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李俊很谨慎-《混在水浒被迫称王》

  一个打着赤膊、肌肉虬结的汉子从厢房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惯常的凶狠与戒备,凑到李俊身边,压低声音道:“哥哥,这么早,会是谁?听动静,不像本地那些碎嘴的。”

  李俊拳架早已收起,此刻正缓缓吐纳,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这么早的正式拜访,在他这处所在,确实稀罕。他瞥了那汉子一眼,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几个人?外头什么动静?”

  汉子侧耳又听了听,摇头:“就一个敲门声,没听见别的说话或脚步声。”

  李俊略一沉吟,眼神依旧望着大门方向,淡淡道:“去两个人,门后机灵点。问明白了是谁,何事,再来回话。”

  “是!” 汉子领命,朝另一边打了个手势,立刻又有两个精悍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凑过来。三人轻手轻脚走到厚重的木门后,其中一个凑到门缝边,眯起一只眼向外窥去。

  只一眼,那汉子脸上紧绷的戒备神色骤然一松,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对同伴低声道:“是张顺哥哥!”

  随即提高声音朝院内喊道,“哥哥!是张顺哥哥来了!”

  李俊闻言,脸上那层审视的冰霜瞬间化开,露出真切的笑意,迎上前几步。

  院门打开,张顺迈步进来,脸上还带着晨间的清爽气息,见了李俊,嘿嘿一笑,抱拳道:“哥哥,起得早!”

  李俊还了一礼,笑道:“你也够早。怎么,昨夜没喝够,一大早跑来寻我再战?”

  他开着玩笑,目光却在张顺脸上仔细扫过,见他眼神清亮,神色间虽有宿醉的些微疲惫,却并无惶急或愁苦,反而隐隐有种……压抑的兴奋?

  张顺收了玩笑神色,正色道:“哥哥说笑了。实不相瞒,这么早过来,是有事寻哥哥商量。”

  “哦?” 李俊眼神倏然一凝。自己这个兄弟张顺,性子直率,重情重义,但向来分得清楚。除了平日吃酒快活、切磋技艺,极少会主动登门谈什么“正事”,尤其还是这般一大清早。

  他心下瞬间转过数个念头——是惹上了新的麻烦?还是……

  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只将那份探究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张顺脸上,仿佛要透过皮肉看清他心底的念头,缓缓道:“这倒稀罕。什么事,能让你这‘浪里白条’一大清早,专门跑我这儿来说?” 他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张顺被他看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随即收敛笑容,更加郑重地说道:“哥哥,实不相瞒,是桩……或许能改变你我的大机缘。你可知晓,咱们江州码头,这几日泊着的那八条大船的东家,那位周天周大官人?”

  “周天?” 李俊眉头一挑,身体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些,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锐光。

  昨日码头那帆樯如林、旗号鲜明的庞大船队,他亲眼得见,印象深刻。那“威远镖局”的旗号,手下精悍的人马,都显示出对方绝非寻常商贾。

  他心中早有结交之意,只是苦于没有合适门路,也未摸清对方底细深浅,故而未曾贸然行动。此刻听张顺主动提起,且语气如此,心中那根弦立刻绷紧了。

  他脸上浮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玩味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那船队,威风得紧,靠岸时半个江州都惊动了,我岂能不知?怎么,你已和他攀上交情了?” 话问得随意,耳朵却已竖起。

  张顺见兄长如此反应,知道瞒不过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何止攀上交情。哥哥,我……已决意跟着这位周大官人,出去讨生活了。”

  “哦?” 李俊这一声拖得略长,眼中的探究之意更浓,身体微微前倾,“他……许了你什么?竟能让你这浔阳江上的‘浪里白条’,甘心离了这根基之地?” 他问得直接,这是江湖人谈事的风格,也是他对自己兄弟的关切。

  张顺想了想,道:“许了什么?那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总之,前程、安稳、正路,还有……一份天大的念想。”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李俊,话锋一转,“哥哥,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也换个活法?”

  “换个活法?” 李俊眼神一凝,瞳孔微微收缩,“怎么个换法?” 他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稳之下的一丝波动。

  “出海。” 张顺吐出两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李俊的脸,“弄一条咱们自己的商路,去搏那万里波涛之外的富贵。哥哥,你觉着……这事,靠谱吗?”

  “出海?!” 纵然以李俊的城府,此刻心中也不由掀起惊涛骇浪。他脸上惯常的沉稳出现了瞬间的裂纹,目光如电,紧紧盯住张顺,沉声问道:“那周大官人……允诺了你这个?他……已有海船?熟悉航道?可知海上风浪之险,番邦之情?”

  张顺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顿了一下,略作犹豫,还是坦然道:“海船……眼下还没有。航道、风浪、番邦情状,也需探查。但周大官人有这个心,有这个力,更有这个胆魄!他并非空口白话,手下能人不少,志向极大。”

  他想起周天与李助那讳莫如深的对话,以及那句对人员性情的特殊要求,又补充道,“对了,周大官人还让我留意,招揽一些水上真正的好手。性子……最好别太绵软,蛮横些、悍勇些的,反而更好。”

  “蛮横些更好?为何?” 李俊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要求与他所知的任何正经行当的用人标准都大相径庭。

  张顺回忆着周天当时的神情语气,努力解释道:“周大官人说……那海外之地,不同于中土,法度难及,弱肉强食乃是常态。太过老实本分,怕是难以立足,应付不来那边的凶险局面。”

  李俊听完,半晌无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院中那棵老树,目光深邃,仿佛已穿透时空,看到了那波涛诡谲、机遇与死亡并存的未知海域。他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风险、机遇,以及自己手下这一大摊人和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张顺,眼中神色复杂,有欣赏,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摇了摇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

  “兄弟,你的意思,哥哥明白了。这是一条前所未见的路,机遇或许惊天,风险也必定骇人。你能有此决断,哥哥为你高兴。” 他话锋一转,语气转为沉重,“但是,眼下……我不能跟你去。”

  张顺急道:“为何?哥哥是信不过那周大官人?还是……”

  李俊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院内院外隐约可见的、那些依靠他吃饭的兄弟身影,低声道:“非是不信,也非不敢。只是我这边,牵扯太多。手下这么多兄弟指着吃饭,江州地面上,也有些关系一时半刻难以斩断。冒然抽身,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上策。”

  张顺知道李俊素来极有主见,行事缜密,考虑周全远胜自己。他既然这么说,必有深意,且一时难以改变。

  张顺脸上不由露出深深的遗憾之色:“那……真是可惜了。若能有哥哥同行,把握何止大上十倍?”

  看到兄弟这般情态,李俊反而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股豪迈之气复现:“可惜什么?路还长着呢!兄弟你先过去,替哥哥看看那周大官人是否真如所言,也替咱们蹚蹚那海上的路。若真是条通天大道,局面稳妥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哥哥我未必就不能乘风破浪,后来居上!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张顺听出他话中并未完全关闭那扇门,只是时机未到,心中失落稍减,精神重又一振:“哥哥的意思是……?”

  李俊微微一笑,神色从容:“我的意思是,既然那位周大官人驾临江州,弄出好大声势,我李俊作为地主,若不去拜会一番,岂非太失礼数?兄弟,你可能帮我牵个线,约他一见?不必大张旗鼓,私下小酌,说说话便好。”

  张顺一听,这是好事啊!连忙点头:“这没问题!哥哥想何时相见?”

  李俊略一思忖:“今日我有些琐事需处置。便定在……明日晚间吧,如何?寻个清净雅致些的所在。”

  “行!我这就去问问周大官人那边是否便宜。” 张顺也是个急性子,事情说定,便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哥哥,那我先回去了,也好早做安排。”

  李俊知他性子,也不多留,只含笑摆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

  张顺抱拳一礼,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步伐比来时更显轻快有力。院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清晨的微光与江涛声稍稍隔绝。

  李俊独立院中,望着张顺离去的方向,脸上那从容的笑意渐渐敛去,复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他负手而立,江风拂动他的衣袂,目光却已投向更远处,那水天相接、迷雾朦胧的江心之外。

  “出海……商路……法外之地……”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点燃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