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执念之痕-《血色蔷薇永寂曲》

  仇恨的毒火瞬间吞噬了伊森仅存的理智。他没有继续留在现场协查通报,转身就向外冲去。

  “伊森!你去哪里?”一名同僚试图拦住他。

  “查案!”伊森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

  ……

  夜幕下的晦光街,依旧是那座城市肌理中溃烂的伤疤,充斥着污秽、混乱和挣扎求生的气息。

  伊森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带着兜帽的旧衣,遮掩住过于惹眼的银发和部分面容,再次踏入了这条熟悉又厌恶的街道。

  没有去找芬恩,他不愿再将那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混血青年拖入更深的危险。

  依靠的是过去三年中,在这条街上艰难求生时,用拳头、银币和偶尔的“帮忙”换取的一些极其脆弱且利益导向的“关系”。

  在散发着劣质酒精和呕吐物气味的肮脏酒吧角落里,找到一个绰号“老鼠”的情报贩子。那人瘦小干瘪,眼睛滴溜溜乱转,永远是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打听点事。”伊森将一枚成色不错的银币推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最近城里不太平,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像人,也不像正常的血族大人,疯得很,见血就咬。”他描述着那些怪物的特征。

  “老鼠”飞快地抓过银币,塞进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尖声道:“哎呦,大人,您说的这玩意儿可邪门!晦光街这几天也不安生,好几个捞偏门的家伙半夜出去就没回来,找到的时候都成干尸了!听说……只是听说啊,”

  他凑近一点,声音更低了,“有人在‘黑作坊’区那边,半夜听到过不像人叫的惨嚎,还有……还有浓得吓人的血味儿,比血库那边的还冲!”

  “黑作坊区”,那是晦光街深处一片连大多数混混都不愿轻易靠近的区域,聚集着一些进行非法炼金、低劣魔法改造乃至更黑暗勾当的亡命徒。

  又抛过去一枚银币:“具体位置?或者,有谁最近大量收购过某些……特殊的‘材料’?比如,活人的血液,特定类型的?”

  “老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恐惧:“位置说不准,那地方跟迷宫似的……不过,老瘸子鲍勃,那个专给人处理‘脏活’的药剂师,他前阵子好像吹嘘过,接了个大单子,对方要的东西很怪,好像是什么……稳定剂?还是融合剂?反正需要不少新鲜的人血做基底,量很大……但他嘴巴紧得很,再多钱估计也撬不开。”

  伊森记下“老瘸子鲍勃”这个名字,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老鼠”再也榨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才起身离开,融入晦光街阴影之中。

  接下来几天,伊森如同幽灵般在晦光街活动。他找到那个窝在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地下室里的“老瘸子鲍勃”,用近乎威胁的方式和更多的银币,只得到一条模糊的线索——

  找他收购血液和材料的,是一个穿着斗篷、声音经过处理、身上带着“上层区香料”味道的家伙,交易地点在靠近城市下水道系统的某个废弃仓库。

  又通过晦光街深处,一家名为“夜鸦”的地下酒吧,找到曾经帮助过几次逃过猎人追杀的混血艾伦!

  空气污浊,灯光昏暗,震耳欲聋的廉价电子音乐掩盖了角落里所有的窃窃私语和肮脏交易。这里是信息流动的暗渠,也是逃避阳光的黑暗生物们暂时的巢穴。

  伊森压低帽檐,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吧台最角落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瘦削的青年,头发染成夸张的亮蓝色,耳朵上打着一排耳钉,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颜色诡异的液体。

  看到伊森在他对面坐下,艾伦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讥诮:“哟,这不是我们正义的风纪委员大人吗?怎么有空来这种‘垃圾堆’里视察了?不怕脏了您的鞋?”

  伊森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直接将从公告板上撕下的协查通报推到艾伦面前,指着那伤口的特写,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个。最近发生的案子,是谁干的?在哪里能找到他?”

  艾伦瞥了一眼照片,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嗤笑道:“怎么?风纪委员会现在连城里的凶杀案都管了?还是说……”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案子跟你有什么私人恩怨?”

  伊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股冰冷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附近几个正在喝酒的低阶血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方向。

  艾伦也被这股杀气激得打了个寒颤,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瞪我。我知道,我知道……嗜血狂暴的怪物嘛。”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用更低的声音说,“是‘那位大人’的手笔。由里·温特斯,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能招惹的。”

  “他在哪里?”伊森追问,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艾伦耸耸肩:“那种大人物行踪不定,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他拖长了语调,吊足了伊森的胃口,才慢悠悠地说,“我听说,他好像对城西那边很感兴趣。最近几天,有人看到他的手下在那边活动,神神秘秘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准备搞什么实验。”

  “城西?消息可靠吗?”伊森死死盯着艾伦。

  艾伦摊手:“道上流传的消息,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不过,无风不起浪嘛。怎么,你想去碰碰运气?”

  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我劝你最好别去,那可是纯血贵族,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为了点陈年旧怨,把命搭上可不值当。”

  伊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一袋银币推到艾伦面前,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

  看着伊森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艾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拿起那袋银币,在手里抛了抛,低声自语:“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不过,这世道谁不疯呢。祝你好运吧,委员先生。”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楚离的眼睛。

  偶尔用神识随意扫过,总能“看”到伊森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焦躁地撞击着栏杆的受伤狼崽,在缄默之城的阴影里徒劳而危险地冲撞。

  但她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行动,没有再次现身点拨,更没有阻止。

  宿舍里,楚离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块能量充盈的水晶,感受着其中力量缓慢滋养经脉的感觉。

  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个在肮脏小巷里与人对峙、身上又添新伤的银发青年身上。

  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和些许玩味:“果然呐……本君说的没错。”

  “执念深重,心魔自缚。这小狼崽心中那点仇恨,果然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最牢固的囚笼。”

  “旁人点化万千,不如他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方知南墙之硬,或……知回头之路。”

  对她而言,这似乎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看人在命运和自身执念的旋涡中,会如何挣扎,又会走向何方。

  至于危险?那是伊森自己选的路。

  她楚离,可没兴趣当谁的保姆。

  只是,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波动。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份“旁观”,并非真的那般全然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