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烫嘴-《血色蔷薇永寂曲》

  隔音结界如同一层无形的琉璃,将宿舍分割成两个世界。

  楚离与银朔并肩坐在小沙发上,先前因凌风而起的剑拔弩张暂且搁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共同利害的、心照不宣的同盟氛围。

  楚离懒散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黑眸斜睨着银朔。

  “说说吧,会长又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说,你想向本君透露些什么?”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散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银朔轻笑,冰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温和的光泽,如同月下清泉:“楚离同学永远这么机敏,什么都瞒不过你。”

  楚离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不机敏点,早被你们这些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狐狸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至少我不会伤害你”银朔从善如流地不再绕圈子,神色稍正:“最新消息,艾德里安家族的继任者,确实并没有一直在沉睡。”

  楚离挑眉,神情淡然摩挲着手中的水晶淡淡道:“然后呢?他睡不睡觉的,这很重要?”

  “当然重要。”银朔浅笑道“继任者没有在沉睡,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关于他踪迹的线索。而赛微·亚拉,至今仍坚信她的未婚夫依旧沉睡在某个角落。”

  楚离瞥了一眼银朔,漫不经心道:“果然呐……卢西恩那天‘偶遇’我,透露赛微的藏身之处,是你的意思……”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银朔坦然承认,笑容温和无害:“离,探寻这些被掩埋的真相,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我只是……将可能对你有用的信息,传递给你而已。”

  楚离不置可否,将话题引向更危险的区域:“所以,那个克洛西·艾德里安,他上蹿下跳的,到底想做什么?你看起来很清楚,而且他好像……格外针对你?”

  银朔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但语气依旧从容:“并不全是针对我。他的目标,是彻底打破现有的、脆弱的和平,启动……‘永寂曲’。”

  “永寂曲?”楚离闲适的抛了抛手中的水晶“这跟他去找赛微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对堂兄的女人有不为人知的感情吧?”

  “离”银朔轻轻笑出声,温柔平稳道“源血后裔的存在,在教会高层和元老会核心圈子里,并非绝对的秘密。只是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些古老的血脉早已在时光中消亡殆尽。”

  楚离来了兴趣,黑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秘密?有点意思。跟你身上那种……诅咒般的枷锁有关?还是别的什么?”

  “算是吧。”银朔没有完全否认,但也未深入,“不过,并非所有的源血后裔,都背负着如我这般……枷锁。”

  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对于血族而言,寿命漫长,但并非真正的不死。可对于最纯粹的源血后裔来说……是永恒不死的。非特殊手段导致的死亡,对我们而言,几乎是不存在的概念。”

  永生不死?有点意思,这跟修仙者合道飞升后的与天地同寿倒是类似。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残酷的诅咒?

  对于这些孤立无援的末裔而言,若让那些渴望长生的人类和嫉妒的普通纯血得知他们还存活于世,必将招致无尽的贪婪觊觎和疯狂捕杀。

  难怪克洛西和赛微之前一直隐匿不出。

  可……银朔这人,他之前说他不属于任何一位始祖后裔,那他究竟属于什么?

  呵,这只炸毛狐狸,倒是让本君越来越想剖开看看了。

  心中思绪翻涌,楚离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上下打量着银朔,唇角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所以,这么说来,我们伟大的学生会长,银朔·梵卓阁下,你这般大隐于市,是为了……避免被捕杀?”

  银朔低笑出声,那笑声醇厚悦耳,带着一丝无奈和更深的自嘲:“不全是。”他冰蓝色的眼眸深深望入楚离眼中,“不论是‘学生会长’,还是‘银朔·梵卓’,这些身份,更多的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隐藏在规则与秩序的阴影里,总比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贪婪目光之下,更容易……掌控局面,达成目的。”

  他巧妙地避开了关于自身血脉根源的核心问题,将话题拉回眼前的危机:“你重伤了马尔斯,他逃遁后不知去向,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死。至于赛微,克洛西去找她,或许是想逼迫她履行那古老的婚约职责,毕竟两位源血后裔的结合,可能蕴含着启动‘永寂曲’或者达成他其他目的的关键。”

  楚离嗤笑:“呵~那只与本君打到一半就狼狈逃窜的蝼蚁,不足为惧。不过……”她话锋一转,黑眸锐利地看向银朔,“马尔斯和你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

  银朔对于她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个近乎愉悦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中光华流转:“难得,你也有这么想深入了解我的时候。”

  “确实不一般。我与他的关系,某种程度上,类似于!恩……由里与伊森的关系。”他坦然承认。

  楚离挑眉:“哦?那你当初还找本君出手?伊森可是能整天提剑追着由里不死不休的去送死,你为什么就不能亲手对马尔斯动手,甚至是对他那核心仪式动手?”

  “类似,但不完全相同。”银朔耐心解释,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划过“由里和伊森之间,是‘转化’带来的‘血之契约’束缚。而我和马尔斯之间……是更深层次的‘源血羁绊’。”

  楚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啧啧称奇:“啧啧啧!你们血族的血液关系还真是灵活多变,该不会还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特殊作用吧?”

  银朔看着她那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眼底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引诱般的意味:“还有一种,鲜为人知。源血后裔……可以在吸食血液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读取到对方的记忆碎片。”

  读取记忆?!这样说来,克洛西和赛微简直就是两本行走的、记录了数千年历史的活典籍,兼两个巨大的信息宝藏!

  难怪……难怪克洛西这么高调地现身,所图绝对不小!不过比起这个……

  楚离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联想到某些画面,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逼近银朔:“这么说来,会长之前与本君……欢好时,那般钟情于啃咬本君是为了……探知本君的记忆?”

  她问得直接而大胆,黑眸紧紧锁住银朔,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银朔自然的伸出手,轻轻将楚离拥入怀中,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声音低沉而温柔:

  “一开始……确实存了这样的想法。”他坦诚得令人心惊,眼中毫无遮掩,“毕竟,要选择合作者,我总需要尽可能地了解你。但是……”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脖颈上那些早已愈合、却仿佛仍残留着触感的旧痕,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你的血液……很特别。它在我的血液里沸腾、灼烧,如同最致命的毒药,却又蕴含着强大而陌生的生命能量,让人沉沦。我试图探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任何属于你的记忆碎片。”

  楚离任由他抱着,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应道:“当然。修士的记忆存于识海,凝于元神。区区几滴血液,如何能探寻到记忆的根源?”

  顿了顿,抬眸看他,眼神戏谑,“不过,你既然探知不到记忆,这啃咬的次数……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银朔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一种愉悦的共鸣。

  指尖依旧流连在她的颈侧,目光专注地锁住她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旋涡,要将人的灵魂吸入:

  “离,你可能不清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血液,对于源血后裔而言,并非生存的必需品。它更像是一种……力量的媒介,或者……”

  他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一种楚离不想看懂的、深沉而炽热的情感。

  “……情感的纽带。”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温柔至极:“在面对心爱之人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吸食,想要感知她的一切在自己的身体里融合、沸腾……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最深处的……占有和渴望。”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点燃空气:

  “是理智……无法压抑,也无法控制的……本能。”

  这赤裸到近乎野蛮的真诚告白,让楚离一时间有些怔忡。

  看着他那双仿佛盛满了星辰与深海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着她自己的倒影。

  啧……这炸毛狐狸,情话倒是越说越溜了,一套一套的……

  感受到怀中的人鲜有的情绪变化,银朔眼眸微黯,缓缓低头目标明确地欲要捕获她的唇瓣时——

  “咳……咳咳咳……”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般虚弱感的声音,猛地穿透了隔音结界,清晰无比地传入两人耳中。

  银朔的动作瞬间僵住,即将触碰到楚离唇瓣的距离定格,缓缓松开环抱着楚离的手臂。

  看向床上那个正痛苦蜷缩着身体、咳得惊天动地的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悦。

  楚离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扬声问道:“你又怎么了?”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凌风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回应:“阿、阿离……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谈话的……只是……心口……突然好痛……”

  楚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认命般地站起身,朝床边走去,嘴里嘀咕着:“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银朔坐在原地,微微挑眉,看着楚离那介于“真想不管”和“不得不管”之间的微妙反应。

  再联想到之前她对伊森那种看似嫌弃实则维护的态度,以及凌风正是用类似的“柔弱”姿态引得楚离不得不去“照顾”他……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银朔的脑海。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秘密的笑容。

  原来……她吃这一套?

  凌风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楚离:啊啊啊啊!那碗心头血!本君当时就应该打死也不喝的!这哪里是疗伤,分明是签了卖身契!

  银朔将楚离内心的挣扎与妥协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不再停留,优雅地站起身,对楚离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与正经:

  “克洛西选择如此高调的方式现身,无异于在缄默之城点燃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弹。教会那边,无论是怀柔的安东尼奥大主教,还是激进的克莱斯裁决长,都不会无动于衷。接下来,这座城市恐怕不会太平静。”

  顿了顿,声音放缓,关切道“你自己小心些,我先走了,若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离一眼,又淡淡地瞥了床上依旧“虚弱”的凌风,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在说:“演技不错,我学到了。”

  然后,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宿舍,轻轻带上了门。

  宿舍内,银朔离开后,那层无形的隔音结界也随之消散。

  楚离黑着脸,检查完凌风的伤口,确认并无大碍后,便想抽身离开,回到自己的角落图个清静。

  她刚一直起身,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

  “阿离……”凌风的声音格外的轻柔脆弱。

  “我……有点冷。”

  楚离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又抬眼对上他那双写满了“脆弱”与“需要”的眸子,眉心狠狠一跳。

  又来了!冷?你九尾天狐寒暑不侵,跟本君说冷?!这借口还能再烂一点吗?!

  她试图抽回手,发现凌风握得并不紧,却也不容她轻易挣脱。

  甚至还微微往她这边靠了靠,仿佛真的在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松开。”楚离语气冰冷。

  凌非就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支起身,另一只手也悄无声息地环上了她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动作很慢,带着试探,一步步侵占着她的安全范围。

  楚离被他这得寸进尺的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想用力推开他,又顾忌着他心口的伤和那碗沉甸甸的心头血。

  这债主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凌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微痒。

  “阿离……别走就这样……待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倦意。

  两人此刻的姿势已然极其亲密,面对面鼻尖几乎相触,唇瓣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流。

  凌风银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眸光迷离地望着她,那里面仿佛盛满了星辰碎屑和无尽的委屈,诱人沉沦。

  楚离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越绷越紧。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被刻意撩拨的躁动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她的冷静。

  够了!真是够了!一碗心头血,就想坏本君万载道心?!这妖孽!

  终于,在凌风的唇瓣几乎要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角时,楚离积压的怒火和某种被挑衅的征服欲彻底爆发了!

  她猛地一个翻身,动作迅捷如电,凭借着实力的绝对优势,瞬间将猝不及防的凌风反压在了身下!一只手牢牢扣住他两只手腕按在头顶,膝盖抵在他身侧,形成了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姿势。

  “你够了!”楚离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黑眸中燃着冰冷的火焰,语气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到底想干什么?!一碗心头血,是不是要本君现在呕出来还给你,你才肯消停?!”

  凌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住,挣扎了一下,发现楚离的力道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

  他放弃了抵抗,只是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望着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阿离……”

  这两个字,被他用这种委屈又带着钩子的语调唤出来,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烫得楚离心尖都跟着一颤。

  啧!想坏本君道心?果然是妖孽!

  目光变得露骨,从他苍白的俊脸,滑落到微敞的衣襟下精致的锁骨,再到被自己压制住的修长身躯。

  “凌风,”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暧昧的威胁,“你在这么下去,可别怪本君……对你真做出点什么……超出‘照顾’范围的举动。”

  她试图用更直接的方式,吓退这只不断试探她底线的狐狸。

  闻言,凌风没有像以往一般动怒,双眼中的水光反而奇异般地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微微抬起了被楚离扣住的手腕,指尖轻轻勾住了她的一缕发丝。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自由些的手臂,揽住了楚离的腰,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几乎严丝合缝。

  凌风仰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致命诱惑的弧度,声音沙哑而疲惫:

  “阿离……”他又唤了一声。

  别叫了!别叫了!啊!本君活了万载,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烫口过!

  随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我好累……我们……睡觉吧。”

  说完,竟真的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揽住她腰的姿势,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仿佛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依旧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并非全然无恙。

  楚离:“!!!”

  睡觉?!这样抱着睡?!这狐狸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僵在凌风身上,感受着他胸膛平稳的起伏和腰间那不容忽视的力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推开他?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不推开?难道真这样抱着睡一夜?!

  楚离只觉得自己的道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被搅得天翻地覆,摇摇欲坠。

  这比面对千军万马、比渡那寂灭混沌劫还要让她感到……无力招架。

  ……

  与此同时,银朔的别馆内。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的银币早已停止了转动,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楚离面对凌风“示弱”时,那虽然烦躁却最终妥协的模样。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接通了与卡斯帕的通讯。

  “卡斯帕。”

  “会长,请吩咐。”

  “放出我重伤需要静养的消息,近期减少公开露面,务必确保……能传到克洛西·艾德里安的耳中。”

  卡斯帕沉默了一瞬,显然明白了银朔的意图:“会长,您是想……”

  银朔看向手指间跳跃的银币,唇角却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既然那么想找我下棋,总得给他一个觉得可以落子的机会。有时候,示弱……才是最好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