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责任-《血色蔷薇永寂曲》

  伊森几乎是带着一阵风冲进了鸢尾楼楚离的宿舍,甚至顾不上敲门。

  他气息微喘,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未散的凝重和急切。

  宿舍内,楚离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指尖把玩着一块能量几近枯竭的水晶残渣。

  凌风则依旧坐在窗边,银眸半阖仿佛在冥想,但伊森闯入的瞬间,他那淡漠的视线便扫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楚离!”伊森声音有些急促,“我在晦光街,发现了那个气息!”

  楚离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哪个气息?让你慌成这样。”

  “就是当初在猩红俱乐部,你救下薇拉之后,急速靠近的那股强大纯血气息!”伊森语速很快。

  “他又出现了!在幕霞巷!我亲眼看到了他,一个从未记录在案的陌生纯血,黑发,红瞳,气息很强,而且……他似乎发现我了!”

  他将自己跟踪、观察以及对方最后那意味深长的消失详细描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对方那妖冶的俊美和深不可测的感觉。

  听完伊森的叙述,楚离脸上并没有出现伊森预想中的凝重或警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消息,随手将水晶残渣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哦,他啊。”她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天气,“当初本君刚落到这个破地方,重伤中的重伤,连抬手指都费劲,才暂避锋芒,顺手清理了一下现场。”

  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黑眸中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掠过一丝近乎兴奋的光芒,“不管他现在出现是针对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来便是。”

  她唇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却带着战意的弧度:“正好,本君伤势恢复了少许,许久没有好好打过一个痛快的架了。希望他……耐揍一点。”

  伊森被她这反应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预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楚离会是这种……跃跃欲试的态度。

  一旁的凌风银眸微动,看向楚离,淡淡开口:“需要我处理吗?”

  语气平静,仿佛在问是否需要帮忙倒杯水,但其下的意味却让伊森心中一凛——

  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和对潜在威胁的漠视。

  楚离摆摆手,浑不在意:“用不着。本君自己的‘客人’,自己招待。”

  她看向还有些发愣的伊森,挑了挑眉“怎么?小狼崽,这么关心本君?放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你操心。”

  伊森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波澜,最终只是沉声道:“我只是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而且似乎……意在挑动什么。”

  “巧合?”楚离嗤笑一声,“这世上的巧合,十有八九都是算计。无非是看戏的嫌戏不够热闹,想亲自下场添把火,或者……另有所图。”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并未明说。

  “消息带到了,你自己小心。”伊森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宿舍。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担忧显得多余,但他无法像楚离那样全然不在意。

  看着伊森离开的背影,楚离黑眸中的战意缓缓收敛,重新变得深邃难测。

  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认识他?”他指的是那个未知纯血。

  “不认识。”楚离回答得干脆,“但感觉……不像是马尔斯或者由里那种纯粹的疯子和偏执狂。更像是一条……毒蛇。”她顿了顿,补充道,“善于隐藏,一击致命。”

  “需要我留意吗?”凌风问。

  楚离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带着点戏谑:“怎么?我们清心寡欲的凌风妖尊,现在也开始关心起本君身边的‘莺莺燕燕’了?”

  凌风银眸淡淡地看着她,没有接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明知道不是”。

  楚离无趣地撇撇嘴:“随你。不过别插手,这是本君的游戏。”

  ……

  与此同时,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银朔听着卡斯帕的汇报,指尖的银币转动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

  “黑发红瞳?在晦光街幕霞巷现身?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迫不及待。”

  卡斯帕沉声道:“会长,他的目标似乎是……”

  “是我。”

  银朔接下了他的话,语气肯定“通过伊森,向我传递一个信号——他来了……”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意思。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跳出水面了。”

  “需要采取行动吗?”

  “暂时不必。”银朔摇了摇头,“先看看他下一步动作。通知下去加强对晦光街,尤其是幕霞巷区域的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另外……”

  顿了顿补充道“关于艾德里安的线索,转变一下,从幕霞巷开始查。”

  “是。”

  卡斯帕退下后,银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学园的方向。

  “离,看来你的‘热闹’,很快就会上门了。”他低声自语。

  而此刻,幕霞巷,这条在晦光街中也算得上偏僻的死胡同,其尽头并非只有堆积的杂物和腐败的气息。

  在常人视觉无法触及、被巧妙的魔法阵所遮蔽的一隅,竟隐藏着一座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小院落。

  院落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穿过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圃,里面种植着厄布斯提亚大陆难得一见的花卉。

  一些花朵甚至在绯红的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柔和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花香,将巷子外的污浊与混乱隔绝开来。

  一位身着素雅长裙的少女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用银质剪刀修剪着一株开着淡蓝色星形小花的植物。

  一头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浓密红发,用一根简单的丝带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衬得她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是与发色同源的、清澈而温暖的赤红色,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

  她叫塞微·亚拉。

  突然,塞微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抬起,转向院门的方向声音温婉笃定:

  “出来吧,克洛西。我知道你在那儿。”

  院门外,空间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下一刻,身着黑袍的克洛西·艾德里安缓步走了进来。

  姿态优雅从容,仿佛踏入的不是一个隐藏的庭院,而是某个贵族沙龙。

  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妖冶而莫测的微笑,对着塞微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古老绅士礼。

  “亲爱的塞微,感知还是如此敏锐。好久不见,你的风采依旧,如同这院中最娇艳的玫瑰。”他的声音磁性而悦耳,却让塞微微微蹙起了眉头。

  塞微放下剪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赤红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疏离:“克洛西,好久不见。你突然的造访,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克洛西轻笑一声,走到一丛盛放的、散发着银色光晕的花朵旁,苍白的手指轻轻触碰花瓣,动作轻柔,却让那花朵微微颤抖起来。

  “不适应?”他歪了歪头,暗红色的瞳孔看向塞微,“我只是在提醒你,塞微,外面的世界已经一团乱了。”

  “绯月临空,古老的盟约摇摇欲坠,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而你,还要躲在这个用魔法编织的小小幻梦里多久?”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缓慢而精准地缠绕上来。

  “你的未婚夫,”克洛西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观察着塞微的反应,“那位尊贵的艾德里安家族最后的继承人,沉睡了数千年。”

  “说不定……他早就醒来了呢?”

  “只是或许,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以你意想不到的身份……存在着。”

  塞微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克洛西,你今天来,是来告诉我,该履行那古老的约定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哦,不!亲爱的塞微,”克洛西摆摆手,笑容不变,“我向来尊重你的意愿。我只是……作为一个关心你的老朋友,来提醒你一个消息而已。”

  他踱步靠近,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第一始祖和第二始祖的血脉,沉寂了太久太久。这个世界,该有新的、强大的存在诞生了。”

  “至于你的未婚夫是否还安稳地躺在那个冰冷的水晶棺里……你真的,有亲自去确认过吗?”

  塞微抿紧了唇,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婉:

  “多谢克洛西阁下的提醒。作为第二始祖亚拉家族的后裔,我从未忘记自己血脉中流淌的责任。”

  她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那么,今日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院中简陋,就不留你喝茶了。”

  逐客令下得委婉而坚决。

  克洛西对于她的态度并不意外,反而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一般,优雅地颔首。

  “那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他转身欲走,却在迈出院门的前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玩味: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圣光教会的那群鬣狗,对于始祖纯净血脉的贪婪,可是从未停止过呢。”

  “你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但恐怕也藏不了多久了。”他暗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你要明白,亲爱的塞微,长生不老的诱惑,对于那些内心充满贪婪与恐惧的短生种来说,是足以让他们疯狂的……致命诱惑。”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门外,那层空间禁制也随之恢复平静。

  院落内,重归寂静。

  塞微·亚拉独自站在花圃中,绯红的月光洒在她火红的长发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晕。

  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赤红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克洛西的话语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她看似平静的心湖。

  未婚夫……艾德里安家族的继承人……

  沉睡的水晶棺……

  始祖血脉的新生……

  以及……教会贪婪的搜寻……

  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院里躲了太久,久到几乎快要忘记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也快要忘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源自遥远始祖的沉重宿命。

  “责任……”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