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拜访-《血色蔷薇永寂曲》

  楚离自湖边起身,心中已有决断。她一步踏出,空间在她脚下如同被折叠。

  下一刻身影已然出现在幕霞巷的上空,凌空而立,绯红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妖异的光边。

  俯瞰着下方那条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死胡同,黑眸中闪烁着冷静的分析光芒。

  伊森在这里发现了克洛西·艾德里安,卢西恩又说那位赛微·亚拉也藏身于此……真有点意思。

  克洛西,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赛微,他们之间是在密谋什么,还是各自为政?

  几千年不露踪迹的古老存在接连现身,其目的,恐怕绝不仅仅是为了跟银朔那只狐狸下盘棋那么简单……

  思绪流转间,她脑海中再次浮现银朔那双冰蓝色、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眼眸。

  银朔……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本君对你,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看来,这新鲜感,一时半会儿是消失不了了。

  就在她沉思之际,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下方巷弄中一抹极其熟悉的灵力波动。

  嗯?这波动……

  别无他想!在这个世界,能运用纯粹灵力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她亲手引导踏入此道的伊森!凌风的力量本质是妖力,而其他人使用的皆是魔法或血魔法。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楚离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隐匿着气息、在幕霞巷阴影中谨慎穿行的伊森面前。

  “哟!小狼崽!”

  楚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伊森,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一个人在这儿瞎晃悠什么呢?这地方鱼龙混杂,危险得很,你不怕你那前导师拉塞尔裁决长突然冒出来‘净化’你?”

  楚离的突然出现,让伊森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随即化为警惕,但在看清是她之后,那警惕又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心安。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

  楚离挑眉,笑道:“很奇怪?本君出来逛逛街,散散心,不行吗?”

  目光扫过伊森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随意地发出邀请,“看你也是无事可做,要一起吗?”

  伊森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默默跟上了楚离的脚步。

  原本就是想来此探查,有楚离在身边,那股无形中萦绕的压迫感和危险感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两人不再言语,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影子在昏暗的巷道中穿行。

  楚离看似随意,实则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个能量节点。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与其他破败院落无异的角落小院前。

  院门紧闭,墙头爬满了枯萎的藤蔓,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然而,在楚离的感知中,这座小院却被一层极其精妙、与此界魔法体系截然不同的能量场所笼罩。

  那能量场无形无质,却坚韧异常巧妙地扭曲了光线和感知,若非她神识特殊,恐怕也会将其忽略。

  楚离扫了一眼那层无形的壁垒,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有点意思。这个世界的秘密,果然越来越多了。连‘禁制’这种东西都有了……”

  仔细感知了一下那禁制的结构和能量流转方式,随即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属于更高层次见识的轻蔑,“可惜,终究不是正统的阵法禁制,徒具其形,未得其神,漏洞百出。”

  不再犹豫,运转体内灵力,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平稳地传入了那层禁制之后的小院之中,仿佛直接在院内响起:

  “赛微小姐!本君楚离,特来拜会。”

  声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巷子深处隐约传来的风声。

  伊森站在楚离身后一步之遥,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楚离却依旧从容,平静地望着院门,仿佛笃定里面的人一定会回应。

  她在等待。等待这位隐藏了不知多少岁月、身为第二始祖亚拉家族末裔的少女,会如何面对她这位不请自来的“异界访客”。

  楚离那声清晰的拜会,如同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幕霞巷这方隐秘的天地间荡开涟漪。

  院内,正坐在花圃边,对着一株散发银辉的花朵发呆的赛微,猛地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楚离?哪个楚离?是最近在缄默之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异界来客?”她低声自语,秀气的眉头蹙起。

  这个名字最近伴随着各种惊人的传闻,早已传入她这方小天地——

  徒手招天雷,强闯教会、力压纯血、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深不可测的银发男人……这样一个麻烦人物,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赤红色的瞳孔中警惕之色弥漫。

  走到院门后,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那层无形的禁制,声音温婉却带着疏离的冷意传出:

  “楚离小姐?不请自来,似乎很不礼貌。”

  门外,楚离对于这隐含驱逐之意的话语并不意外,反而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与邻居闲聊:“有缘即相逢。本君恰好路过此地,感知到一丝……与众不同的、令人怀念的古老气息,便心生好奇,过来探望探望。”她刻意模糊了“熟悉”的定义,将话题引向对方血脉的特殊性。

  赛微闻言,心中警惕更甚,隔着门扉,仿佛能穿透禁制看到外面那两道身影——

  一个是气息凌厉、半人半血族的少年,另一个,便是那传闻中的楚离。

  “你认得我?”赛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可我并不认识你!你是替圣光教会来的?”

  下意识地将最坏的猜测道出,手中已然悄然凝聚起血魔法的能量,赤红色的光芒在掌心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楚离耸耸肩,姿态闲适,仿佛没感受到那隐而不发的敌意:“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放心,本君对教会那群神棍没兴趣。今日冒昧来访,只是……”

  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想来听听故事。关于一些被遗忘的往事,一些……古老血脉的秘辛。”

  她看着那紧闭的院门,仿佛能看见后面那位警惕的少女,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那么,塞微小姐,你认为,听这样一个故事,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她将选择权,看似客气,实则逼迫地抛了回去。

  赛微眯起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仔细打量着门外看似散漫的楚离,以及她身后那个明显是混血、却带着风纪委员徽章的少年。

  她看不透楚离,但本能地感到危险。一个能轻易找到这里,并且直言不讳要听“故事”的人,绝非善类。

  “离开这里。”赛微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否则,我不客气了。”她掌心的血魔法光芒又盛了几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伊森感受到那明显的敌意和能量波动,身体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紧紧锁定院门。

  然而,楚离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甚至带着点敷衍:“行行行!知道了,姑娘家家的,脾气怎么这么凶。”

  她说着,竟然真的转身,作势欲走,还对伊森使了个眼色“走了走了,小狼崽,人家不欢迎我们。”

  伊森一愣,完全没料到楚离会这么干脆地放弃。看了看楚离,又看了看那依旧紧闭的院门,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依言跟上。

  就在两人转身,刚刚迈出两步,背对着院门之时——

  楚离的脚步忽然一顿,侧身驻足,却没有完全回头,只是用一种仿佛刚刚想起什么、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精准致命的语气,轻飘飘地抛出了几句话:

  “哦,对了,赛微小姐。”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院内,“你猜猜看,是谁……告诉我你藏在这里的位置的?”

  她停顿了一下,留给对方思考的空间,然后继续,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你再猜猜看,接下来……你这处自以为隐秘的小院,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多久?”

  最后,她像是投下最后一颗炸弹,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那个足以击溃对方心防的名字:

  “哦,还有……艾德里安。你的那位未婚夫……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他如今……在哪里吗?”

  说完这最后一句,楚离不再停留,迈步向前走去,步伐从容,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不过是随口一提。

  然而,她身后那扇一直紧闭的院门,却在下一刻,“吱呀”一声,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了!

  “等等!”

  赛微·亚拉站在门内,脸色微微发白,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看着楚离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中中毫不意外的平静,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既然是客人……哪有不喝杯茶再走的道理。”她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

  楚离看着她那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既然如此……”她优雅地颔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那就……多谢赛微小姐盛情了。”

  她迈步,坦然自若地踏入了这座隐藏着古老秘密的小院。

  伊森紧随其后,眼中依旧带着警惕,但更多的,是对楚离这番操作的心悦诚服。

  院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小院内,气氛并未因一杯清茶而缓和。赛微为楚离斟了茶,赤红色的眼眸却依旧带着审视与疏离。

  “楚离小姐想听什么故事?”她开门见山,语气平淡。

  “又是否付得起听这故事的费用?”她并未坐下,而是站在桌旁,姿态间流露出古老血脉特有的矜持与戒备。

  楚离好整以暇地靠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院内那些在绯月下散发着纯净能量波动的奇异花草。

  心中了然——

  神色却依旧淡淡,甚至带着几分散漫,仿佛真的只是来闲聊:

  “啊!你说那个啊。”她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

  “其实本君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们第一始祖艾德里安,第二始祖亚拉,以及更神秘的……初代始祖的故事。毕竟,你们这两个最接近源头的家族,在这片大陆上消失了太长的岁月,留下的尽是些语焉不详的传说。本君嘛,恰巧是个好奇宝宝。”

  赛微闻言,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楚离的目标如此明确且……宏大。

  她得体的微笑着,却笑未达眼底:“楚离小姐想知道血族的起源?这可不是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谈。”

  顿了顿,赤红色的瞳孔紧盯着楚离“那么,楚离小姐打算支付的‘报酬’,又是什么呢?”

  楚离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报酬嘛,自然是等价交换。就看赛微小姐的故事,是否足够动听,足够……有价值了。”她将皮球又踢了回去,姿态摆得极高。

  赛微被她这番看似随意、实则咄咄逼人的态度激怒了。

  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却带着冷意:“楚离小姐还真是……大胆。只身来到我这里,提出这等条件,你是真当我亚拉家族是纸糊的,可以任你拿捏吗?”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带着古老威严的血脉威压如同无形的风暴,猛地以赛微为中心席卷开来!

  桌上的茶杯微微震颤,院中的花草无风自动!站在楚离身后的伊森首当其冲。

  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轰然降临,仿佛要将他体内的血液都冻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而,楚离却依旧闲适地靠着椅背,甚至连交叠的双腿都没有放下。

  只是随意地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伊森的肩膀,一道淡金色的、柔和却坚韧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伊森,将他从那股可怕的威压中隔绝开来。

  伊森只觉得周身一轻,那股窒息感骤然消失,转头看了楚离一眼。

  楚离甚至没看赛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纯净的能量水晶,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这才淡淡地扫了一眼因威压被轻易化解而脸色微变的赛微,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和轻蔑“呵~还真是不礼貌。”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这个世界,只有本君想不想看的戏,没有本君看不着的戏;只有本君想不想听的故事,没有本君听不到的故事。”

  她对着伊森偏了偏头:“走吧,小狼崽,我们回家。这里……没什么意思了。”

  走到门边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脸色难看的赛微,丢下最后一句,清晰而冰冷:

  “不过,赛微小姐,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是——你,有求于本君。”

  “并非——本君,有求于你。”

  说完,不再停留,拉着还有些发懵的伊森径直走出了小院。

  徒留赛微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怒意和不屑的低语:

  “求她?她以为她是谁?!”

  ……

  走出幕霞巷,楚离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的笑容。

  伊森看着她那熟悉的笑容,眉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女人……刚才是在演戏?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然而楚离此刻想的却是:果然!虽然不是全力爆发,但那股能量的精纯度和对血脉的掌控力,确实和克洛西不相上下。

  甚至因为属性不同,感觉更……正统一些?有点意思。

  看来,想知道更多,恢复实力是当务之急,得多去找找银朔了。

  虽然那只狐狸有点禽兽,但不得不说,他那身精纯的能量,对恢复进度确实……效果显着。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圣蒂利学园。

  临近分开时,楚离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伊森说道:“明晚,来一趟我的宿舍。”

  伊森一愣:“有事?”

  楚离点点头,补充道:“还有!你练习的那个‘玄天剑阵’,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巩固好基础更重要。”

  伊森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下:“好。”

  两人分开后,楚离独自朝着鸢尾楼宿舍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周围的暗处,似乎隐藏着比平日更多的夜间部学生,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极为纯粹诱人的血腥气!

  楚离蹙起眉头。

  搞什么?本君就出了趟门,这是错过了什么大戏?

  她加快脚步,朝着宿舍方向走去。越靠近鸢尾楼,那股血腥气越发清晰,甚至引来了不少隐藏在阴影中的、带着贪婪与渴望的窥视目光。

  楚离心中疑窦丛生,一把推开了宿舍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凌风正赤裸着上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靠近心口的位置,赫然有一道新鲜的、虽然已经止血但依旧触目惊的伤口!

  手中拿着干净的布条,似乎正在自行包扎,而在他面前的矮几上,赫然放着一个白玉小碗。

  碗中盛满了小半碗色泽瑰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浓郁灵气与纯粹生命能量的……血液!

  那诱人而纯粹的血腥气,正是来源于此!

  楚离眉心狂跳。

  这小狐崽做什么呢?!被本君早上刺激得……自残了?!

  不对!这血液的气息……能量太纯粹了蕴含的生机和灵力庞大!

  难怪吸引了那么多血族在附近窥伺!可是他在干嘛?放血玩?还是……

  见楚离回来,并且狐疑地看着自己和那碗血,凌风停下了包扎的动作。

  抬起银眸看向她,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失血后的苍白,却对着她缓缓弯起了唇角那笑容竟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他故作虚弱地轻声道:“你回来了。”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抱歉……早上,是我失态了。”

  说着,端起那碗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血液,走到楚离面前,递给她,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递一杯水:

  “九尾天狐的心头血,是疗伤续命的奇药,对你现在的伤势有所帮助。”他看着她,银眸深邃,“你喝了吧。”

  楚离彻底愣住了,看着眼前那碗价值无可估量的奇药,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什么玩意儿?!心头血?!九尾天狐的心头血?!他疯了不成?!

  这东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小狐崽所图绝对巨大!连心头血都舍得放,他该不会……是真想要本君的命吧?!

  看了看那碗瑰丽却让人心悸的血液,又看了看凌风那明显虚弱却强撑着的模样,

  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语气带着明显的拒绝和警惕:

  “不用。”她偏开头,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心绪震动,“本君不喜食此等血腥之物。”

  凌风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明显被震撼到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这般苍白虚弱却又带着笑意的模样,竟让楚离一时有些晃眼。

  然后就听见他用那沙哑的嗓音,带着点无奈的宠溺,戳穿她的谎言:

  “阿离……”他唤她的名字,语气轻柔。

  “你撒谎,也认真一点好吗?”他微微凑近,银眸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你是杀的人少了,还是……喝的妖兽灵血少了?”

  楚离:“……”

  她被噎得哑口无言,内心一片混乱:啧!完了完了!越来越看不懂这小狐崽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眼前这碗滚烫的、承载着难以想象分量的“心意”,楚离第一次感觉到,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她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