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血色回马枪-《卡莫纳之地》

  时间: “断臂”撤退计划执行三十六小时后,德雷蒙德拉贡城外西南丘陵地带

  地点:“铁脊山脉”东麓,“裂谷通道”入口附近

  ---

  撤退并非溃逃。

  在阿特琉斯精密到近乎冷酷的调度,以及联军各部咬牙执行的纪律下,从德雷蒙德拉贡城的剥离过程,展现出了这支新生军队在惨败压力下难得的韧性。重伤员和关键技术人员率先通过仅存的、由工兵冒着炮火不断抢修维护的补给通道撤出;紧接着,主力步兵和大部分尚能机动的装甲单位开始以团、营为单位,交替掩护,逐次放弃阵地,如同退潮般有序撤离燃烧的街区。留下的是精心布置的诡雷、遥控炸弹、以及少量最顽固的狙击手和破坏小组,他们用生命为部队争取着每一分宝贵的撤离时间。

  城内的西格玛部队很快察觉了联军的动向。试探性的进攻变得更加积极,炮火开始重点轰击撤退通道和疑似集结区域。但联军早有准备,预留的断后部队(主要由安东尼家族最悍勇的装甲兵和骑士团死士组成)依托事先加固的街垒和建筑,进行了异常顽强的阻击,每一处放弃的阵地都让西格玛的部队付出了血的代价。巷战的残酷在撤退阶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攻守易位。

  西格玛·冯·霍恩施泰因站在城堡指挥室的高处,通过高倍观测设备,冷漠地注视着西南城区那片逐渐“熄灭”的战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审慎。

  “将军,敌军正在大规模撤离。是否命令部队全力追击,扩大战果?” 年轻的参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显然认为这是彻底击溃这支北方联军主力的绝佳机会。

  西格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地图,掠过联军撤退的路线——那是一条被称为“裂谷通道”的崎岖山路,夹在“铁脊山脉”的支脉之间,地形复杂,易于设伏,但也是联军退回其西北临时基地最直接的路径。

  “追。” 西格玛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但不必全力。命令‘铁锤’装甲师第一、第三团,配合‘疾风’摩托化师一部,组成先遣追击集群。任务:咬住敌军后卫,施加最大压力,迫使其混乱,但避免孤军深入。 主力部队,巩固城内防线,并做好向西北方向进行有限战略延伸的准备。”

  “将军,这是绝好的机会!敌军新败,士气低落,我们完全可以……” 参谋有些不解。

  “你觉得人生就是追求一个死而无憾的瞬间,” 西格玛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眸瞥了参谋一眼,那目光让后者瞬间噤声,“谁知道未来如何呢,可能永远不会遇到。” 他重复了一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略带哲理的话,语气却充满冰冷的现实感,“但战争不是个人的浪漫冒险。雷蒙德·贝里蒂安是败了,但张天卿和阿特琉斯不是蠢货。他们敢撤,就一定有后手。贸然全军追击,进入陌生且险要的地形……那是给对方送一场‘死而无憾’的逆转机会。”

  他指向地图上“裂谷通道”两侧那些代表复杂地形和高地的标记:“告诉追击部队指挥官,他们的‘死而无憾’,应该是用最小的代价,给联军放最多的血,而不是把自己变成送到对方嘴里的肉。这是一场好机会——是让我们判断联军真正实力和指挥官应变能力的好机会,也是让他们(如果足够愚蠢的话)有去无回的好机会。 但主动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手里。”

  命令被忠实传达。西格玛的精锐追击部队出发了,规模可观,气势汹汹,但像一条被主人牢牢拽着链子的猛犬,保持着某种审慎的狂躁。

  ---

  “裂谷通道”并非一条简单的山谷。它是远古地质运动留下的疤痕,两侧是近乎垂直的、风化严重的暗红色岩壁,高耸数百米,通道本身蜿蜒曲折,宽处可容数辆坦克并行,窄处仅容一辆装甲车勉强通过。地面布满了碎石和夏季洪水冲刷出的沟壑。这里易守难攻,同样也……易遭伏击。

  联军撤退的主力,包括大部分伤员和重装备,已经通过了通道最险要的前半段,正在相对开阔的后半段加速脱离。断后的安东尼家族装甲部队和骑士团残兵,则卡在通道中段几处关键隘口,像一道道逐渐合拢的闸门,迟滞着追兵的脚步。

  追击的西格玛部队很快咬了上来。坦克炮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机枪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一连串火星和石粉。联军后卫且战且退,不断利用地形布置临时障碍和反坦克雷,每一处隘口都爆发短暂而激烈的交火。追击部队依仗兵力和火力优势,步步紧逼,但联军后卫的顽强出乎他们意料,推进速度并不快。

  “他们后卫打得很硬,不像溃兵。” 追击集群的指挥官,一名经验丰富的霍恩施泰因家族上校,在装甲指挥车里皱起眉头,看着前方又一次被短暂阻滞的战线,“像是在故意拖住我们。”

  “是否呼叫空中支援,或者让重炮覆盖前方隘口?” 副官建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通道太窄,空中支援效果有限,还可能误伤。重炮……射界不好,需要前观指引。”上校沉吟,“命令前锋营,加强侦察,特别是两侧高地。我感觉不太对劲。”

  然而,联军的抵抗是如此真实,撤退的迹象(丢弃的破损装备、匆忙掩埋的临时工事、甚至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物资)也随处可见。追击部队的前锋营在付出一些代价后,又一次突破了联军后卫的阻击,继续向前挤压。

  他们渐渐深入了“裂谷通道”的中后段。这里地势相对开阔了一些,但两侧岩壁依然陡峭。联军后卫似乎放弃了固守,撤退速度明显加快。

  “他们撑不住了!加速前进!” 前锋营长兴奋地报告。

  更多的西格玛坦克和装甲车涌入了这段相对开阔的谷地,试图一举冲垮联军后卫,直插其主力。

  就在追击部队近半兵力进入这段“开阔地”,队形因为快速追击而略显松散,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溃逃”的联军后卫时——

  异变陡生!

  首先是通讯频道里爆发出刺耳的、全频段的噪音干扰,瞬间切断了追击部队各单位的联系!

  紧接着,两侧原本看似毫无异状的、数百米高的陡峭岩壁上,突然同时亮起了数十个伪装极好的射击孔!那不是普通的机枪阵地,而是一门门早已架设好的、伪装成岩石的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和重型火箭巢!

  “伏击!有埋伏!” 凄厉的警报在尚未被完全干扰的内部通讯线路上响起,但为时已晚!

  “发射!”

  冰冷的命令通过有线或预设光纤,从岩壁深处的隐蔽指挥点发出。

  “咻咻咻——!!!”

  “嗖——!!!”

  刹那间,无数道拖着白烟或尾焰的反坦克导弹和火箭弹,如同复仇的蜂群,从两侧岩壁的高处,以近乎垂直的俯角,向着下方谷地中拥挤的西格玛追击部队覆盖下来!这种自上而下的攻击,对于坦克脆弱的顶部装甲和装甲车薄弱的侧面、顶部,几乎是致命的!

  轰!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谷地!一辆辆正在行进或试图转向的霍恩施泰因坦克被导弹击中顶部,炮塔被掀飞,弹药殉爆的二次爆炸将整个车体撕成碎片!装甲运兵车被火箭弹覆盖,化作燃烧的铁棺材!步兵们惊恐地跳下车寻找掩体,但来自高处的机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的交叉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扫过谷地,将他们成片撂倒!

  “撤退!向后撤退!” 前锋营长在指挥车被击中前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但后退的道路同样不妙!他们来时经过的几处关键隘口,突然从看似无害的岩缝或碎石堆后,伸出了联军的反坦克炮和重机枪!那是早就潜伏在那里、忍到此刻才发难的联军死士!他们用火力封锁了退路!

  与此同时,前方“溃逃”的联军后卫也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依托地形,用剩余的全部火力,向着陷入混乱的追击部队猛烈开火!他们不再是诱饵,而是扎进口袋的最后一根刺!

  伏击圈完美闭合!

  居高临下的毁灭性火力,狭窄地形的拥挤队列,通讯中断的指挥失灵,前后被堵的绝望处境……这一切,让西格玛这支精锐的追击集群在短短十几分钟内,遭受了开战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后方尚未完全进入伏击圈的追击部队指挥官目眦欲裂,看着前方谷地里不断升腾的火球和浓烟,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迅速减弱的惨叫和爆炸声,心如刀绞。他试图命令部队强攻两侧岩壁,或者用炮火覆盖,但地形限制和联军在高处的坚固工事,让这一切努力都收效甚微。

  岩壁高处,一个经过伪装的观察哨里,骑士团代理指挥官放下望远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压抑已久的、混杂着悲痛与快意的光芒。他对着有线通讯器,声音沙哑却坚定:

  “统帅,伏击成功。‘口袋’已经扎紧,敌军先头部队大半被装了进去,正在被快速消灭。”

  远在圣辉城指挥部的张天卿,收到了这条信息。他面前的光幕上,代表追击部队的红色箭头,在“裂谷通道”中段那片预设的“杀戮区”迅速黯淡、溃散。

  他沉默了几秒,眼中金色的火焰静静燃烧。

  “命令伏击部队,按计划,在敌军后续部队组织起有效反扑或空中支援到来前,迅速脱离接触,沿备用路线撤离。断后部队,可以放弃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另外,给西格玛发一份明码通讯。”

  “内容?”

  “就写:感谢相送。血债,他日必偿。”

  “断臂”撤退,从来都不仅仅是撤退。它是阿特琉斯周密计划的一部分,是张天卿在承受初败之痛后,迅速做出的、最残酷也最有效的反击决策——用后卫部队的浴血阻击和部分牺牲作为诱饵,将追兵引入预设的绝地,然后用隐藏已久的伏兵,狠狠地咬下对方一块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不能挽回德雷蒙德拉贡攻坚战的失败,也不能弥补四万多将士牺牲的巨大创伤。

  但这记凶狠的“回马枪”,至少让西格玛明白了:联军并非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他们的统帅有壮士断腕的狠绝,也有在绝境中反咬一口的毒辣。这足以让“玫瑰之虎”在未来的交锋中,多一分忌惮,少一分骄狂。

  更重要的是,它为那些正在悲痛中撤退的联军士兵,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我们败了,但我们还能打!我们还能让敌人流血!

  ---

  德雷蒙德拉贡城堡指挥室。

  西格玛看着屏幕上代表追击集群的多个单位信号迅速消失或陷入混乱,听着参谋急声汇报的惨重损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冰蓝色的眼眸,似乎比万年寒冰更冷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望向西南“裂谷通道”的方向,那里火光映红了傍晚的一角天空。

  “死而无憾的瞬间……” 他再次低语,这次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嘲弄,“看来,有人替我手下的年轻人,找到了。”

  他转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稳:

  “命令,停止追击。救援幸存部队,统计损失。加强全线戒备,防止联军可能的再次异动。”

  “另外,回复张天卿的明码通讯。”

  “怎么回复,将军?”

  西格玛思索片刻,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就写:玫瑰有刺,虎牙尚利。静候下次,生死局。”

  夕阳如血,缓缓沉入“铁脊山脉”黝黑的轮廓之后。

  德雷蒙德拉贡城内外,硝烟未散,血痕犹新。

  一场惨败与一场惨烈的伏击,共同为西北战役的这第一章,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但绝非句号。

  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血债的账簿又添新页。

  双方都付出了代价,也都见识了对手的獠牙。

  下一次相遇,必将是更加不死不休的生死局。

  而那句关于“死而无憾”的哲思,在真正的战争铁砧上,被反复锤打,最终淬炼出的,只有生存的渴望与毁灭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