有、最耐寒的果树苗!将那座钢轨纪念碑给我熔了!连同那十位功勋最卓着的殉职者骨灰,一并混入土壤之中!”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亲手,在那片土地上,栽下第一棵树苗!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们说亡者不得安息?可我看到的是,根须扎进大地,汲取着英雄的骨血,长出新的枝桠!这,远比任何冰冷的碑文,都更加长久!”

  “公布名单!每一棵树,都对应一个名字!未来,每一棵从树上结出的果实,都将由其家乡的学子亲手采摘,免费分发!让他们尝尝,什么叫英雄的味道!”

  王令一下,整个北境再次沸腾!

  这一次,不再是恐慌的沸腾,而是希望的烈焰!

  三日后,育新园奠基。

  夏启一身布衣,亲自执起铁锹,将混合着钢轨熔渣与英雄骨灰的土壤,培在了第一株苹果树苗的根部。

  他高声宣告:“英魂不远,薪火相传!此树,名为‘王大山’!”

  沉山紧随其后,他组织起所有退伍老兵和工匠的子女,成立了“护园轮值队”。

  他们每日晨昏,为这些特殊的树苗浇水、除草,并用炭笔在木板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下它们的生长日志。

  沉山甚至还特设了“萌芽讲习”——任何孩童,只要能交上三篇关于树苗的观察笔记,就能获得一次在育新园中央讲台上,向所有人分享自己发现的资格。

  半月后,第一株幼苗,在无数人的期盼下,艰难地从冻土中,顶出了一抹嫩绿的新芽。

  那一天,风雪交加。

  三百名来自工匠营的孩童,在老师的带领下,跪坐在育新园的泥地里,小脸冻得通红,却齐声诵读着温知语连夜为他们谱写的新篇——《成长令》。

  “破土为勇,向日为光!根饮冰雪,叶承风霜!汝身有节,如父辈之脊梁!汝心有火,燃未来之希望!”

  稚嫩而坚定的声浪,汇聚成一股洪流,竟压过了漫天的风雪呼啸!

  阿离没有加入人群,她独自蹲在育新园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颤抖着,将自己年幼的孙子抱上新筑的树基,让孩子那双小小的手,覆盖在凹槽里刻着的名字上。

  她听见老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孙子低语:“娃,你爹……他没能留下儿子。可这棵树……它会替他活一百年,一千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阿离回到自己的小屋,在烛火下,于随身的笔记末页,写下了新的一行字:

  “他们想用死人,来堵住活人的路。却不知道——当坟头长出新芽时,连冬天,都不敢再自称终结。”

  远处,护园队新挂上的铜铃,在夜风中“叮铃”作响,清脆而悠远。

  那声音,不像呜咽,不像哀鸣,倒像是一颗刚刚苏醒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又一场舆论风暴,被夏启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化解于无形,甚至转化为了推动新政的强大精神动力。

  王府议事厅内,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铁账房周七兴奋地汇报着:“殿下,育新园和归道葬一事,效果奇佳!各地工坊的招募点,这几日都快被踏破了门槛!我们之前筹建的‘启明技术学堂’,我看,可以趁热打铁,正式挂牌招生了!”

  夏启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投向温知语:“知语,学堂的章程和招生简则,都拟定好了吗?”

  “已经全部妥当。”温知语递上一份完善的文书,脸上却不见太多喜色,反而多了一丝审慎。

  她指着招生简则上的一条,轻声说道:“殿下,其他都好说,只是这一条……‘凡北境子民,无论男女,不问出身,年满十四周岁,识字百数者,皆可报名入学’。我们定下的‘男女同招、同堂授课’,恐怕……会比上一次的鬼神之说,还要棘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