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意之所至-《血色蔷薇永寂曲》

  薇拉被楚离“捡”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在楚离“迷路”的说法和伊莉丝、星崖默契的遮掩下,这件事并未在学园内引起太大波澜,只在四人组内部留下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阴影与对楚离更深的依赖。

  芬恩则默默处理了后续,那个生命力几乎耗尽的少年终究没能救回来,这让他沉默了很久,训练时下手也愈发狠厉。

  而这天下午,当楚离正翘着脚,一边享受着星崖递过来的、据说是新研制的花茶。

  一边挑剔伊莉丝新买的指甲油颜色太俗气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伊森。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与烦躁,甚至连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冰蓝色短发都有些凌乱。他手里没拿文件,不像是来办公事的。

  “楚离。”他声音干涩,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目光扫过屋内其乐融融(表面上看)的四人,最终落在瘫在沙发主位的楚离身上。

  楚离掀了掀眼皮,慢悠悠地吹着茶杯里的热气:“哟,委员长大人又来视察民情了?这次是查违规电器还是查风纪?”

  伊莉丝偷偷把亮闪闪的美甲藏到身后,星崖则默默把桌上吃了一半的零食往旁边推了推。

  伊森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无视了楚离的调侃,直接说道:“你之前教我的……玄天剑阵,我遇到了问题。”

  楚离挑眉,来了点兴趣,放下茶杯,用那双带着戏谑的黑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哦?说说看,是剑气不够犀利,还是阵法摆不圆?”

  伊森被她这看热闹的语气弄得有些恼火,但还是压着性子道:“不是形态的问题。是……心神无法完全融入。当我试图同时操控多道剑影,布设基础剑阵时,总感觉……有种滞涩感,仿佛有层无形的隔膜,无法做到如臂指使。而且……”

  顿了顿,眉头紧锁,“血脉里的力量,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躁动,干扰灵力的运转。”

  他说这话时,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自我厌恶和挣扎。

  这种撕裂感在修炼这要求心神高度统一的剑阵时尤为明显。

  楚离听完,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懒散:“就这?”

  她站起身,踱步到伊森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像在评估一件有瑕疵的商品。

  “心神无法融入?那是你杂念太多。”她伸出食指,虚虚点了点伊森的胸口,“脑子里整天想着仇恨、想着过去那点破事、想着自己是不是个人……念头芜杂得像团乱麻,能操控好剑阵才怪。”

  伊森身体一僵,被她点破心事,脸色更沉了几分。

  “至于血脉躁动?”楚离嗤笑一声,“把它当成你养的一条不听话的狗。它叫,你就非得理它?它乱窜,你就非得跟着它跑?”

  她停下脚步,站在伊森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黑眸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伊森委员,你修的是剑,是阵,是‘意’。讲究的是心念纯粹,意志如钢。你自己心里乱七八糟,还指望外物如你所愿?”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伊森试图维持的冷静。他紧紧攥着拳,指节泛白,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楚离看着他这副隐忍又倔强的模样,忽然伸手,快如闪电地在他眉心弹了一下!

  “嗡——”

  一股清凉中带着锐意的气息瞬间涌入伊森识海,让他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看好了,”楚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剑阵是这么用的。”

  她甚至没有动用灵力,只是随手拿起伊莉丝放在旁边装饰用的一把普通裁纸刀。

  手腕轻抖,那小小的刀片仿佛活了过来,在她指尖跳跃,带起数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瞬间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简易却玄奥的剑阵雏形!虽然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那轨迹之中蕴含的“意”——

  那份绝对的掌控、那份将自身意志凌驾于外物之上的纯粹,却让伊森心神一震!

  “意之所至,剑之所指。”楚离随手散去刀影,将裁纸刀丢回给目瞪口呆的伊莉丝,语气恢复了慵懒,“管它什么血脉,什么仇恨。当你出剑时,你的‘意’,就是唯一的规则。其他的,都是狗屁。”

  她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重新窝回沙发,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花茶。

  “懂了就练,不懂就继续想。别整天摆着张苦大仇深的脸来碍本君的眼。”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没事就走吧,本君忙着呢。”

  伊森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眉心处那缕清凉的气息仍在盘旋,脑海中回荡着她刚才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至理的动作和话语。

  意之所至,剑之所指……

  将自身意志,作为唯一的规则……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困惑渐渐被一种明悟所取代。深深看了楚离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沉重与迷茫。

  “哇……”伊莉丝捧着失而复得的裁纸刀,双眼放光地看着楚离,“楚离!你刚才那一下好帅!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

  星崖也若有所思,她感觉楚离姐姐的话,似乎对魔法修炼也有启发。

  芬恩则默默将楚离刚才那随手成阵的姿态记在心里,这比任何格斗技巧都更让他感到深不可测。

  楚离抿了口茶,对伊莉丝的崇拜毫无反应,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吵死了。下次这种笨蛋再来问问题,记得收费。”她重新拿起那本被冷落多时的异闻录,盖在脸上,含糊地嘟囔道,“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本君省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刚才弹指间,她悄然加固了一丝伊森神魂的韧性,并在他血脉深处,留下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属于她的印记。

  毕竟,养只小狼崽,总不能真的完全放养。

  她勾了勾唇角,在书页的遮掩下,露出一抹无人得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