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祭旗不拜天,只敬黄土人-《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

  云岭镇外的荒坡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三百七十二块黑石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围成的圆阵中央,那口漆着“待葬食魂者”的空棺正凝着露水。

  夏启的玄色大氅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玄鸟玉牌——那是他在矿坑里扒了三天三夜,从瓦砾堆里捡回的最后一件皇族信物。

  “殿下,时辰到了。”沉山的声音混着甲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这位铁打的训练官今早特意卸了护心镜,露出左胸处新绣的玄鸟图腾——是昨夜他亲手拆了旧战袍,用女儿的绣线连夜赶制的。

  夏启没有回头。

  他望着圆阵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卖炊饼的王婶攥着半块焦黑的木牌,指节发白;石匠的儿子把工牌贴在胸口,那上面“玄冥祠”三个字被磨得发亮;甚至有头发花白的老妇,捧着个褪色的襁褓——听说她的孙儿刚满月,就被庆王府的人以“充匠籍”为由抱走,至今未归。

  “点火。”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冻土上。

  沉山递来的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蓝焰。

  夏启接过时,指腹擦过火折子粗糙的边缘——和当年矿坑里的碎石触感一模一样。

  他弯腰将火折子凑向供桌,纸灰堆里突然飘起一片碎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张二狗,石匠,三十岁”。

  那是昨夜阿离逐户走访时,从王婶灶膛里抢出来的。

  “今日不祭神,不拜官。”他直起身子,火光映得眼尾发红,“只送那些被名字吞掉的人——回家。”

  纸灰“轰”地腾起,像一朵烧红的云。

  人群里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压抑的呜咽。

  王婶踉跄着扑到圆阵边,把木牌塞进石缝:“我家男人叫李铁柱,爱吃我做的糖炊饼!”石匠的儿子跟着跪下,工牌撞在黑石上发出脆响:“我爹叫陈有财,他说等修完祠,要给我打副石弹弓!”

  山风卷着哭声往镇外去了。

  夏启望着人群中自发跪成的长队,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在议事厅拍板设无名坛时,温知语还皱着眉说“民智未开,恐生变乱”,可此刻这些连自己名字都未必写全的百姓,却把三百七十二个亡魂的名字,刻进了骨头里。

  “殿下,温参议求见。”周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怀里抱着一卷新简,竹片边缘还沾着墨渍。

  夏启转身时,看见温知语正站在坡下。

  她往日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几缕,素色襦裙上沾着星点墨迹——显然是连夜赶工。

  待走近了,他闻见她袖间飘来的松烟墨香,混着点熬药的苦,想起前半夜她咳得直捶胸口,却硬说“不妨事,归名策得赶在祭礼前成稿”。

  “三策在此。”温知语展开竹简,第一片上“悬榜”二字力透纸背,“小罪示众,大罪待审,断了污吏‘法不责众’的念想。”她翻到第二片,墨迹稍淡,“赎令换粮——北境春荒在即,百姓宁可信粮袋,不信官印。”最后一片边缘卷着毛边,“匠籍复名堂……”她声音轻了些,“那些被抹去的技艺,总得有人接着。”

  夏启的指尖划过“承技”二字。

  他想起半月前在铁匠铺,老匠头摸着蒸汽机图纸直掉泪:“我师父的师父,就差这一步就能造出水力锻锤……”如今这些断了线的技艺,终于能顺着族谱,流回后人手里了。

  “好。”他把竹简往怀里一收,“明日让阿离跟着讲经台去各村,把策文念给不识字的。”

  温知语眼尾微弯。

  她原以为夏启会先问“可稳得住人心”,却不想他直接想到了“传得进人心”——这才是那个能在矿坑里扒出玄鸟玉牌的七皇子,从来不是要做给天看,是要做给人看。

  “外情司那边有消息了。”苏月见的声音从坡下传来。

  她今日没穿护卫短打,换了身粗布襦裙,腰间却仍别着那把淬毒的柳叶刀——习惯改不了。

  “讲经台过了十八村,有十七村自发掘出遗骨。”她抛来块染血的布片,“这是青牛村老猎户在菜窖里找到的,裹着个石匠的断指,指节上还留着凿子印。”

  夏启捏着布片,能摸到上面干透的血痂硌手。

  他想起裴文昭残纸上的“他们认得玄鸟”——原来不是玄鸟认不得,是有些人,把玄鸟的眼睛蒙住了太久。

  “去把这些遗骨迁到启明园。”他对苏月见说,“立碑的时候,名字要刻拳头大。”

  苏月见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阿离正站在讲经车边。

  那姑娘往日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今日却在鬓角别了朵小蓝花——是刚才有个村妇硬塞给她的,说“念得人心疼,得戴朵花冲冲晦气”。

  日头渐渐爬上山脊。

  夏启望着圆阵里越堆越高的木牌、工牌、褪色的襁褓,忽然听见沉山在身后低喝:“巡井队的,都挺尸呢?把遗骨箱搬过来!”

  他转头,看见沉山正踹着几个巡警队员的屁股。

  那些人往日总扛着探测地宫的声波锤,此刻却手忙脚乱地搬木箱,锤头撞在青石上叮当作响。

  夏启眯起眼——那声波锤他见过,能震碎三尺厚的岩层。

  或许该让沉山改改,震震那些藏在岩层里的……脏东西。

  “殿下,京城来的快马!”周七的吆喝惊飞了几只山雀。

  夏启接过信鸽腿上的竹筒,拆开封泥的瞬间,风掀起他的大氅,玄鸟玉牌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金芒,正正照在无名坛中央的空棺上——那口本该装着亡魂的棺材,此刻已被三百七十二个名字,填得满满当当。

  玄鸟玉牌的金芒掠过空棺时,沉山的甲胄突然发出轻响——他抬手按住左胸玄鸟图腾,那处绣线因过度紧绷裂开一道细缝。

  三日前夏启说声波锤不该只敲石头时,他还摸不着头脑,此刻望着坡下巡井队员将改造后的鸣冤鼓往马背上绑,突然懂了:那些震碎岩层的力道,该用来震碎压在百姓头顶的黑幕。

  总教官!一个巡井队员跑过来,腰间挂着的鸣冤鼓还沾着新漆,青牛村的张老汉说,鼓面震出下面有人时,他孙子正蹲在井边玩泥,说听见地底下有小孩哭。

  沉山粗粝的拇指碾过鼓面凸起的纹理。

  这是他熬了两夜,照着夏启画的声波图谱改的——原用于探地宫的震动频率被调得更钝,像敲在人心口。把各村上报的异常点标到地图上。他扯着嗓子喊,震得山雀扑棱棱乱飞,明早我要看到哪片地底下藏着活棺材!

  话音未落,周七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着滚下坡来。

  这位总被误认为账房的情报官跑得发鬓皆乱,手里攥着的账本边缘还沾着窑场的黑灰:殿下!

  柳元衡的药材商路查到了!他扑到夏启跟前,摊开的账本里掉出张驿站登记——采药队成员年龄全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籍贯栏清一色写着。

  夏启弯腰拾起那张纸,指腹擦过字上的墨点。

  他想起前日阿离在青牛村转述的话:老猎户说,去年秋里有辆黑车进村,用糖人哄走三个石匠家的娃。原来不是哄,是收——收去做永远开不了口的活证据。

  这不是逃亡,是灭口前的最后转移。周七的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驿站的马夫说,那队人带着铁笼,说药材金贵,得防着跑

  山风突然灌进领口,夏启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云岭镇升起的炊烟,想起王婶今早塞给他的糖炊饼——饼里裹着半颗没化开的糖块,硌得他舌尖发疼。

  原来那些被碾碎的,从来不是名字,是人。

  温参议。他转身时,温知语已捧着新誊的策文站在五步外。

  她的素裙下摆沾着泥,显然是从讲经台直接赶过来的,归名策里加一条:凡十五岁以下失踪匠户子女,见者即报,报者重赏。

  温知语的指尖在竹简上顿住。

  她原以为夏启会先问兵力调配,却不想他的目光早穿过了眼前的黑幕,落在更幼小的伤口上。她低头记录,发尾扫过赎令换粮的墨迹,我这就让人把赏格写成顺口溜,让讲经台的先生们唱着传。

  苏月见的柳叶刀突然出鞘三寸。

  这位外情司使不知何时绕到了坡后,刀身映着她冷白的脸:采药队今夜子时过青龙渡。她抛来块染血的碎布,正是今早青牛村老猎户交来的,布上的血是新的,混着铁锈味——他们在给笼子上油。

  夏启接住碎布,血腥味顺着指缝钻进来。

  他想起系统商城里那把高碳钢刻刀,此刻正贴着他的大腿——是今早用新得的功勋点兑换的,刀身淬着冷光,能刻穿三寸厚的花岗岩。沉山。他转向训练官,带巡井队里手稳的,把鸣冤鼓架在青龙渡两岸。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我要让那些铁笼,在鼓声里自己开口。

  沉山用力捶胸,玄鸟图腾的绣线又裂开半寸:末将这就去挑人!他转身时,甲胄撞在无名坛的黑石上,发出清越的回响——像极了当年矿坑里,夏启用碎石敲出的求救声。

  周七突然拽住夏启的袖口:殿下,还有更要紧的。他从怀里掏出叠驿站密报,最上面一张盖着京城卫的火漆,柳元衡的商路终点是郊外的无量观,那处道观三年前因妖道惑众被抄,可据打扫的杂役说......他咽了口唾沫,观里的地窖门,是新换的铜锁。

  夏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系统抽奖抽到的《京城舆图》残卷,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处可藏千人的隐秘所在。

  无量观,正是其中之一。

  夜幕降临时,启明园废墟的火把被风刮得忽明忽暗。

  夏启蹲在沙盘前,高碳钢刻刀在无量观的位置划下深痕。

  温知语捧着药碗站在他身后,药香混着松烟墨味:殿下该喝药了,您这两日咳得......

  不急。夏启头也不抬,刻刀在沙盘边缘又划了道线,他们烧一个名单,我就织一张网。他抬头时,目光穿过残垣望向南边——那里有他用系统兑换的蒸汽机图纸,有沉山训练的三千玄鸟卫,有阿离带着讲经台传遍北境的归名策明日,我要让全天下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七皇子回京,不是求恕,是来收债的。

  突然,废墟外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苏月见的柳叶刀瞬间抵住来者咽喉,却在看清车帘时顿住——那是辆漆黑的贡车,车辕上雕着已经褪色的玄鸟纹,正是三年前将夏启押往废土的那辆。

  车里有血书。赶车的老仆掀开帘角,露出夹层里染血的绢帛,是......是被关在无量观的匠人托我带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他们说,看见玄鸟玉牌的光了。

  夏启伸手接过血书,指尖触到绢帛上未干的血渍。

  远处,沉山带着巡井队的火把像一条流动的星河,往青龙渡方向去了。

  他望着那辆漆黑的公车,突然笑了——有些车,该载着罪证回来;有些人,该换个身份上路。

  周七。他将血书递给情报官,把这些字刻在鸣冤鼓上。然后转向苏月见,你去准备两套粗布衫,要洗得发白的。

  苏月见挑眉:殿下这是要......

  明日起,北境少个七皇子。夏启摸出玄鸟玉牌,在火把下照出金芒,但天下会多一个夏先生——专给人讲归名策的先生。

  公车的车帘在夜风中微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将一张新的网,悄悄撒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