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采石场里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岩壁上凝结的夜露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三十名学员已经列队站好——但和昨天清晨不同，此刻每个人都带着明显的疲惫。昨天的五十圈奔跑淘汰了两个人：一个人类民兵在第三十圈时呕吐昏倒，一个精灵混血在第四十五圈时腿部抽筋。他们此刻躺在医疗棚里，由苔藓长者的学徒照看。
莎莉丝站在场边的岩石上，血红的眼眸扫过剩下的二十八人。她依旧穿着那身囚服，但不知何时，她用采石场里废弃的麻绳将宽大的袖口和裤腿扎紧，让行动更加利落。左手腕上的限制器细链在晨光中反射着冷光。
“二十八个人。”她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比我想象的多坚持了几个。但今天，还会有人倒下。甚至……可能会有人死。”
没有人说话。经过昨天的下马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暗精灵教官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的内容分为三部分。”莎莉丝跳下岩石，走到场地中央，“上午，基础体能和感知训练。下午，实战对抗。晚上……理论课。”
格伦金忍不住开口：“晚上还要训练？”
“黑暗不会因为你们想睡觉就不来袭击。”莎莉丝冷冷地说，“真正的战士要能在任何时间、任何状态下战斗。当然，如果有人坚持不住，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很好。”莎莉丝点头，“那么现在，第一项：闭眼平衡。”
她走到场地边缘，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圆木，直径从二十厘米到五十厘米不等。她随意踢了几脚，圆木滚到场地中央。
“每个人，找一根圆木站上去。闭上眼睛，单脚站立。掉下来的人，加跑十圈。”
众人面面相觑。这听起来……太简单了。
雷恩第一个上前，选了根中等粗细的圆木，轻松跃上，闭眼，抬起左腿。身为狼族混血，他的平衡感本就远超常人。
其他人也陆续跟上。卡提西娅选了根较细的圆木——她知道自己身体轻盈，细圆木反而更容易控制。艾莉丝犹豫了一下，选了最粗的那根。
莎莉丝在人群中缓缓踱步，血红的眼眸观察着每个人的姿势。
“调整呼吸。”她的声音在雾气中飘荡，“感受脚下的圆木，感受空气中的气流，感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微小晃动。平衡不是僵持，是动态的调整。”
起初一切顺利。圆木虽然会滚动，但只要小心控制重心，保持平衡并不难。
但五分钟后，变化开始了。
“现在，”莎莉丝轻声说，“我会给你们增加一点……干扰。”
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复杂的轨迹。没有任何咒语，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但场中的雾气突然开始流动——不再是自然的飘散，而是有意识地、带着某种韵律的旋转。
气流变了。
站在圆木上的人们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原本稳定的风突然变得紊乱，从各个方向不规则地吹来，时强时弱，时左时右。圆木在气流中微微晃动，平衡变得困难。
一个年轻民兵最先掉下来——他在应对左侧气流时，忽略了右侧的微风，身体一晃，脚下圆木滚动，整个人摔在地上。
“十圈。”莎莉丝看都没看他。
民兵咬牙爬起来，开始奔跑。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气流的干扰越来越诡异，有时甚至会突然在脚下形成向上的涡流，让圆木几乎要跳起来。
卡提西娅紧咬着下唇，单脚站在细圆木上，身体随着气流轻微摇摆。她能感觉到莎莉丝在操控风——不是用魔法，至少不是常规的魔法，而是用某种更精微的力量，也许是影舞丝线对空气的扰动？
她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眼睛去判断，而是完全依赖感知。精灵的天赋在此刻展现——她能“感觉”到气流的轨迹，能预判下一波干扰的方向。她的身体像柳枝一样柔韧，随着风势倾斜、回正、再倾斜。
莎莉丝走到她身边，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但很快被冰冷掩盖。
“不错。”她轻声说，“但还不够。真正的战斗，干扰不止来自外界。”
她伸出手指，在卡提西娅耳边轻轻一弹。
没有声音，但卡提西娅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平衡感瞬间被剥夺。她脚下的圆木剧烈晃动，身体向一侧倾斜——
要掉下去了！
就在这一刻，卡提西娅本能地调动了额间的棘冠。荆棘王冠微微发热，一股清凉坚韧的力量涌入意识，强行驱散了眩晕感。她猛吸一口气，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圆木滚动半圈后停住。
莎莉丝的血红眼眸微微眯起：“精神抗性？有意思。”
她没有再为难卡提西娅，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惨叫声此起彼伏。莎莉丝用各种方式干扰学员：有时是突然的巨响，有时是蜘蛛幻象，有时是纯粹的精神压迫。
当莎莉丝喊停时，场上还站着的人，只剩下十四个。
十四个人，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但都咬着牙站在圆木上。
“下来。”莎莉丝说。
众人如蒙大赦，跳下圆木时腿都在发软。
“刚才的干扰，模拟的是战斗中的各种意外。”莎莉丝走到场地中央，“敌人的陷阱，幻术师的迷惑，精神攻击的压迫，甚至是你自己身体的突发状况——受伤、中毒、流血。如果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战斗？”
她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学员：“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吗？”
一个野猪人战士闷声道：“风……风太乱了。”
“错。”莎莉丝摇头，“你失败是因为你只想着对抗风，而不是顺应它。野猪人的力量很大，但太僵硬。风来的时候，你试图用蛮力稳住，但圆木会滚动，你的力量无处着力。”
她又看向一个精灵弓箭手：“你呢？”
“那些……蜘蛛的幻觉……”
“错。”莎莉丝再次否定，“你失败是因为你相信了幻觉。就算真的有蜘蛛爬到你身上，只要它没有咬你，没有释放毒素，你就应该无视它。战斗中，注意力是宝贵的资源，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
她挨个点评，每个人的弱点都被一针见血地指出。残酷，但准确。
“现在，休息五分钟。”莎莉丝说，“然后第二项：负重爬岩壁。”
她指向采石场一侧的岩壁——那是当年开采时留下的垂直断面，高度约十五米，表面粗糙但有明显的着力点。在岩壁下方，堆放着一些石块，大小不一。
“每个人，背一块石头，爬上岩壁，把石头放到顶端，然后空手下来。石头重量自己选择，但选择后不能更改。时间限制：三分钟。超时的人，今晚没有晚饭。”
格伦金看着那些石块，最小的也有二十斤，最大的恐怕超过一百斤。他作为矮人，力量是优势，但爬岩壁不是矮人擅长的。权衡之下，他选了块约五十斤的石头。
碎岩直接走向最大的那块——他试了试，超过一百二十斤。野猪人低吼一声，轻松扛起。
卡提西娅选了块三十斤左右的。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是轻盈，而不是力量。
雷恩选了六十斤的——狼族混血的力量和敏捷都很均衡。
莎莉丝站在岩壁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沙漏。她将沙漏倒置：“开始。”
第一个人冲了出去。
爬岩壁本身不难——岩壁表面有很多凸起和裂缝，可以作为手脚的支点。难的是背着石头，重心后移，需要更强的臂力和更精准的落脚点。
第一个尝试的是个人类民兵，背了四十斤石头。他爬得很吃力，爬到八米左右时，手臂开始发抖。十米时，一脚踩空，整个人带着石头摔了下来——
莎莉丝抬手一挥。
无形的影舞丝线在空中织成网，托住了下坠的人和石头，然后缓缓放到地面。
“失败。”莎莉丝平静地说，“下一个。”
那个人脸色惨白地退到一旁。
第二个是精灵混血弓箭手，她只背了二十斤石头，爬得相对轻松，但在十三米处，背上的石头突然晃动，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扶，结果另一只手没抓稳，也掉了下来。
莎莉丝再次接住。
“失败。石头绑得不牢，是你的责任。”
一个接一个，失败的人越来越多。岩壁下，莎莉丝用影舞丝线织成的安全网接住了一个个坠落者，但她的表情始终冷漠，仿佛只是在处理无生命的货物。
轮到格伦金了。
矮人背着五十斤石头，开始攀爬。他的臂力惊人，但矮小的身材意味着每一步的跨度更小，需要更多的动作。他爬得很稳，但速度慢。到达十米时，沙漏已经流走了一半。
“快点！”格伦金对自己低吼，加快了速度。
十二米、十三米、十四米……
就在快到顶端时，他脚下踩的那块岩石突然松动！
碎石滚落，格伦金身体一歪，背上的石头向一侧滑去。他咬牙用肩膀顶住，但这样一来，单手根本无法支撑身体重量——
要掉下去了！
就在这一刻，一根影舞丝线突然缠住了他的脚踝，强行将他的身体拉正。虽然粗暴，但确实稳住了平衡。
格伦金趁机调整姿势，猛一发力，爬上了岩壁顶端，将石头放下。
时间刚好在三分钟结束前两秒。
他瘫坐在岩壁顶端，大口喘气，然后看向下方的莎莉丝。
黑暗精灵教官面无表情：“勉强合格。下一个。”
格伦金爬下来时，低声对卡提西娅说：“她刚才……帮了俺。”
卡提西娅点头。她也看到了。
轮到她自己了。
背上三十斤石头，卡提西娅开始攀爬。精灵的轻盈让她在最初几米非常顺利，但越往上，石头的重量就越明显。她的手臂开始酸麻，呼吸变得急促。
爬到十米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莎莉丝又在干扰！
但这次她有了准备。额间的棘冠微微发热，自然魔力在体内循环，驱散了不适感。她继续向上。
十二米、十三米……
就在这时，她听到下方传来惊呼。
是艾莉丝！那个年轻的混血精灵选择了二十五斤石头，此刻爬到了八米处，但她的手臂明显在颤抖——昨天的五十圈奔跑加上刚才的平衡训练，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我……我撑不住了……”艾莉丝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就松手掉下来。”莎莉丝冷漠地说，“安全网会接住你。”
“不……我能行……”艾莉丝咬牙坚持，又向上爬了一米。
但她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背上的石头开始晃动，她的身体也随之摇摆。
卡西提娅在十三米处，低头看着下方的艾莉丝，心脏揪紧。她想开口鼓励，但现在说话只会消耗宝贵的体力。
“艾莉丝，松手！”她最终还是喊道，“安全第一！”
但艾莉丝倔强地摇头，又向上爬了半米。
然后，悲剧发生了。
她的一只手抓的岩块突然碎裂！身体瞬间失去支撑，背上的石头向后仰，带着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啊——！”
尖叫声中，艾莉丝坠落。
莎莉丝抬手，影舞丝线再次织网。但这次，艾莉丝下坠的势头太猛，石头又重，丝网接住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
艾莉丝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了。
她摔在安全网上，脸色惨白，眼泪涌出，但咬着牙没哭出声。
苔藓长者连忙冲过去检查，几秒后沉声说：“骨折。需要立刻固定。”
莎莉丝走到网边，血红的眼眸看着艾莉丝：“为什么坚持？明明已经到极限了。”
“我……我不想输……”艾莉丝的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
“愚蠢。”莎莉丝冷冷地说，“知道自己的极限，在极限前停下，才是真正的勇气。无谓的坚持只会害死自己，还可能连累队友。”
她转向所有人：“记住这个教训。战斗中，有时候撤退比前进更需要勇气。活着，才有机会变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艾莉丝被抬往医疗棚。训练继续。
卡提西娅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攀爬。最后两米，她的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终于，她的手碰到了岩壁顶端。
她将石头放下，然后瘫坐在那里，看着下方的采石场。
十四个人开始，现在还在坚持的，只剩下九个。
莎莉丝站在岩壁下，仰头看着剩下的学员。阳光透过雾气，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休息十分钟。”她说，“然后，实战对抗。”
---
下午的采石场，气氛比上午更加凝重。
剩下的九个人被分成三组，每组三人。卡提西娅、雷恩、一个名叫托克的野猪人战士一组；格伦金、碎岩、一个精灵混血弓箭手莱拉一组；剩下的三个民兵一组。
“规则很简单。”莎莉丝站在场地中央，血红的眼眸扫过众人，“每组占据采石场的一个区域——东区、西区、南区。每个区域中心有一面旗子。你们的任务是在一小时内，保护自己的旗子不被夺走，同时尽可能夺取别人的旗子。”
她顿了顿：“可以攻击，可以受伤，但不能致死。我会在旁边看着，如果有人下死手，我会介入。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
“武器呢？”雷恩问。
“用训练木刀。”莎莉丝指向场地边缘，那里堆放着一些粗糙的木制武器，“没有开刃，但打在身上依然会痛。另外，可以使用你们已掌握的魔法——但不得超过3级法术的强度。”
卡西提娅皱眉。她是自然法师，【荆棘鞭挞】和【荆棘屏障】都属于3级法术，可以用。但其他学员呢？很多民兵连1级法术都掌握不全。
“现在，抽签决定区域。”莎莉丝拿出三块染色的木牌。
卡西提娅的小组抽到了东区——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有几处低矮的石堆可以作为掩体，但隐蔽性一般。
格伦金的小组抽到了西区——那里有很多当年开采留下的碎石堆，地形复杂，适合埋伏。
民兵小组抽到了南区——地形平坦，几乎无遮无拦，是最不利的位置。
“一小时后，拥有旗子最多的小组获胜。”莎莉丝说，“获胜小组，今晚有额外的肉食奖励。失败的小组……负责清理整个采石场的碎石。”
她拿出沙漏，倒置：“现在，去各自的区域准备。十分钟后开始。”
三组人立刻散开。
东区，卡提西娅、雷恩和托克聚在一起。
“战术。”雷恩言简意赅，“我们有两个选择：防守为主，守住自己的旗子；或者主动出击，去抢别人的。”
托克摸了摸獠牙：“俺觉得该出击。东区太开阔，守起来难。”
卡提西娅思考了几秒：“分兵。雷恩，你擅长速度和侦察，你去南区。民兵组最弱，地形也最差，你应该能快速拿下他们的旗子。”
她看向托克：“你和我守在这里。但不要死守——如果西区的人来进攻，我们打防守反击；如果没人来，我们等雷恩回来，然后一起进攻西区。”
雷恩点头：“可行。但你们要小心，格伦金和碎岩都不好对付，莱拉的箭术也很准——虽然用的是训练箭，但射中眼睛还是会受伤。”
“明白。”
十分钟很快过去。
莎莉丝站在采石场中央的了望点——那是一块天然的凸起岩石，可以俯瞰全场。她拿出一个骨哨，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
战斗开始。
雷恩像一道影子般窜出东区，沿着岩壁的阴影向南移动。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狼族混血的天赋在此刻展现无遗。
卡提西娅和托克则隐藏在东区的石堆后。托克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棍（对他来说算是单手武器），卡提西娅则握着一把训练木刀，另一只手随时准备施展自然魔法。
最初的十分钟，一片寂静。
太安静了。卡提西娅感到不安。按照常理，民兵组应该最着急——他们的地形最差，很可能选择主动出击，争取先拿到一面旗子。但南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劲。”她低声说。
托克刚想回应，突然，一支木箭从西区的方向射来！
不是射向人，而是射向他们藏身的石堆上方——箭矢上绑着一块布条，布条上似乎写着什么。
卡提西娅小心地探出头，用木刀将箭矢拔下。展开布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通用语文字：
“民兵组已投降。旗子在我们这。合作，先解决雷恩。”
是格伦金的字迹。矮人的文化水平有限，字写得很难看，但意思很清楚。
托克皱眉：“他们在南区和民兵组交手了？这么快？”
“不可能。”卡提西娅摇头，“雷恩才出发十分钟，就算格伦金他们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击败民兵组并拿到旗子。而且雷恩在路上，如果南区有战斗，他一定会发现。”
她盯着布条：“这是陷阱。格伦金想让我们分心，或者……想引我们出去。”
话音刚落，南区突然传来打斗声！
是雷恩！他和什么人交上手了！
卡提西娅心中一紧，但强迫自己冷静：“托克，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可是旗子——”
“如果雷恩出局，我们二对三更没有胜算。”卡提西娅说，“而且我不走远，就在东区边缘观察。”
她猫着腰，沿着石堆的阴影向南移动。很快，她看到了战况——
雷恩正在和两个人交手：格伦金，还有那个精灵弓箭手莱拉。碎岩不在场。
但奇怪的是，战斗并不激烈。格伦金挥着木锤，但动作明显留有余力；莱拉射了几箭，都故意射偏；雷恩也在游斗，没有全力进攻。
他们在演戏！
卡提西娅瞬间明白了。这是诱饵！格伦金和莱拉在这里拖住雷恩，真正的杀招是——
她猛地转身，向东区狂奔！
但已经晚了。
当她冲回东区时，看到托克正和一个巨大的身影缠斗——是碎岩！那个野猪人战士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东区，此刻正挥舞着木棍，逼得托克节节后退。
而东区的旗子，已经不见了。
“旗子呢？！”卡提西娅喊道。
托克一边格挡一边吼：“被抢了！是那个精灵弓箭手——她刚才突然从西区冲过来，拿了旗子就跑！”
莱拉？她不是在南区和雷恩交战吗？
卡提西娅瞬间反应过来：南区那个莱拉是假的！或者至少，不是全部的莱拉。精灵弓箭手可能用了某种分身或幻象的技巧——虽然按规则不能使用3级以上魔法，但1级的【初级幻影】是允许的。
格伦金小组从一开始就设计了复杂的战术：用假消息布条扰乱，用幻象拖住雷恩，碎岩正面强攻，真正的莱拉趁机偷旗。
完美的配合。
但卡提西娅没有时间懊恼。她必须夺回旗子，或者至少，抢到另一面旗子。
“托克，缠住碎岩！”她喊道，“我去追莱拉！”
托克怒吼一声，不再后退，而是主动向碎岩冲去。两个野猪人战士撞在一起，木棍交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卡提西娅冲向西区。她记得莱拉逃跑的方向，而且精灵弓箭手带着旗子，速度不会太快。
果然，在西区和南区的交界处，她追上了莱拉。
精灵混血女孩看到她，脸色一变，转身想跑，但卡提西娅已经抬手——
【荆棘缠绕】！
地面突然冒出几条藤蔓，缠住了莱拉的双脚。虽然只是训练法术，藤蔓的强度有限，但足以让莱拉踉跄几步。
卡提西娅冲上前，木刀直指莱拉手中的旗子。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破风声！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支木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钉在地上。
是格伦金！矮人不知何时摆脱了雷恩的纠缠，追了过来！
“二对一，殿下。”格伦金咧嘴一笑，“认输吧。”
卡西提娅站起身，握紧木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体力消耗很大，但她不能退。
“旗子给我，我可以放你们走。”她说。
“那可不行。”莱拉已经挣脱了藤蔓，和格伦金形成夹击之势，“我们赢定了。”
卡提西娅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没有胜算，她需要……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格伦金。”她开口，声音平静，“你还记得三天前，在地窖里，你对莎莉丝说的话吗？”
矮人一愣：“什么？”
“你说：‘少废话！你知道契约不是那么简单的！殿下要是死了，你的灵魂也会受重创！’”卡提西娅重复着当时的话，“你说得对。但如果现在，我‘死’在这里呢？”
她抬起手，木刀突然调转方向，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格伦金和莱拉都僵住了。
“殿下，你干什么？！”格伦金惊道。
“训练规则是不能致死。”卡提西娅平静地说，“但如果我自己‘杀死’自己，算不算违规？”
“你疯了？！”
“我没疯。”卡提西娅笑了，“我只是在提醒你们：有些时候，最极端的战术，反而是最有效的。就像现在——如果我真的‘死’了，按照规则，你们小组会因为‘致死行为’被判负。就算教官没有明确说自杀算不算，但至少，会引起混乱。”
她顿了顿：“而混乱中，雷恩和托克就有机会翻盘。”
格伦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意识到，卡提西娅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做个交易。”卡提西娅说，“旗子给我，我放过你们。否则……我们一起输。”
长久的沉默。
格伦金咬牙，最终点头：“……你赢了。”
莱拉不甘心地交出旗子。卡提西娅接过，转身就跑。
她刚跑出几步，身后传来格伦金的喊声：“殿下！”
卡提西娅回头。
矮人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刚才……真的会那么做吗？”
卡提西娅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必要时，会的。”
她转身离开，留下格伦金和莱拉站在原地。
当她带着旗子回到东区时，战斗已经结束。碎岩击败了托克，但自己也受了些轻伤。雷恩也回来了——他识破了幻象，赶了回来，但为时已晚。
一小时后，哨声再次响起。
莎莉丝站在了望点上，血红的眼眸扫过全场。
“结果。”她简短地说。
卡西提娅小组：保住自己的旗子，拿到南区的旗子，两面旗子。
格伦金小组：拿到南区的旗子，但自己的旗子被夺，一面旗子。
民兵小组：无旗子。
“东区组获胜。”莎莉丝宣布，“南区组负责清理碎石。现在，解散休息。晚饭后，理论课。”
她跳下了望点，走向卡提西娅。
“刚才的威胁，很黑暗精灵。”她的声音很轻，“但记住，真正的敌人不会在乎你的死活。那种战术，只能用一次。”
卡西提娅点头：“我知道。”
莎莉丝看着她，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晚上理论课，我会讲黑暗精灵的暗杀技巧。你会感兴趣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卡提西娅站在原地，看着莎莉丝的背影。
今天的训练，让她看到了很多东西：莎莉丝残酷但有效的教学方法，学员们潜藏的力量和弱点，还有……那个黑暗精灵教官偶尔流露出的、极其细微的“负责”。
比如接住坠落者的安全网。
比如帮助格伦金稳住平衡的丝线。
比如现在，特意来提醒她战术的局限性。
卡提西娅摇摇头，将这些思绪压下。
还有晚上的理论课。她需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远处的夕阳正在沉入山脊，将采石场染成一片血红。第二天的训练结束了，但还有二十九天。
变强之路，漫长而艰难。
但至少，他们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
卡西提娅握紧手中的旗子，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无论多难，她都会走下去。
为了残光村。
也为了自己。
莎莉丝站在场边的岩石上，血红的眼眸扫过剩下的二十八人。她依旧穿着那身囚服，但不知何时，她用采石场里废弃的麻绳将宽大的袖口和裤腿扎紧，让行动更加利落。左手腕上的限制器细链在晨光中反射着冷光。
“二十八个人。”她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比我想象的多坚持了几个。但今天，还会有人倒下。甚至……可能会有人死。”
没有人说话。经过昨天的下马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暗精灵教官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的内容分为三部分。”莎莉丝跳下岩石，走到场地中央，“上午，基础体能和感知训练。下午，实战对抗。晚上……理论课。”
格伦金忍不住开口：“晚上还要训练？”
“黑暗不会因为你们想睡觉就不来袭击。”莎莉丝冷冷地说，“真正的战士要能在任何时间、任何状态下战斗。当然，如果有人坚持不住，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很好。”莎莉丝点头，“那么现在，第一项：闭眼平衡。”
她走到场地边缘，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圆木，直径从二十厘米到五十厘米不等。她随意踢了几脚，圆木滚到场地中央。
“每个人，找一根圆木站上去。闭上眼睛，单脚站立。掉下来的人，加跑十圈。”
众人面面相觑。这听起来……太简单了。
雷恩第一个上前，选了根中等粗细的圆木，轻松跃上，闭眼，抬起左腿。身为狼族混血，他的平衡感本就远超常人。
其他人也陆续跟上。卡提西娅选了根较细的圆木——她知道自己身体轻盈，细圆木反而更容易控制。艾莉丝犹豫了一下，选了最粗的那根。
莎莉丝在人群中缓缓踱步，血红的眼眸观察着每个人的姿势。
“调整呼吸。”她的声音在雾气中飘荡，“感受脚下的圆木，感受空气中的气流，感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微小晃动。平衡不是僵持，是动态的调整。”
起初一切顺利。圆木虽然会滚动，但只要小心控制重心，保持平衡并不难。
但五分钟后，变化开始了。
“现在，”莎莉丝轻声说，“我会给你们增加一点……干扰。”
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复杂的轨迹。没有任何咒语，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但场中的雾气突然开始流动——不再是自然的飘散，而是有意识地、带着某种韵律的旋转。
气流变了。
站在圆木上的人们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原本稳定的风突然变得紊乱，从各个方向不规则地吹来，时强时弱，时左时右。圆木在气流中微微晃动，平衡变得困难。
一个年轻民兵最先掉下来——他在应对左侧气流时，忽略了右侧的微风，身体一晃，脚下圆木滚动，整个人摔在地上。
“十圈。”莎莉丝看都没看他。
民兵咬牙爬起来，开始奔跑。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气流的干扰越来越诡异，有时甚至会突然在脚下形成向上的涡流，让圆木几乎要跳起来。
卡提西娅紧咬着下唇，单脚站在细圆木上，身体随着气流轻微摇摆。她能感觉到莎莉丝在操控风——不是用魔法，至少不是常规的魔法，而是用某种更精微的力量，也许是影舞丝线对空气的扰动？
她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眼睛去判断，而是完全依赖感知。精灵的天赋在此刻展现——她能“感觉”到气流的轨迹，能预判下一波干扰的方向。她的身体像柳枝一样柔韧，随着风势倾斜、回正、再倾斜。
莎莉丝走到她身边，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但很快被冰冷掩盖。
“不错。”她轻声说，“但还不够。真正的战斗，干扰不止来自外界。”
她伸出手指，在卡提西娅耳边轻轻一弹。
没有声音，但卡提西娅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平衡感瞬间被剥夺。她脚下的圆木剧烈晃动，身体向一侧倾斜——
要掉下去了！
就在这一刻，卡提西娅本能地调动了额间的棘冠。荆棘王冠微微发热，一股清凉坚韧的力量涌入意识，强行驱散了眩晕感。她猛吸一口气，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圆木滚动半圈后停住。
莎莉丝的血红眼眸微微眯起：“精神抗性？有意思。”
她没有再为难卡提西娅，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惨叫声此起彼伏。莎莉丝用各种方式干扰学员：有时是突然的巨响，有时是蜘蛛幻象，有时是纯粹的精神压迫。
当莎莉丝喊停时，场上还站着的人，只剩下十四个。
十四个人，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但都咬着牙站在圆木上。
“下来。”莎莉丝说。
众人如蒙大赦，跳下圆木时腿都在发软。
“刚才的干扰，模拟的是战斗中的各种意外。”莎莉丝走到场地中央，“敌人的陷阱，幻术师的迷惑，精神攻击的压迫，甚至是你自己身体的突发状况——受伤、中毒、流血。如果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战斗？”
她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学员：“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吗？”
一个野猪人战士闷声道：“风……风太乱了。”
“错。”莎莉丝摇头，“你失败是因为你只想着对抗风，而不是顺应它。野猪人的力量很大，但太僵硬。风来的时候，你试图用蛮力稳住，但圆木会滚动，你的力量无处着力。”
她又看向一个精灵弓箭手：“你呢？”
“那些……蜘蛛的幻觉……”
“错。”莎莉丝再次否定，“你失败是因为你相信了幻觉。就算真的有蜘蛛爬到你身上，只要它没有咬你，没有释放毒素，你就应该无视它。战斗中，注意力是宝贵的资源，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
她挨个点评，每个人的弱点都被一针见血地指出。残酷，但准确。
“现在，休息五分钟。”莎莉丝说，“然后第二项：负重爬岩壁。”
她指向采石场一侧的岩壁——那是当年开采时留下的垂直断面，高度约十五米，表面粗糙但有明显的着力点。在岩壁下方，堆放着一些石块，大小不一。
“每个人，背一块石头，爬上岩壁，把石头放到顶端，然后空手下来。石头重量自己选择，但选择后不能更改。时间限制：三分钟。超时的人，今晚没有晚饭。”
格伦金看着那些石块，最小的也有二十斤，最大的恐怕超过一百斤。他作为矮人，力量是优势，但爬岩壁不是矮人擅长的。权衡之下，他选了块约五十斤的石头。
碎岩直接走向最大的那块——他试了试，超过一百二十斤。野猪人低吼一声，轻松扛起。
卡提西娅选了块三十斤左右的。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是轻盈，而不是力量。
雷恩选了六十斤的——狼族混血的力量和敏捷都很均衡。
莎莉丝站在岩壁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沙漏。她将沙漏倒置：“开始。”
第一个人冲了出去。
爬岩壁本身不难——岩壁表面有很多凸起和裂缝，可以作为手脚的支点。难的是背着石头，重心后移，需要更强的臂力和更精准的落脚点。
第一个尝试的是个人类民兵，背了四十斤石头。他爬得很吃力，爬到八米左右时，手臂开始发抖。十米时，一脚踩空，整个人带着石头摔了下来——
莎莉丝抬手一挥。
无形的影舞丝线在空中织成网，托住了下坠的人和石头，然后缓缓放到地面。
“失败。”莎莉丝平静地说，“下一个。”
那个人脸色惨白地退到一旁。
第二个是精灵混血弓箭手，她只背了二十斤石头，爬得相对轻松，但在十三米处，背上的石头突然晃动，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扶，结果另一只手没抓稳，也掉了下来。
莎莉丝再次接住。
“失败。石头绑得不牢，是你的责任。”
一个接一个，失败的人越来越多。岩壁下，莎莉丝用影舞丝线织成的安全网接住了一个个坠落者，但她的表情始终冷漠，仿佛只是在处理无生命的货物。
轮到格伦金了。
矮人背着五十斤石头，开始攀爬。他的臂力惊人，但矮小的身材意味着每一步的跨度更小，需要更多的动作。他爬得很稳，但速度慢。到达十米时，沙漏已经流走了一半。
“快点！”格伦金对自己低吼，加快了速度。
十二米、十三米、十四米……
就在快到顶端时，他脚下踩的那块岩石突然松动！
碎石滚落，格伦金身体一歪，背上的石头向一侧滑去。他咬牙用肩膀顶住，但这样一来，单手根本无法支撑身体重量——
要掉下去了！
就在这一刻，一根影舞丝线突然缠住了他的脚踝，强行将他的身体拉正。虽然粗暴，但确实稳住了平衡。
格伦金趁机调整姿势，猛一发力，爬上了岩壁顶端，将石头放下。
时间刚好在三分钟结束前两秒。
他瘫坐在岩壁顶端，大口喘气，然后看向下方的莎莉丝。
黑暗精灵教官面无表情：“勉强合格。下一个。”
格伦金爬下来时，低声对卡提西娅说：“她刚才……帮了俺。”
卡提西娅点头。她也看到了。
轮到她自己了。
背上三十斤石头，卡提西娅开始攀爬。精灵的轻盈让她在最初几米非常顺利，但越往上，石头的重量就越明显。她的手臂开始酸麻，呼吸变得急促。
爬到十米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莎莉丝又在干扰！
但这次她有了准备。额间的棘冠微微发热，自然魔力在体内循环，驱散了不适感。她继续向上。
十二米、十三米……
就在这时，她听到下方传来惊呼。
是艾莉丝！那个年轻的混血精灵选择了二十五斤石头，此刻爬到了八米处，但她的手臂明显在颤抖——昨天的五十圈奔跑加上刚才的平衡训练，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我……我撑不住了……”艾莉丝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就松手掉下来。”莎莉丝冷漠地说，“安全网会接住你。”
“不……我能行……”艾莉丝咬牙坚持，又向上爬了一米。
但她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背上的石头开始晃动，她的身体也随之摇摆。
卡西提娅在十三米处，低头看着下方的艾莉丝，心脏揪紧。她想开口鼓励，但现在说话只会消耗宝贵的体力。
“艾莉丝，松手！”她最终还是喊道，“安全第一！”
但艾莉丝倔强地摇头，又向上爬了半米。
然后，悲剧发生了。
她的一只手抓的岩块突然碎裂！身体瞬间失去支撑，背上的石头向后仰，带着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啊——！”
尖叫声中，艾莉丝坠落。
莎莉丝抬手，影舞丝线再次织网。但这次，艾莉丝下坠的势头太猛，石头又重，丝网接住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
艾莉丝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了。
她摔在安全网上，脸色惨白，眼泪涌出，但咬着牙没哭出声。
苔藓长者连忙冲过去检查，几秒后沉声说：“骨折。需要立刻固定。”
莎莉丝走到网边，血红的眼眸看着艾莉丝：“为什么坚持？明明已经到极限了。”
“我……我不想输……”艾莉丝的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
“愚蠢。”莎莉丝冷冷地说，“知道自己的极限，在极限前停下，才是真正的勇气。无谓的坚持只会害死自己，还可能连累队友。”
她转向所有人：“记住这个教训。战斗中，有时候撤退比前进更需要勇气。活着，才有机会变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艾莉丝被抬往医疗棚。训练继续。
卡提西娅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攀爬。最后两米，她的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终于，她的手碰到了岩壁顶端。
她将石头放下，然后瘫坐在那里，看着下方的采石场。
十四个人开始，现在还在坚持的，只剩下九个。
莎莉丝站在岩壁下，仰头看着剩下的学员。阳光透过雾气，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休息十分钟。”她说，“然后，实战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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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采石场，气氛比上午更加凝重。
剩下的九个人被分成三组，每组三人。卡提西娅、雷恩、一个名叫托克的野猪人战士一组；格伦金、碎岩、一个精灵混血弓箭手莱拉一组；剩下的三个民兵一组。
“规则很简单。”莎莉丝站在场地中央，血红的眼眸扫过众人，“每组占据采石场的一个区域——东区、西区、南区。每个区域中心有一面旗子。你们的任务是在一小时内，保护自己的旗子不被夺走，同时尽可能夺取别人的旗子。”
她顿了顿：“可以攻击，可以受伤，但不能致死。我会在旁边看着，如果有人下死手，我会介入。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
“武器呢？”雷恩问。
“用训练木刀。”莎莉丝指向场地边缘，那里堆放着一些粗糙的木制武器，“没有开刃，但打在身上依然会痛。另外，可以使用你们已掌握的魔法——但不得超过3级法术的强度。”
卡西提娅皱眉。她是自然法师，【荆棘鞭挞】和【荆棘屏障】都属于3级法术，可以用。但其他学员呢？很多民兵连1级法术都掌握不全。
“现在，抽签决定区域。”莎莉丝拿出三块染色的木牌。
卡西提娅的小组抽到了东区——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有几处低矮的石堆可以作为掩体，但隐蔽性一般。
格伦金的小组抽到了西区——那里有很多当年开采留下的碎石堆，地形复杂，适合埋伏。
民兵小组抽到了南区——地形平坦，几乎无遮无拦，是最不利的位置。
“一小时后，拥有旗子最多的小组获胜。”莎莉丝说，“获胜小组，今晚有额外的肉食奖励。失败的小组……负责清理整个采石场的碎石。”
她拿出沙漏，倒置：“现在，去各自的区域准备。十分钟后开始。”
三组人立刻散开。
东区，卡提西娅、雷恩和托克聚在一起。
“战术。”雷恩言简意赅，“我们有两个选择：防守为主，守住自己的旗子；或者主动出击，去抢别人的。”
托克摸了摸獠牙：“俺觉得该出击。东区太开阔，守起来难。”
卡提西娅思考了几秒：“分兵。雷恩，你擅长速度和侦察，你去南区。民兵组最弱，地形也最差，你应该能快速拿下他们的旗子。”
她看向托克：“你和我守在这里。但不要死守——如果西区的人来进攻，我们打防守反击；如果没人来，我们等雷恩回来，然后一起进攻西区。”
雷恩点头：“可行。但你们要小心，格伦金和碎岩都不好对付，莱拉的箭术也很准——虽然用的是训练箭，但射中眼睛还是会受伤。”
“明白。”
十分钟很快过去。
莎莉丝站在采石场中央的了望点——那是一块天然的凸起岩石，可以俯瞰全场。她拿出一个骨哨，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
战斗开始。
雷恩像一道影子般窜出东区，沿着岩壁的阴影向南移动。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狼族混血的天赋在此刻展现无遗。
卡提西娅和托克则隐藏在东区的石堆后。托克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棍（对他来说算是单手武器），卡提西娅则握着一把训练木刀，另一只手随时准备施展自然魔法。
最初的十分钟，一片寂静。
太安静了。卡提西娅感到不安。按照常理，民兵组应该最着急——他们的地形最差，很可能选择主动出击，争取先拿到一面旗子。但南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劲。”她低声说。
托克刚想回应，突然，一支木箭从西区的方向射来！
不是射向人，而是射向他们藏身的石堆上方——箭矢上绑着一块布条，布条上似乎写着什么。
卡提西娅小心地探出头，用木刀将箭矢拔下。展开布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通用语文字：
“民兵组已投降。旗子在我们这。合作，先解决雷恩。”
是格伦金的字迹。矮人的文化水平有限，字写得很难看，但意思很清楚。
托克皱眉：“他们在南区和民兵组交手了？这么快？”
“不可能。”卡提西娅摇头，“雷恩才出发十分钟，就算格伦金他们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击败民兵组并拿到旗子。而且雷恩在路上，如果南区有战斗，他一定会发现。”
她盯着布条：“这是陷阱。格伦金想让我们分心，或者……想引我们出去。”
话音刚落，南区突然传来打斗声！
是雷恩！他和什么人交上手了！
卡提西娅心中一紧，但强迫自己冷静：“托克，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可是旗子——”
“如果雷恩出局，我们二对三更没有胜算。”卡提西娅说，“而且我不走远，就在东区边缘观察。”
她猫着腰，沿着石堆的阴影向南移动。很快，她看到了战况——
雷恩正在和两个人交手：格伦金，还有那个精灵弓箭手莱拉。碎岩不在场。
但奇怪的是，战斗并不激烈。格伦金挥着木锤，但动作明显留有余力；莱拉射了几箭，都故意射偏；雷恩也在游斗，没有全力进攻。
他们在演戏！
卡提西娅瞬间明白了。这是诱饵！格伦金和莱拉在这里拖住雷恩，真正的杀招是——
她猛地转身，向东区狂奔！
但已经晚了。
当她冲回东区时，看到托克正和一个巨大的身影缠斗——是碎岩！那个野猪人战士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东区，此刻正挥舞着木棍，逼得托克节节后退。
而东区的旗子，已经不见了。
“旗子呢？！”卡提西娅喊道。
托克一边格挡一边吼：“被抢了！是那个精灵弓箭手——她刚才突然从西区冲过来，拿了旗子就跑！”
莱拉？她不是在南区和雷恩交战吗？
卡提西娅瞬间反应过来：南区那个莱拉是假的！或者至少，不是全部的莱拉。精灵弓箭手可能用了某种分身或幻象的技巧——虽然按规则不能使用3级以上魔法，但1级的【初级幻影】是允许的。
格伦金小组从一开始就设计了复杂的战术：用假消息布条扰乱，用幻象拖住雷恩，碎岩正面强攻，真正的莱拉趁机偷旗。
完美的配合。
但卡提西娅没有时间懊恼。她必须夺回旗子，或者至少，抢到另一面旗子。
“托克，缠住碎岩！”她喊道，“我去追莱拉！”
托克怒吼一声，不再后退，而是主动向碎岩冲去。两个野猪人战士撞在一起，木棍交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卡提西娅冲向西区。她记得莱拉逃跑的方向，而且精灵弓箭手带着旗子，速度不会太快。
果然，在西区和南区的交界处，她追上了莱拉。
精灵混血女孩看到她，脸色一变，转身想跑，但卡提西娅已经抬手——
【荆棘缠绕】！
地面突然冒出几条藤蔓，缠住了莱拉的双脚。虽然只是训练法术，藤蔓的强度有限，但足以让莱拉踉跄几步。
卡提西娅冲上前，木刀直指莱拉手中的旗子。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破风声！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支木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钉在地上。
是格伦金！矮人不知何时摆脱了雷恩的纠缠，追了过来！
“二对一，殿下。”格伦金咧嘴一笑，“认输吧。”
卡西提娅站起身，握紧木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体力消耗很大，但她不能退。
“旗子给我，我可以放你们走。”她说。
“那可不行。”莱拉已经挣脱了藤蔓，和格伦金形成夹击之势，“我们赢定了。”
卡提西娅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没有胜算，她需要……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格伦金。”她开口，声音平静，“你还记得三天前，在地窖里，你对莎莉丝说的话吗？”
矮人一愣：“什么？”
“你说：‘少废话！你知道契约不是那么简单的！殿下要是死了，你的灵魂也会受重创！’”卡提西娅重复着当时的话，“你说得对。但如果现在，我‘死’在这里呢？”
她抬起手，木刀突然调转方向，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格伦金和莱拉都僵住了。
“殿下，你干什么？！”格伦金惊道。
“训练规则是不能致死。”卡提西娅平静地说，“但如果我自己‘杀死’自己，算不算违规？”
“你疯了？！”
“我没疯。”卡提西娅笑了，“我只是在提醒你们：有些时候，最极端的战术，反而是最有效的。就像现在——如果我真的‘死’了，按照规则，你们小组会因为‘致死行为’被判负。就算教官没有明确说自杀算不算，但至少，会引起混乱。”
她顿了顿：“而混乱中，雷恩和托克就有机会翻盘。”
格伦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意识到，卡提西娅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做个交易。”卡提西娅说，“旗子给我，我放过你们。否则……我们一起输。”
长久的沉默。
格伦金咬牙，最终点头：“……你赢了。”
莱拉不甘心地交出旗子。卡提西娅接过，转身就跑。
她刚跑出几步，身后传来格伦金的喊声：“殿下！”
卡提西娅回头。
矮人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刚才……真的会那么做吗？”
卡提西娅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必要时，会的。”
她转身离开，留下格伦金和莱拉站在原地。
当她带着旗子回到东区时，战斗已经结束。碎岩击败了托克，但自己也受了些轻伤。雷恩也回来了——他识破了幻象，赶了回来，但为时已晚。
一小时后，哨声再次响起。
莎莉丝站在了望点上，血红的眼眸扫过全场。
“结果。”她简短地说。
卡西提娅小组：保住自己的旗子，拿到南区的旗子，两面旗子。
格伦金小组：拿到南区的旗子，但自己的旗子被夺，一面旗子。
民兵小组：无旗子。
“东区组获胜。”莎莉丝宣布，“南区组负责清理碎石。现在，解散休息。晚饭后，理论课。”
她跳下了望点，走向卡提西娅。
“刚才的威胁，很黑暗精灵。”她的声音很轻，“但记住，真正的敌人不会在乎你的死活。那种战术，只能用一次。”
卡西提娅点头：“我知道。”
莎莉丝看着她，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晚上理论课，我会讲黑暗精灵的暗杀技巧。你会感兴趣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卡提西娅站在原地，看着莎莉丝的背影。
今天的训练，让她看到了很多东西：莎莉丝残酷但有效的教学方法，学员们潜藏的力量和弱点，还有……那个黑暗精灵教官偶尔流露出的、极其细微的“负责”。
比如接住坠落者的安全网。
比如帮助格伦金稳住平衡的丝线。
比如现在，特意来提醒她战术的局限性。
卡提西娅摇摇头，将这些思绪压下。
还有晚上的理论课。她需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远处的夕阳正在沉入山脊，将采石场染成一片血红。第二天的训练结束了，但还有二十九天。
变强之路，漫长而艰难。
但至少，他们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
卡西提娅握紧手中的旗子，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无论多难，她都会走下去。
为了残光村。
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