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终于轮到戴雨燕回家。
提着前两天发的福利，她天一亮就往家里赶。
到家才九点，家里依旧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小团团已经会喊人，她最先看到戴雨燕。
“姑.....姑....太太....姑姑...”
嗯——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太太，姑姑回来了。”
戴奶奶摆弄着手里的鞋底子，“回来了，吃了吗，看是自己做，还是吃点早上剩的窝窝头。”
不是她不给孙女做饭，是她那手艺，做了孙女估计吃不了几口。
戴雨燕如何不知道她奶奶的心思，忍着笑说，“我早上吃过了。”
塞了一根江米条给小团团，让她自己吃，戴雨燕端了一碗水，坐到老太太身边看她纳鞋底，一言不发。
戴奶奶瞥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憋得她看着都难受。
“听说我哥和我嫂子因为工作的事闹矛盾了。”
戴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叹气，“你哥这个人，看起来什么事都听家里安排，但其实犟得很，他决定的事家里人如果不同意。
他不会当场反驳，但等到做的时候，依旧按自己意思来。”
这种性格的孩子，气人的很。
可他们却没有资格怪他，“他是为了我们才留下的，你爸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我和你爷爷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他作为你爸的长子，自然要帮他承担。
你嫂子更没错，她只想让你哥不要那么苦，让他们的孩子不要一直苦哈哈的种地....”
现在家里气氛压抑的很。
刘小芬对谁都笑脸相迎，和以往一样。
唯独和戴雨全，一句话不说。
戴雨全也是个犟种，反正我没错，我也不会低头。
王桂芳和戴建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没错。
就这样，夫妻两比陌生人还客气。
“我晚上劝劝我哥。”
“是得劝劝，他不跟媳妇商量就放弃，搁谁不生气。”
中午，她掐着时间点做好饭，王桂芳一行人就回来了。
“哦！又是我姐做饭，太好了。”
“说的仿佛老娘用屎把你喂大的一样。”王桂芳不满。
“妹子回来了。”
“嫂子，我前段时间去了友井大队，见到婶子了。”
刘小芬的注意一下被吸引过来，“我娘他们怎么样，我奶她们.....”
说了一半，刘小芬不说了，还能怎么样，她娘遇到那些人，连腰都直不起来。
“婶子挺好，还带我去家里吃饭，我趁机收拾了你奶奶和三婶。”戴雨燕凑近她低声说。
“真的？”
“我是供销社领导，她们不敢发癫。村里人也不会让她们得罪我。”
“谢谢你小妹，谢谢。”
她抹了抹眼睛，心情忽然轻松很多。
戴雨全还没有小妹有用，她忽然灵机一动，以后指望小妹好了。
饭后，收到小姑子给的，一双皮鞋和两个沙琪玛的刘小芬，更加笃定这种想法。
见戴雨燕跟不要钱似的，一件件往外掏好东西，王桂芳脸黑了一度又一度。
“我看你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指着面前两双白色运动鞋，“这，就这，他们两种地的，这能穿吗？”
“妈，你也有，”戴雨燕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把一件确良衬衫塞进她 怀里。“你的。”
给塞了一件新衣服，王桂芳有再多的气也得咽下去。
闺女买了这么多，所有人都照顾到了，唯独她自己，没件新衣服，新鞋子。
再咄咄逼人就会伤闺女的心。
她鼻音浓重道，“我不管你了。”
她把放在膝盖上的衬衫摸了一遍又一遍。
戴雨燕假装没看到她妈的失态，而是继续分东西。
“爸和爷爷一人一包烟，爷爷奶奶一人一顶帽子，这双解放鞋给爸你的。”
这些东西花了她快一百，身上的积蓄一干二净。
下次发工资前，又得馒头咸菜吃。
虽然艰苦，但她开心。
有了钱就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嘛。
“下午大哥别去上工了，同我上山一趟。”
老大还没答应，老三坐不住了，“我去，我去.....”
“爬，我喊的是大哥。”
戴雨邦委屈，不让去就不让去，这么凶干嘛。
上山途中，戴雨全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寻找能吃的菌子和野菜。
“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上山的，对吗？”
“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管。”
切.....
二十岁的大人，也确实够大。
“大哥，嫂子和你是夫妻，这么大的事，你要和她商量。
没通过商量是，你现在做了也就做了，总归不对，道个歉，低个头总能做到吧。”
戴雨全不以为意，“我的事，凭什么找她商量，我没错。”
嘿，这顽石。
戴雨燕气极，一脚踹在她大哥的小腿肚子上。
“你真以为我嫂子是为了自己啊，她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她心疼你，不想让你一辈子当个种地的。”
“我知道。”
疼得戴雨全弯腰揉腿，揉着揉着索性不走了，摆烂的坐在原地。
声音罕见的低落。
“可是家里总要有人的，老三现在年龄小，他长大一点肯定要走出去。
你二哥，你别看他平时话少，但并不是笨蛋，他心里清明着呢。
你以为他相看那么多，为什么次次故意把女方气走，他是看不上，眼光高着呢。
他念书也聪明的，只是故意考不及格的，他和老三那个笨蛋不一样。”
他笃定老二能考上。
戴雨燕再也数落不下去，她知道，她都知道，她二哥上初中时，她在小学 展现出的学习天赋让公社小学老师夸了又夸。
她哭腔明显的说，“大哥，你是笨蛋.....呜呜.....你们是笨蛋.....”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好。
所有，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人，怎么会这么好。
“哭什么，大哥天天待在父母和爷奶身边，你羡慕都来不及。”
这句话让戴雨燕爆哭，“谁羡慕，我才不羡慕，我会好好工作，我以后会赚很多钱，我.....”
我还要上大学。
我会走的很远很远，以后见你们可能好几个月一面，可能一年一面，还可能几年一面....
提着前两天发的福利，她天一亮就往家里赶。
到家才九点，家里依旧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小团团已经会喊人，她最先看到戴雨燕。
“姑.....姑....太太....姑姑...”
嗯——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太太，姑姑回来了。”
戴奶奶摆弄着手里的鞋底子，“回来了，吃了吗，看是自己做，还是吃点早上剩的窝窝头。”
不是她不给孙女做饭，是她那手艺，做了孙女估计吃不了几口。
戴雨燕如何不知道她奶奶的心思，忍着笑说，“我早上吃过了。”
塞了一根江米条给小团团，让她自己吃，戴雨燕端了一碗水，坐到老太太身边看她纳鞋底，一言不发。
戴奶奶瞥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憋得她看着都难受。
“听说我哥和我嫂子因为工作的事闹矛盾了。”
戴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叹气，“你哥这个人，看起来什么事都听家里安排，但其实犟得很，他决定的事家里人如果不同意。
他不会当场反驳，但等到做的时候，依旧按自己意思来。”
这种性格的孩子，气人的很。
可他们却没有资格怪他，“他是为了我们才留下的，你爸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我和你爷爷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他作为你爸的长子，自然要帮他承担。
你嫂子更没错，她只想让你哥不要那么苦，让他们的孩子不要一直苦哈哈的种地....”
现在家里气氛压抑的很。
刘小芬对谁都笑脸相迎，和以往一样。
唯独和戴雨全，一句话不说。
戴雨全也是个犟种，反正我没错，我也不会低头。
王桂芳和戴建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没错。
就这样，夫妻两比陌生人还客气。
“我晚上劝劝我哥。”
“是得劝劝，他不跟媳妇商量就放弃，搁谁不生气。”
中午，她掐着时间点做好饭，王桂芳一行人就回来了。
“哦！又是我姐做饭，太好了。”
“说的仿佛老娘用屎把你喂大的一样。”王桂芳不满。
“妹子回来了。”
“嫂子，我前段时间去了友井大队，见到婶子了。”
刘小芬的注意一下被吸引过来，“我娘他们怎么样，我奶她们.....”
说了一半，刘小芬不说了，还能怎么样，她娘遇到那些人，连腰都直不起来。
“婶子挺好，还带我去家里吃饭，我趁机收拾了你奶奶和三婶。”戴雨燕凑近她低声说。
“真的？”
“我是供销社领导，她们不敢发癫。村里人也不会让她们得罪我。”
“谢谢你小妹，谢谢。”
她抹了抹眼睛，心情忽然轻松很多。
戴雨全还没有小妹有用，她忽然灵机一动，以后指望小妹好了。
饭后，收到小姑子给的，一双皮鞋和两个沙琪玛的刘小芬，更加笃定这种想法。
见戴雨燕跟不要钱似的，一件件往外掏好东西，王桂芳脸黑了一度又一度。
“我看你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指着面前两双白色运动鞋，“这，就这，他们两种地的，这能穿吗？”
“妈，你也有，”戴雨燕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把一件确良衬衫塞进她 怀里。“你的。”
给塞了一件新衣服，王桂芳有再多的气也得咽下去。
闺女买了这么多，所有人都照顾到了，唯独她自己，没件新衣服，新鞋子。
再咄咄逼人就会伤闺女的心。
她鼻音浓重道，“我不管你了。”
她把放在膝盖上的衬衫摸了一遍又一遍。
戴雨燕假装没看到她妈的失态，而是继续分东西。
“爸和爷爷一人一包烟，爷爷奶奶一人一顶帽子，这双解放鞋给爸你的。”
这些东西花了她快一百，身上的积蓄一干二净。
下次发工资前，又得馒头咸菜吃。
虽然艰苦，但她开心。
有了钱就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嘛。
“下午大哥别去上工了，同我上山一趟。”
老大还没答应，老三坐不住了，“我去，我去.....”
“爬，我喊的是大哥。”
戴雨邦委屈，不让去就不让去，这么凶干嘛。
上山途中，戴雨全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寻找能吃的菌子和野菜。
“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上山的，对吗？”
“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管。”
切.....
二十岁的大人，也确实够大。
“大哥，嫂子和你是夫妻，这么大的事，你要和她商量。
没通过商量是，你现在做了也就做了，总归不对，道个歉，低个头总能做到吧。”
戴雨全不以为意，“我的事，凭什么找她商量，我没错。”
嘿，这顽石。
戴雨燕气极，一脚踹在她大哥的小腿肚子上。
“你真以为我嫂子是为了自己啊，她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她心疼你，不想让你一辈子当个种地的。”
“我知道。”
疼得戴雨全弯腰揉腿，揉着揉着索性不走了，摆烂的坐在原地。
声音罕见的低落。
“可是家里总要有人的，老三现在年龄小，他长大一点肯定要走出去。
你二哥，你别看他平时话少，但并不是笨蛋，他心里清明着呢。
你以为他相看那么多，为什么次次故意把女方气走，他是看不上，眼光高着呢。
他念书也聪明的，只是故意考不及格的，他和老三那个笨蛋不一样。”
他笃定老二能考上。
戴雨燕再也数落不下去，她知道，她都知道，她二哥上初中时，她在小学 展现出的学习天赋让公社小学老师夸了又夸。
她哭腔明显的说，“大哥，你是笨蛋.....呜呜.....你们是笨蛋.....”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好。
所有，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人，怎么会这么好。
“哭什么，大哥天天待在父母和爷奶身边，你羡慕都来不及。”
这句话让戴雨燕爆哭，“谁羡慕，我才不羡慕，我会好好工作，我以后会赚很多钱，我.....”
我还要上大学。
我会走的很远很远，以后见你们可能好几个月一面，可能一年一面，还可能几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