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缝皮画骨-《我在规则怪谈里扎纸人》

  那青紫色的怪物扑过来的时,带起了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风。 它手里的刀虽然是皮做的,但在阴气的灌注下,边缘锋利得像是刚磨出来的剃刀,直奔顾青的脖颈。

  “老板小心!” 红衣身形一闪,那一袭青布衣裳瞬间鼓荡起来,十指如钩,想要硬接下这一刀。

  “别抓坏了。” 顾青却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按,把她拨到了身后,“这皮子太脆,经不起你的爪子。抓破了就做不成衣裳了。”

  话音未落,那皮刀已经到了面门上方。

  顾青没闪退。 他脚下踩着戏班里的“圆场”步,身子微微一侧,那刀锋堪堪贴着他的鼻尖划了过去,削断了几根额前的碎发。

  这就是行家看门道。 在旁人眼里,这是凶险万分的杀招。但在顾青眼里,这只是一块没人穿的“皮衣”在被风吹着乱舞。

  只要找到了“风口”,这衣服就得乖乖落地。

  “袖口太宽,兜不住风。” 顾青嘴里念叨着,手里的阴阳剪突然探出。

  只听见一声脆响。 那怪物挥舞着的大刀突然软了下去,就像是那充气的气球漏了气。 它的手腕处那连接着小臂和手掌的皮肉关节,被顾青这一剪子,精准地剪断了里面的“气路”。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另一只爪子发疯似地抓过来。

  “领口太紧,锁不住魂。”

  顾青身形再转,手中的剪刀在昏暗的烛光下划出一道黑线,在那怪物的喉结处轻轻一挑。

  滋

  像是什么陈年的破布被撕开。 一股黑烟从怪物的喉咙里喷涌而出。它原本膨胀得像个巨人的身体,瞬间干瘪下去。那层青紫色的皮肉开始起皱、塌陷,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但这东西毕竟是那班主养的凶物,哪怕泄了气,依然凶性不减。 它趴在地上,像张巨大的肉地毯,疯狂地蠕动着,想要把顾青卷进去闷死。

  “还想裹我吗?” 顾青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那根断笔。

  直接用笔尖沾了一点热乎的阳血。

  “给我定!”

  顾青猛地蹲下身,手中的断笔在那张还在蠕动的人皮后背上,飞快地画了一道符。 那不是什么道家的镇尸符,而是扎纸匠用来固定骨架的“定骨咒”。

  啪!

  笔尖落下的瞬间,那张人皮猛地僵住了。 它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任凭怎么挣扎,那后背的一块皮肉就是纹丝不动。

  全场死寂。

  那些坐在台下的木偶观众们,一个个脖子僵硬,眼珠子瞪得滚圆。 它们看了几十年的戏,从来都是皮影杀人,还没见过人把皮影给“拆”了的。

  顾青收起剪刀,像是逛菜市场买菜一样,伸手在那张人皮上摸了摸。 指尖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但这皮子的质地确实上乘,柔韧性极好,还没有那种陈年尸体的腐臭味。

  “好料子啊。” 顾青满意地点点头,“红衣,把它卷起来。带回去给那看门童子做身新衣裳,省得它总光着个竹架子吓到人。”

  红衣走上前,动作麻利地将那张还在微微抽搐的人皮卷成了卷,夹在胳膊底下,就像是夹着一匹普通的布料。

  “公子好身手。”

  就在这时,二楼原本漆黑一片的包厢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好。

  那声音听着很年轻,却带着股子戏腔的韵味,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随着这声音落下,戏台上的烛火忽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原本坐在大堂里的那些木偶观众,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它们转过身,面向二楼的那个包厢,双膝跪地,头磕得砰砰作响。

  “班主万福!” 几十个干涩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顾青抬头看去。 只见那二楼的栏杆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戏服,脸上画着极浓的油彩,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那折扇的扇面上,画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拆了我的台柱子,还要拿我的角儿当布料。” 那班主摇着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青,那双画着浓重眼影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玩味,“这位掌柜,你这生意做得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顾青拍了拍手上的灰 抬头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一个阴冷如蛇,一个淡漠如水。

  “霸道?” 顾青笑了,“我这是在帮你啊。”

  “哦?帮我什么?”

  “这皮影既然成了精,就肯定想吃人肉,那就是坏了行规。”顾青指了指红衣胳膊底下夹着的那卷人皮,“戏子入戏太深,忘了自己是个物件,早晚得反噬主子。我帮你把它拆了,是在帮你清理门户。”

  “至于这皮料……” 顾青顿了顿,“既然是我动的手,那就是我的工钱。咱是手艺人不白干活。”

  二楼的班主愣了一下。 随后,他突然掩面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在这空旷的戏园子里回荡。

  “哈哈哈哈……好一个清理门户!好一个工钱!”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量哈哈。”

  笑声一收。 班主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直指顾青。

  “既然你懂戏,那咱们就谈笔买卖。” “我这戏班子里,最近缺了一副‘主骨’。那皮影虽然好,但毕竟是软皮子立不起来。听说你们扎纸匠最擅长扎骨架……”

  班主的身子微微前倾,那张涂满油彩的脸在红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你若能给我扎一副能唱满全场《长恨歌》的骨架子……” “这戏班子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尽管拿。”

  顾青的瞳孔微微一缩。 扎骨架? 这听起来是个技术活,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长恨歌》。

  那是杨贵妃死在马嵬坡的戏。 要唱满全场,难不成想要……死而复生?

  “扎骨架可以。” 顾青没有拒绝,“但必须是我自己挑材料。”

  他环视了一圈这满堂的木偶观众,最后目光落在了二楼班主的身上。

  “我要你的那根……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