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异变-《血色蔷薇永寂曲》

  晦光街,傍晚。

  芬恩揣着今天好不容易弄到的、几株品相还算完整的低阶月光草,正准备去找楚离换取那能让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糖豆”。

  习惯性地贴着墙根的阴影行走,这是他在晦光街生存多年养成的本能。

  突然,旁边堆积如山的垃圾箱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打声和尖锐的嘶叫。

  几只原本在争抢食物的流浪猫,此刻却像是发了疯一般,互相疯狂地抓咬,眼睛赤红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机敏与警惕,只剩下最原始的狂暴。

  甚至有一只体型较大的黑猫,竟然不顾一切地冲向芬恩,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芬恩敏捷地侧身躲过,眉头紧锁。“搞什么鬼……”他嘀咕着。

  晦光街的动物为了生存大多凶悍,但这样无缘无故如同感染了狂犬病般的集体躁动,还是头一次见。

  他加快脚步,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种异常,让他想起了某些关于黑暗能量大规模泄漏或强大邪物降临前的古老传说。

  城西公园,深夜。

  一位退休的老猎人,如今是公园的守夜人,正提着他那盏特制的、能发出微弱圣光的水晶灯例行巡逻。他经历过盟约签订前的动荡年代,对黑暗气息尤为敏感。

  今晚,公园里寂静得可怕。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突然,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压抑的低吼。老猎人警惕地举起灯,只见两个穿着破烂、眼神浑浊刚转化不久、无法控制欲望的灰裔,正如同野兽般撕扯着一只可怜的流浪狗鲜血淋漓。

  这并不罕见,晦光街之外偶尔也会有失控的低阶血族袭击动物。

  但令老猎人毛骨悚然的是,当灯光照到它们时,它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惊慌逃窜或龇牙威胁,而是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那眼神中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疯狂的杀戮欲望!它们甚至放弃了嘴边的食物,四肢着地,如同真正的野兽般向他扑来!

  老猎人心中大骇,连忙举起随身携带的、刻有简单防护符文的短杖。“滚开!你们这些失控的怪物!”他厉声喝道,同时敲响了警铃。

  最终,闻讯赶来的城市治安官处理了这两个彻底狂暴的血族。

  但老猎人站在夜色中,看着被带走的尸体,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凝重。

  他年轻时见过血族失控,但如此彻底、如同被某种外在力量剥夺了最后一丝理智的狂暴,绝非正常现象。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嗅到了熟悉而危险的气息。

  网络世界,凌晨。

  “老铁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戴着夸张头套、以探索都市传说着称的网络主播“暗夜行者”,正压低声音,激动地对着手机镜头展示一段模糊不清、晃动剧烈的视频。

  视频似乎是在一个废弃的地铁隧道里拍摄的。画面中,隐约可见几个扭曲的黑影以非人的速度爬行,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嘶吼。

  最骇人的是,镜头偶然捕捉到一张一闪而过的、极度扭曲腐烂的人脸,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却仿佛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这绝对不是我特效!我拿我下半辈子桃花运发誓!”

  “暗夜行者”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缄默之城底下肯定有东西!这些东西跟我之前拍到的那些模糊影子完全不一样!它们越来越……真实了!”

  这条视频下方迅速涌入了大量评论。有人嘲笑他哗众取宠,用了更高级的特效

  有人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也遇到过类似怪事,家里的宠物最近异常焦躁,夜里有奇怪的声响

  还有人忧心忡忡地提及最近城内治安案件似乎有所增加,尤其是涉及“精神失常”者攻击他人的事件……

  恐慌、好奇、质疑,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中发酵、传播。以往被当作笑谈的“缄默之城怪谈”,正逐渐变得具有某种令人不安的“实感”。

  ……

  与此同时,在风纪委员办公室,伊森看着桌上汇总的报告——

  宠物异常行为激增、低阶血族失控事件频发、民间恐慌情绪蔓延——眉头紧锁。

  本能地将这些异常与由里·温特斯、与那些新型怪物联系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阴谋正在酝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的城市。

  缄默之城,似乎正在逐渐撕开它那层名为“平静”的面纱,露出底下涌动的、危险的真相。

  而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想到了楚离,想到了她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和知识。

  也许……是时候,再去找她了。哪怕又要被她戏弄,哪怕要付出些“代价”。

  ———

  钟楼顶层,银朔的私人领域。

  银朔·梵卓凭窗而立,月光映照着他完美却略显苍白的侧脸。

  然而,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并非往日的平静与算计,而是翻涌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烦躁与……束缚感。

  缄默之城日益明显的异常躁动,低阶血族的无故狂暴,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不安的黑暗悸动……

  这些征兆,如同无形的弦,拨动了他体内某个沉寂已久的存在。

  一种古老、冰冷、如同镣铐般的制约感,正随着这些异象的加剧而悄然增强。这

  制约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的血脉深处的特定束缚。

  对马尔斯·克罗利。

  那个名字如同毒刺,扎在他的意识中。

  每当他想动用真正力量去搜寻、去制约、甚至去抹杀那个疯狂的存在时,那股无形的束缚感便会变得格外清晰,如同最坚韧的蛛网,缠绕着他的意志,让他无法真正付诸行动。

  马尔斯就像是一个被刻意放置的、免疫于他直接干预的“病毒”。

  “会长。”卡斯帕·海因里希如同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城内的异常能量波动还在持续增强,范围在扩大。

  元老会中已经有人开始不安,质疑我们之前的维稳策略。”

  银朔没有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窗沿,发出规律的轻响。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卡斯帕,你觉得……马尔斯的疯狂,真的只是源于他对力量的贪婪吗?”

  卡斯帕微微躬身:“马尔斯伯爵的行为确实越来越偏离常理。他似乎在主动催化混乱,仿佛……在迎接某种‘降临’。”

  “降临……”银朔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是在试图撬动那扇本应永远封闭的门。用无数的鲜血和混乱作为祭品,想要唤醒那个连名字都已成为禁忌的……‘最初之暗’。”

  卡斯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第一始祖……这不可能!盟约的制约……”

  “盟约的制约,束缚着我们,但也可能……在某些条件下,被扭曲利用。”银朔打断他,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疯子。

  “马尔斯,他或许找到了某种漏洞,或者,他本身就是那个漏洞的一部分。别忘了他的血脉,与那位被献祭的始祖,有着最直接而扭曲的联系。他是‘钥匙’,也是‘祭品’最合适的容器。”

  他转过身,看向卡斯帕,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而我,却被这该死的制约束缚着手脚,无法直接清除这个最大的隐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将缄默之城,乃至整个大陆拖向深渊。”

  这种无力感,对于习惯于掌控一切的银朔而言,是极其罕见的。

  他布局深远,算计人心,却无法对抗这源自血脉本源、关乎世界存亡的古老枷锁。

  “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棋子。”银朔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次,望向了日间部宿舍的方向,“一个完全不受此界规则束缚的……棋子。”

  圣蒂利学园,楚离宿舍。

  伊莉丝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还没从莉娜事件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刷着手机上的视频和讨论小脸煞白:“楚离……你看这些……会不会是真的?城里最近好像真的不太平……”

  楚离正闭目调息,闻言缓缓睁开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外扩散,捕捉着空气中灵气的细微变化。

  原本虽然稀薄却还算平稳流动的天地灵气,此刻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着混乱的涟漪。

  其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阴秽、狂躁、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粒子,如同瘟疫般污染着环境。

  这种规模的天地异变,在她漫长的修行生涯中并非首次见到。

  通常意味着大型天灾、绝世魔头出世、或者……世界层面的规则动荡。

  “地脉不稳,怨气丛生,阴阳失衡……”楚离缓缓睁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此界天地之气如此躁动不安,似有大灾将至。”

  “那……那会不会有危险?”伊莉丝紧张地问。

  楚离瞥了她一眼,重新闭上眼睛:“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元老会、教会、还有银朔,他们会比我们更着急。”

  她看似漠不关心,但心中却暗自思忖“这种规模的异常,绝非一两个堕落血族或小型黑暗仪式所能引发。”

  看来,银朔所说的动静,以及壁画上预示的永恒沉寂背后的危机,恐怕真的要来了。

  本想安静养伤,寻找归途,并不想卷入这种世界级别的麻烦里。但如今因果已深,想完全置身事外恐怕很难了。

  沉吟片刻,楚离不再犹豫。她站起身,开始行动。首先,将芬恩最近送来的、那些蕴含微弱能量的本地草药分门别类。

  虽然品质低劣,但聊胜于无。她指尖燃起丹火,开始炼制一些最基础的疗伤、回气、避毒丹药。数量不多,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伊利丝见她忙碌也不打扰,安静的回到床铺上睡觉去了。

  而楚离在炼完丹后,接着、以宿舍为中心,开始布下层层禁制。

  不再是之前那种简单的防护结界,而是更加复杂、兼具预警、防御、隐匿甚至小范围空间干扰功能的复合型阵法。

  动用了一些极品的灵晶粉末和之前收集的高品质水晶作为阵眼,力求将这个小空间打造成一个相对安全的堡垒。

  直到清晨伊莉丝打着哈欠醒来,看到宿舍地板上、墙壁上若隐若现的奇异符文光华,以及空气中那股凝而不散的奇异力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楚离……你这是……在干嘛?”

  楚离头也不抬,继续完善着最后一个阵眼,语气平淡:“打扫卫生,防虫防鼠。”

  伊莉丝:“……”

  看着楚离那认真的侧脸,以及周围那明显不凡的能量波动,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虽然不懂,但她知道楚离做的一切肯定有她的道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反而悄然滋生。

  楚离布完最后一道禁制,感受着宿舍内重新恢复稳定、甚至比外界浓郁几分的灵气,微微颔首。

  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

  虽然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大灾具体是什么,但提前做好准备,总归是没错的。

  至于能否安然度过,就要看这天意,以及……那些执棋之人,究竟能下出怎样的棋局了。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墙壁,望向了钟楼的方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但愿这风,别吹得太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