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代表不了光-《血色蔷薇永寂曲》

  楚离则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宿舍。刚推开房门,一道身影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弹了起来,是伊莉丝。她眼圈微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楚离!”伊莉丝看到她,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你回来了!太好了!星崖……星崖她不见了!”

  楚离脚步未停,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平淡:“不见了?具体。”

  伊莉丝急急道:“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她说要去古籍区查点资料,让我在休息区等她。结果我一直等到闭馆她都没回来!我去找了她常去的几个地方,问了好多人,都没找到!她的通讯器也联系不上!我……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最近学园里这么不太平,她会不会像艾米丽一样……”

  楚离放下水杯,黑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莉丝。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伊莉丝像是惊弓之鸟,猛地回头。楚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卡斯帕·海因里希。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执事服装,神情沉稳,对着屋内的楚离微微躬身:“楚离同学,会长请您移步一叙。”

  他的目光扫过泪眼婆娑的伊莉丝,补充道,“关于星崖同学的下落,会长或许有些线索。”

  伊莉丝立刻抓住卡斯帕的衣袖,急切地问:“星崖在哪里?她安全吗?”

  卡斯帕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语气礼貌而疏离:“详情不便在此透露,还请伊莉丝同学稍安勿躁。楚离同学,请。”

  楚离没说什么,放下水杯,跟着卡斯帕离开了宿舍。伊莉丝想跟上去,却被卡斯帕一个眼神制止,只能焦灼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

  ……

  夜间部城堡,银朔的书房。

  与往常不同,书房内并非只有银朔一人。

  维克多·斯特恩院长也在,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此外,还有一名穿着圣光教会低级执事袍、面色惶恐的年轻人,正不安地搓着手。

  楚离踏入书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银朔身上。

  银朔示意她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星崖同学的下落,我们初步有了线索。”

  他看向那名年轻执事,“这位是教会文书馆的实习执事,托马斯。让他自己说吧。”

  托马斯执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星崖同学确实来过文书馆,后来……后来教会第三小队请星崖小姐去……去审讯室之后,我就再没见到星崖小姐出来……。”

  楚离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寒,仿佛连书房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她黑眸眯起,里面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

  “理由?”声音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托马斯继续道:“理由是…是协助调查近期晦光街异常事件及异端力量来源’。”

  “协助调查?”维克多院长声音沉痛,带着压抑的怒火。

  “未经监护人同意,未经学园批准,强行带走我的学生,这就是圣光教会的‘庇护’与‘指引’吗?!”

  银朔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平稳但眼眸中寒光闪烁:“ 裁决所,越界了。”

  他看向楚离,“但根据我们安插在教会内部的眼线回报,拉赛尔的目标是你。他认为星崖与你走得近,可能知晓你的‘秘密’,或者……可以用她来胁迫你就范。”

  楚离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端起桌上散发着清雅香气的红茶,轻轻吹了吹热气。

  “审讯室,在哪儿?”她问,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托马斯执事被她平静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在、在教堂地下,东侧区域,有很强的圣光魔法守护,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维克多院长补充道:“裁决所的手段……并不总是那么光明。”

  楚离放下茶杯,站起身。

  “知道了。”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缓缓起身,面向书房的门,就在她刚迈出两步时,脚步微顿。

  侧过头,黑发滑落遮住了她部分侧脸,只露出那双如同万年寒冰的黑眸,和勾一抹勾看似从容、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银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银朔的心上,“炉鼎之事,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但!若你想借此玩弄人心……”

  唇角那抹弧度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本君不介意,先拿你试试剑。”

  说完,不再有丝毫停留,抬步便走出了书房,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室骤然降至冰点的空气和那句冰冷的警告。

  银朔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从容平静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缓缓抬起手,指尖捻动着,仿佛还残留着蔷薇庭院中拥抱她的触感以及那个吻的余温。

  “玩弄人心?”他低声重复,唇边泛起一抹意味难明、近乎自嘲的冷笑。

  楚离,到底是谁,在玩弄谁呢?

  是你先以炉鼎为饵,如今却因旁人之事,毫不犹豫地将剑锋指向我……

  然而,这句低语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无人听闻。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卡斯帕微微颔首。

  卡斯帕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并非为了保护,而是为了……确保事后能有人收拾局面,以及,亲眼见证。

  ……

  圣光教会,缄默之城教区分部。

  这是一座巍峨肃穆的白色建筑,尖顶直指苍穹,仿佛要承接来自天国的光辉。

  白日里前来祈祷的信徒早已散去,只剩下巡逻的教会守卫和隐约传来的唱诗声。

  她没有丝毫隐匿行踪的打算。

  如同降世的杀神,一步步走向教堂那扇巨大的、雕刻着圣像的雕花大门前。

  两名身穿银铠的教会骑士立刻上前阻拦,神色警惕:“教堂重地,夜间不对外开放,请止步!”

  楚离看也没看他们,只是抬起手,对着那扇厚重的、附加了多重神圣结界的大门,轻轻一拂。

  如同清风拂过水面。

  门前守卫的教会骑士刚想上前阻拦,便被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气势狠狠撞开,踉跄着跌倒在地,眼中充满惊骇。

  那扇足以抵挡重型攻城锤撞击的雕花大门,连同其上流淌的圣光魔法结界,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比尘埃还要细碎的金属和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露出了后面幽深、灯火通明的教堂大厅。

  楚离迈步,踏过那虚无的门槛,走进了教堂。

  警报声瞬间凄厉地响起!

  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明亮的圣光术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楚离身上。

  数十名骑士从内部涌出,手持闪烁着魔法符文光芒的长剑和盾牌,结成战阵,如临大敌。

  “异端!站住!”

  “亵渎圣所者,死!”

  楚离脚步不停,黑眸中一片漠然。

  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神识瞬间铺开,穿透层层墙壁和结界,精准地锁定了地下东侧某个被强大圣光力量包裹的房间。

  她继续向前走。

  “攻击!”为首的骑士队长厉声下令。

  刹那间,各种神圣魔法属性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向楚离倾泻而去!

  光芒耀眼,将整个教堂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楚离周身三尺之地时都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

  她行走在狂暴的攻击浪潮中,如同漫步在无人的庭院,步伐依旧从容,甚至没有加快一分。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无人能阻其半步。

  教会众人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骇,再到恐惧。他们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楚离没有理会这些杂兵。她走到大厅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圣光女神像。

  她抬起手指,对着神像基座下方某个看似不起眼的符文节点,轻轻一点。

  嗡——!

  地面微微震动,一道隐藏的、散发着浓郁圣光能量的暗门,在神像后方缓缓打开,露出了向下的阶梯。

  楚离看也没看周围那些吓得几乎握不住武器的教会守卫,径直走下了阶梯。

  阶梯之下,是教会真正的核心区域之一。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铭刻着强大魔法结界的审讯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圣光魔法气息,足以让任何黑暗生物感到极度不适。

  数名气息明显强大得多、身穿赤红色铠甲的骑士挡在了通道尽头,他们手中的火焰长剑燃烧着灼热的圣焰,眼神冰冷而残酷。

  “止步,亵渎者!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首的净焰骑士长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楚离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挡路的几名净焰骑士,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开口:

  “让开。”

  “或者,死。”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净焰骑士的灵魂深处。

  那几名身经百战、以铲除异端为己任的骑士,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时刻——

  通道尽头,一扇魔法结界格外强大的静修室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安东尼奥大主教走了出来。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慈和的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圣典,周身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明力量。

  “愿圣光宽恕你的无知与鲁莽,迷途的孩子。”安东尼奥看着楚离,语气充满了悲悯。

  “你强大的力量令人惊叹,但也让你迷失了方向。圣光之下,众生平等,但也需要秩序与约束。”

  目光扫过楚离身后那空荡荡的阶梯入口(大门已化为飞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和怒火,但笑容不变:“星崖小姐正在接受圣光的启迪,这对她的灵魂有益。你不该打扰这份宁静。”

  楚离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

  “启迪?”她重复着这个词,黑眸中冷光乍现,“就像你们‘启迪’那些血畜?还是像你们准备‘启迪’我?”

  不再废话,抬手,隔空对着安东尼奥大主教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抓。

  并非攻击他本人,而是针对他身后那间静修室的强大魔法结界!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

  那足以抵挡纯血血族全力一击的圣光结界,在楚离这随手一抓之下,应声而碎!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审讯室,阴冷潮湿。

  星崖被绑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小脸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因为长时间的审问和恐惧而显得有些涣散。

  身上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精神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和折磨。

  拉赛尔并不在场,负责审讯的是两名面容冷硬的裁决所执事。

  正试图用蕴含精神压迫的圣光魔法,撬开星崖的嘴,获取一切信息。

  轰——

  的一声巨响,审讯室那扇加持了多重魔法阵的铁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瞬间扭曲、变形,然后彻底崩飞!

  绑着星崖的铁链应声断裂。

  星崖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寻声望去看到楚离的刹那、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光芒,强忍着的即将决堤的委屈泪水。

  楚离的目光越过脸色终于大变的安东尼奥,落在星崖身上,语气依旧平淡:

  “走了。”

  星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的走了出来,紧紧抓住楚离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没事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星崖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安东尼奥大主教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慈和的面具破碎,露出了属于统治者的冷酷与威严:“楚离!你当真要与圣光为敌吗?!你以为拥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

  楚离终于将目光正式落回他身上,那眼神,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俯视着渺小的蝼蚁。

  “与圣光为敌?”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堂

  “你……代表不了光。”

  “至于为所欲为……”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漠然。

  顿了顿,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平淡内敛,浩瀚凌驾于万物规则之上的恐怖威压。

  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所有的圣光在这威压面前都黯然失色,那些净焰骑士更是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本君行事,何需向你解释?”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看安东尼奥那铁青的脸色和周围瑟瑟发抖的教会人员。

  转身,将精神恍惚的星崖轻轻抱起,转身,看也没看那两名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执事径直向外走去。

  沿途,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如同来时一般从容,一步步走出这圣光教会的核心之地,走出那扇被她强行破开的大门,走入外面因为骚动而聚集起来的人群视线中。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与她周身那未散的冰冷杀意形成诡异的对比。

  她低头,对怀中止住哭泣、只是小声抽噎的星崖淡淡道:“记住了,这世上,能护着你的,唯有你自身的力量……”

  说完,她抱着星崖,身影在夕阳下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圣光教会,以及那扇破碎的大门,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烙印在所有见证者心中。

  圣光教会缄默之城教区,今日被人单枪匹马杀入核心,强行带走了他们要审问的人,而对方,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懒得给予。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缄默之城的每一个角落,在所有势力高层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楚离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异数”或“未知”,而是与“不可招惹”、“实力莫测”、“行事无忌”画上了等号。

  而此刻,带着星崖安然返回鸢尾楼的楚离,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外界如何震动。

  她只是将受惊过度的星崖交给焦急等待的伊莉丝照顾,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盘膝坐下,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

  今日强行催动力量,虽然震慑了宵小,但也让她经脉中原本就存在的滞涩感加重了几分。

  “啧!看来得去观星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