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侍郎醒言-《大明食探》

  太医院的后院种着几株银杏,秋阳洒在金黄的叶子上,碎光满地。李东阳的病房就在银杏树下,窗棂敞开着,风一吹,叶子沙沙响,混着屋里的药香,倒比前院的喧嚣清净几分。

  沈砚和苏微婉走到门口时,正撞见孙思邈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脉案,眉头微蹙。“孙院判,李大人醒了?”苏微婉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关切——她一早派小太监来问过,说李东阳还在昏睡,没想到这会儿竟醒了。

  孙思邈见是他们,松了口气:“刚醒半个时辰,气息还弱,不过精神好了些,能说话了。你们来得正好,他刚才还问起查案的事,说有话要交代。”

  两人跟着孙思邈进屋,就见李东阳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锦被,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有了点血色。他原本微闭着眼,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沈砚和苏微婉身上,声音沙哑:“二位就是沈砚沈大人,苏微婉苏姑娘?”

  “正是在下,李侍郎。”沈砚躬身行礼,“您安心休养,毒杀案已有进展,张勇已被关押在诏狱,招认了下毒之事。”

  李东阳轻轻点头,咳嗽了两声,旁边的侍女连忙递过一杯温水。他喝了两口,缓了缓气,才慢慢开口:“张勇……他果然还是动手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您早有察觉?”苏微婉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拿出纸笔,“您慢慢说,不管什么线索,对查案都有帮助。”

  李东阳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的银杏,像是在回忆往事:“张勇是三年前进的翰林院,拜在我门下。起初我觉得他还算勤勉,便多有提点,没想到他心性浮躁,一心想往上爬,半年前就开始向我求官,想要吏部主事的职位。我告诉他,做官要凭本事,不能急功近利,他表面应着,心里却记恨上了。”

  “后来呢?”沈砚追问,“他有没有再提过求官的事?或者和严党有过往来?”

  “提过好几次,都被我拒绝了。”李东阳说,“至于严党……三个月前,我就发现他和严嵩的管家走得近。有一次我去翰林院,撞见他和严府管家在墙角说话,见了我,两人慌忙分开,神色慌张。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私下查了查,发现他这几个月收了严府不少好处,都是些名贵的字画和瓷器。”

  沈砚心里一动——这就对了,张勇收了严党的好处,又求官不成,自然容易被严党利用,毒杀李东阳。

  “您既然察觉了,为什么不提醒他,或者向陛下禀报?”苏微婉问。

  李东阳苦笑一声:“提醒?我提醒过他好几次,让他离严党远些,可他根本不听。至于禀报陛下……严党现在势大,我手里没有实据,贸然禀报,不仅扳不倒他们,反而会打草惊蛇,连累夏大人。夏大人本就称病不上朝,要是再被严党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沈砚明白李东阳的顾虑——在这京城,没有实据的举报,只会引火烧身。他又问:“那您昨晚的宴会,为什么会让张勇请厨子、准备甜面酱?您就不担心他动手脚?”

  “昨晚的宴会是家宴,邀请的都是亲近的门生故吏,张勇是我的门生,按规矩该他帮忙筹备。”李东阳说,“我确实没多想,一来觉得他再大胆,也不敢在我家宴上下毒;二来,那甜面酱是我平时爱吃的,他说特意加了蜂蜜,我只当他是孝顺,没想到……”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失望,“是我识人不清,才遭了这祸。”

  “您别自责,这不是您的错。”苏微婉轻声安慰,“张勇心性歹毒,又被严党利用,就算您多加防备,他也会找到其他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帮我们找出更多严党的线索。”

  李东阳点点头,看向沈砚:“沈大人,我听说你在江南查案时,手段不凡,总能从细微处找到真相。这次的案子,你一定要查到底,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了夏大人,为了这京城的清明。严党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们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查到底。”沈砚语气坚定,“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张勇和严党往来的证据,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一定能扳倒严党。”

  “证据?什么证据?”李东阳问。

  沈砚把张勇藏在翰林院的信,还有从酱园查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李东阳。李东阳听完,眉头皱得更紧:“那封信多半是严嵩的管家模仿的,严嵩老奸巨猾,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不过,这也能证明张勇和严党有关联,只要再找到其他证据,就能顺藤摸瓜,查出严党的其他阴谋。”

  “您知道严党有什么其他阴谋吗?”苏微婉问,“比如在万寿宴上动手脚,或者针对夏大人的计划?”

  李东阳想了想,说:“万寿宴的事,我之前负责筹备时,就发现严党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御膳房,说是帮忙筹备,实则是想掌控食材的供应。我没同意,把他们的人都挡回去了,现在想来,他们说不定会用其他手段,比如在食材里动手脚,或者在宴会上制造混乱。至于夏大人……严党一直想找机会弹劾他,说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只是没有实据,一直没成功。”

  沈砚心里一凛——严党想在御膳房安插人手,说不定和之前御膳房丢鸭胚的事有关!他们说不定是想通过控制御膳房,在万寿宴的食材里动手脚,不仅能破坏万寿宴,还能嫁祸给夏言或者其他派系。

  “多谢您提醒,我们会留意御膳房的动静。”沈砚说,“您好好休养,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随时来看您。”

  “好。”李东阳点点头,闭上眼睛,像是有些疲惫,“你们去吧,查案要紧。”

  沈砚和苏微婉起身,轻轻带上门,走出了病房。孙思邈还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问:“怎么样?李大人说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说了不少,对查案很有帮助。”苏微婉说,“孙院判,麻烦您多费心照顾李大人,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们。”

  “放心吧,我会的。”孙思邈点点头。

  两人走出太医院,秋风吹过,银杏叶落在肩头,带着点凉意。沈砚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可他心里却沉甸甸的——严党不仅想毒杀李东阳,还想在万寿宴上动手脚,针对夏言,这背后的阴谋,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我们现在去御膳房,看看周和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沈砚说,“严党想安插人手进御膳房,说不定和丢鸭胚的事有关,得问问周和,最近御膳房有没有可疑的人。”

  苏微婉点点头,跟着沈砚往御膳房走去。路上,她低声说:“李大人说严党想掌控食材供应,说不定那丢的鸭胚,就是他们故意偷走的,想给周和找麻烦,趁机安插自己的人。”

  “很有可能。”沈砚说,“周和是吕公公的人,严党一直想拉拢他,或者挤走他,要是能抓住御膳房丢东西的把柄,就能让陛下怪罪周和,然后趁机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

  两人快步走到御膳房,刚进大门,就见周和正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对着几个厨子呵斥:“怎么回事?刚查完鸭胚,又少了一坛西域进贡的葡萄!这御膳房是怎么回事?守卫森严,怎么总丢东西!”

  沈砚和苏微婉对视一眼——又丢东西了?看来严党的动作,比他们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