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地，黄沙漫道。沈砚与阿福勒住缰绳，驻足于大同城外三里处，抬眼望去，这座号称“北门锁钥”的边城，竟无半分雄关固垒的肃杀之气。高大的夯土城墙被风沙侵蚀得斑驳陆离，墙垛间稀稀拉拉立着几名士兵，或斜倚着长枪打盹，或三五成群扎堆闲聊，腰间的弯刀随意悬着，刀鞘上积满了沙尘，连最基本的擦拭都懒得为之。更有甚者，竟蹲在墙根下，点燃一撮旱烟，吞云吐雾间，将边关的凶险抛诸脑后。
“这便是大同卫？”阿福咂舌，放下肩头的行囊，指了指城门口，“你看那守卫，盘查跟过家家似的，挑着担子的百姓递过去几个铜板，就直接放行了，连货担都不掀一下。”
沈砚面色凝重，勒紧马缰缓步向前。他身着一袭半旧的青布长衫，头戴斗笠，将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眸子，如寒星般锐利，扫过城头的每一处乱象。马蹄踏过城外的官道，路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黄沙，偶尔能看到几处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被风沙半掩着，透着几分不祥。
行至城门下，两名守卫懒洋洋地迎上来，手按刀柄，眼神却只在沈砚和阿福身上一扫，便不耐烦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边关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阿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圣旨抄件和苏振邦的手札，扬声道：“我家主人乃奉旨赴大同查案的沈大人，这是文书，速速通报！”
守卫瞥了眼文书上的官印，神色微变，却仍不肯放行，只说：“等着，我去通报赵副将。”说罢，拖沓着脚步，慢悠悠地向城内走去，那背影里，竟无半分对朝廷命官的敬畏。
沈砚立于城门下，目光掠过城内的街道。只见街巷冷清，不少店铺的门板紧闭，门楣上积着灰尘，像是许久未曾开张。偶尔有行人路过，也皆是行色匆匆，面带惶恐，孩童的哭闹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很快被一阵呵斥声压了下去。不远处的军营方向，隐约传来争执的声响，虽听不真切，但“兵器太差”“送死”等字眼，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看来这大同城，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乱。”阿福低声道，握紧了腰间的铁锤，“那些士兵抱怨兵器，定是周勇所说的劣质货没错了。”
沈砚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那枚合格铁料样本——那是李铁柱偷偷塞给他的，质地坚硬，表面光滑，与沿途所见的断裂兵器形成天壤之别。他心中愈发笃定，这劣质兵器案，绝非简单的采买疏漏，背后定然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满脸横肉，身披黑色铠甲，铠甲上沾着些许污渍，显然是许久未曾打理。此人便是大同卫留守副将赵武，他身后跟着十余名亲兵，个个神色凶悍，眼神中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赵武勒马停在沈砚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眉头微蹙，语气冷淡如冰：“你就是奉旨来查案的沈砚？”
沈砚拱手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赵副将，奉陛下旨意，彻查大同劣质兵器一案，还请即刻带我前往兵器库查验。”
“兵器库？”赵武嗤笑一声，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丢给身后的亲兵，“沈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到驿馆歇息，待明日总兵大人归来，再议查案之事不迟。兵器库乃军务重地，无总兵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赵副将此言差矣。”沈砚抬眸，目光直视赵武，“陛下赋予我‘便宜行事’之权，若因延误查案，导致证据被毁，或有奸佞趁机脱罪，这个罪责，你我二人，谁担得起？”
赵武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忌惮沈砚手中的圣旨，一时语塞。他身后的亲兵队长见状，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副将，沈大人有圣旨在身，强行阻拦，恐引火烧身。”
赵武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终究是不敢公然违抗圣旨，只得不耐烦地挥手：“罢了，随你去。但丑话说在前头，需由我的人全程陪同，不得乱动乱看，若敢扰乱军务，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赵武转身引路，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沈砚与阿福紧随其后，穿过冷清的街巷，向军营方向走去。沿途的士兵见赵武面色不善，纷纷避让，却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沈砚，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畏惧，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盼。
行至一处拐角，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正蹲在墙根下，擦拭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枪。见沈砚一行路过，老兵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目光与沈砚相接。那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随后便低下头，继续擦拭长枪，只是那双手，却微微颤抖着。
沈砚心中一动，从老兵的口型中，他认出了那三个字——“小心赵武”。他不动声色地颔首，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看来这赵武，在大同卫中，绝非善类。
片刻后，兵器库已然在望。那是一座巨大的土坯库房，屋顶覆盖着茅草，墙角处已有些许坍塌，显得破败不堪。库房大门紧锁，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锁身生锈，却在锁芯处，有一道新鲜的撬动痕迹。地面上，散落着几枚脚印，尺寸与赵武亲兵脚上的靴子，竟是分毫不差。
沈砚的目光在锁痕和脚印上一扫而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来，在他抵达之前，有人已经提前动过兵器库了。是赵武？还是他背后的人？
“开门！”赵武对门口的两名守卫厉声道。
守卫连忙上前，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锁。或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锁芯生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铜锁打开。
“吱呀——”一声，沉重的库房大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沈砚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迈步走了进去。
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处破损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光。货架林立，却大多空空荡荡，仅有的一些兵器，也随意堆放在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沈砚随手拿起一把战刀，入手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他拔出刀身，借着微光一看，只见刀刃上砂眼密布，像是被虫蛀过一般，边缘处更是钝得厉害，用手指轻轻一刮，竟有细碎的铁屑掉落下来。
“这就是大同卫的战刀？”沈砚声音冰冷，将战刀扔回货架，“如此劣质之物，如何能让士兵上战场杀敌？”
赵武脸色难看，身后的亲信连忙上前打圆场：“沈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备用兵器，主力兵器都随仇总兵出征了，还未归来。”
“备用兵器？”沈砚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库房角落，那里堆放着十几只未开封的木箱，“既然是备用，那这些新箱中的兵器，总该是合格的吧？”
说罢，沈砚迈步走向木箱，不顾那亲信的阻拦，伸手便要开箱。
“沈大人，不可！”亲信急声道，“这些箱子尚未登记入库，随意开箱，不合规矩！”
“规矩？”沈砚转头，眼神锐利如刀，“让士兵拿着废铁去送死，就合规矩？赵副将，你说，我能不能开箱？”
赵武被沈砚的气势所迫，心中虽怒，却不敢发作，只得咬牙道：“让他开！”
亲信见状，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沈砚示意阿福上前，两人合力，将一只木箱撬开。箱盖打开的瞬间，里面的景象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箱内的战刀、长枪，与方才所见的劣质兵器如出一辙，刀刃生锈，枪杆弯曲，甚至有几根枪杆，轻轻一掰，便发出“咔嚓”的脆响，竟像是晒干的树枝一般脆弱。
“这就是你们的新兵器？”沈砚拿起一根弯曲的枪杆，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用这样的兵器武装士兵，与让他们去白白送死，有何区别？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他们的冤魂，能安息吗？”
赵武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皆是神色尴尬，不敢与沈砚对视。
阿福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铁锤：“太黑心了！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拿士兵的性命换钱，早晚要遭天谴！”
沈砚没有理会阿福的愤怒，而是弯腰，仔细查看箱内的兵器。他发现，每一件兵器上，都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顺”字，与苏振邦提及的“顺昌号”，隐隐有所关联。他掏出纸笔，将印记画下来，又详细记录下劣质兵器的数量、破损程度，以及砂眼、生锈等关键缺陷，每一笔，都写得沉重无比。
“赵副将，”沈砚收起纸笔，转身看向赵武，“这些兵器，是谁负责采购验收的？”
赵武眼神闪烁，避开沈砚的目光，含糊其辞地说道：“皆是按流程办理，具体事务，由军需官李三负责。我只管军务调度，采买之事，并不清楚。”
“李三？”沈砚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又追问，“那这顺昌号，你可有耳闻？”
赵武脸色微变，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抬头：“沈大人查案便查案，何必问这些无关之事？兵器库已经看过了，若没有其他事，还请沈大人移步驿馆，莫要在此耽误军务。”
见赵武刻意回避，沈砚心中愈发确定，这李三和顺昌号，定然是案件的关键。他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多谢赵副将配合。今日先查到此处，明日我会亲自拜访李军需官。”
说罢，沈砚转身，带着阿福向库房外走去。走过赵武身边时，他特意瞥了一眼赵武的靴子，那鞋底的纹路，与库房地面的脚印，果然完全吻合。
出了兵器库，赵武便命人将库房重新锁好，加派了守卫，神色阴沉地对沈砚道：“沈大人，我已让人备好驿馆，随我来吧。”
沈砚点头，跟在赵武身后，向驿馆走去。沿途的风，似乎更冷了，卷起的黄沙，打在脸上生疼。他知道，这大同城的水，比江南的深得多，接下来的查案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无论牵扯到谁，无论前路有多凶险，他都要查出真相，为那些枉死的士兵讨回公道，守住这北地的边关。
驿馆设在城内一处偏僻的角落，院落狭小，房屋简陋，墙角处甚至长着杂草。赵武将沈砚安置在此，便借口军务繁忙，匆匆离去，只留下两名士兵“贴身保护”，实则全程监视。
沈砚进了房间，挥手让阿福将房门关上，沉声道：“阿福，你且看住门外的两个守卫，我要整理今日的线索。这赵武，绝非善类，库房的脚印，定是他或他亲信留下的，他们定然是提前转移了部分证据，或是销毁了什么。”
阿福点点头，握紧了铁锤：“沈老板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靠近！只是那李三，咱们明日如何处置？”
“明日，我亲自去会会他。”沈砚目光锐利，“他是军需官，负责兵器采买验收，定然知道其中的猫腻。只要撬开他的嘴，就能顺着线索，揪出背后的黑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今日记录的纸条和画下的印记，借着桌上的油灯，仔细端详。昏黄的灯光下，那“顺”字印记，像是一张狰狞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大同城内的黑暗与罪恶。沈砚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这座边城，悄然掀起。
“这便是大同卫？”阿福咂舌，放下肩头的行囊，指了指城门口，“你看那守卫，盘查跟过家家似的，挑着担子的百姓递过去几个铜板，就直接放行了，连货担都不掀一下。”
沈砚面色凝重，勒紧马缰缓步向前。他身着一袭半旧的青布长衫，头戴斗笠，将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眸子，如寒星般锐利，扫过城头的每一处乱象。马蹄踏过城外的官道，路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黄沙，偶尔能看到几处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被风沙半掩着，透着几分不祥。
行至城门下，两名守卫懒洋洋地迎上来，手按刀柄，眼神却只在沈砚和阿福身上一扫，便不耐烦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边关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阿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圣旨抄件和苏振邦的手札，扬声道：“我家主人乃奉旨赴大同查案的沈大人，这是文书，速速通报！”
守卫瞥了眼文书上的官印，神色微变，却仍不肯放行，只说：“等着，我去通报赵副将。”说罢，拖沓着脚步，慢悠悠地向城内走去，那背影里，竟无半分对朝廷命官的敬畏。
沈砚立于城门下，目光掠过城内的街道。只见街巷冷清，不少店铺的门板紧闭，门楣上积着灰尘，像是许久未曾开张。偶尔有行人路过，也皆是行色匆匆，面带惶恐，孩童的哭闹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很快被一阵呵斥声压了下去。不远处的军营方向，隐约传来争执的声响，虽听不真切，但“兵器太差”“送死”等字眼，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看来这大同城，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乱。”阿福低声道，握紧了腰间的铁锤，“那些士兵抱怨兵器，定是周勇所说的劣质货没错了。”
沈砚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那枚合格铁料样本——那是李铁柱偷偷塞给他的，质地坚硬，表面光滑，与沿途所见的断裂兵器形成天壤之别。他心中愈发笃定，这劣质兵器案，绝非简单的采买疏漏，背后定然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满脸横肉，身披黑色铠甲，铠甲上沾着些许污渍，显然是许久未曾打理。此人便是大同卫留守副将赵武，他身后跟着十余名亲兵，个个神色凶悍，眼神中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赵武勒马停在沈砚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眉头微蹙，语气冷淡如冰：“你就是奉旨来查案的沈砚？”
沈砚拱手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赵副将，奉陛下旨意，彻查大同劣质兵器一案，还请即刻带我前往兵器库查验。”
“兵器库？”赵武嗤笑一声，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丢给身后的亲兵，“沈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到驿馆歇息，待明日总兵大人归来，再议查案之事不迟。兵器库乃军务重地，无总兵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赵副将此言差矣。”沈砚抬眸，目光直视赵武，“陛下赋予我‘便宜行事’之权，若因延误查案，导致证据被毁，或有奸佞趁机脱罪，这个罪责，你我二人，谁担得起？”
赵武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忌惮沈砚手中的圣旨，一时语塞。他身后的亲兵队长见状，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副将，沈大人有圣旨在身，强行阻拦，恐引火烧身。”
赵武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终究是不敢公然违抗圣旨，只得不耐烦地挥手：“罢了，随你去。但丑话说在前头，需由我的人全程陪同，不得乱动乱看，若敢扰乱军务，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赵武转身引路，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沈砚与阿福紧随其后，穿过冷清的街巷，向军营方向走去。沿途的士兵见赵武面色不善，纷纷避让，却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沈砚，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畏惧，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盼。
行至一处拐角，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正蹲在墙根下，擦拭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枪。见沈砚一行路过，老兵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目光与沈砚相接。那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随后便低下头，继续擦拭长枪，只是那双手，却微微颤抖着。
沈砚心中一动，从老兵的口型中，他认出了那三个字——“小心赵武”。他不动声色地颔首，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看来这赵武，在大同卫中，绝非善类。
片刻后，兵器库已然在望。那是一座巨大的土坯库房，屋顶覆盖着茅草，墙角处已有些许坍塌，显得破败不堪。库房大门紧锁，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锁身生锈，却在锁芯处，有一道新鲜的撬动痕迹。地面上，散落着几枚脚印，尺寸与赵武亲兵脚上的靴子，竟是分毫不差。
沈砚的目光在锁痕和脚印上一扫而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来，在他抵达之前，有人已经提前动过兵器库了。是赵武？还是他背后的人？
“开门！”赵武对门口的两名守卫厉声道。
守卫连忙上前，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锁。或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锁芯生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铜锁打开。
“吱呀——”一声，沉重的库房大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沈砚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迈步走了进去。
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处破损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光。货架林立，却大多空空荡荡，仅有的一些兵器，也随意堆放在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沈砚随手拿起一把战刀，入手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他拔出刀身，借着微光一看，只见刀刃上砂眼密布，像是被虫蛀过一般，边缘处更是钝得厉害，用手指轻轻一刮，竟有细碎的铁屑掉落下来。
“这就是大同卫的战刀？”沈砚声音冰冷，将战刀扔回货架，“如此劣质之物，如何能让士兵上战场杀敌？”
赵武脸色难看，身后的亲信连忙上前打圆场：“沈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备用兵器，主力兵器都随仇总兵出征了，还未归来。”
“备用兵器？”沈砚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库房角落，那里堆放着十几只未开封的木箱，“既然是备用，那这些新箱中的兵器，总该是合格的吧？”
说罢，沈砚迈步走向木箱，不顾那亲信的阻拦，伸手便要开箱。
“沈大人，不可！”亲信急声道，“这些箱子尚未登记入库，随意开箱，不合规矩！”
“规矩？”沈砚转头，眼神锐利如刀，“让士兵拿着废铁去送死，就合规矩？赵副将，你说，我能不能开箱？”
赵武被沈砚的气势所迫，心中虽怒，却不敢发作，只得咬牙道：“让他开！”
亲信见状，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沈砚示意阿福上前，两人合力，将一只木箱撬开。箱盖打开的瞬间，里面的景象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箱内的战刀、长枪，与方才所见的劣质兵器如出一辙，刀刃生锈，枪杆弯曲，甚至有几根枪杆，轻轻一掰，便发出“咔嚓”的脆响，竟像是晒干的树枝一般脆弱。
“这就是你们的新兵器？”沈砚拿起一根弯曲的枪杆，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用这样的兵器武装士兵，与让他们去白白送死，有何区别？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他们的冤魂，能安息吗？”
赵武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皆是神色尴尬，不敢与沈砚对视。
阿福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铁锤：“太黑心了！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拿士兵的性命换钱，早晚要遭天谴！”
沈砚没有理会阿福的愤怒，而是弯腰，仔细查看箱内的兵器。他发现，每一件兵器上，都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顺”字，与苏振邦提及的“顺昌号”，隐隐有所关联。他掏出纸笔，将印记画下来，又详细记录下劣质兵器的数量、破损程度，以及砂眼、生锈等关键缺陷，每一笔，都写得沉重无比。
“赵副将，”沈砚收起纸笔，转身看向赵武，“这些兵器，是谁负责采购验收的？”
赵武眼神闪烁，避开沈砚的目光，含糊其辞地说道：“皆是按流程办理，具体事务，由军需官李三负责。我只管军务调度，采买之事，并不清楚。”
“李三？”沈砚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又追问，“那这顺昌号，你可有耳闻？”
赵武脸色微变，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抬头：“沈大人查案便查案，何必问这些无关之事？兵器库已经看过了，若没有其他事，还请沈大人移步驿馆，莫要在此耽误军务。”
见赵武刻意回避，沈砚心中愈发确定，这李三和顺昌号，定然是案件的关键。他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多谢赵副将配合。今日先查到此处，明日我会亲自拜访李军需官。”
说罢，沈砚转身，带着阿福向库房外走去。走过赵武身边时，他特意瞥了一眼赵武的靴子，那鞋底的纹路，与库房地面的脚印，果然完全吻合。
出了兵器库，赵武便命人将库房重新锁好，加派了守卫，神色阴沉地对沈砚道：“沈大人，我已让人备好驿馆，随我来吧。”
沈砚点头，跟在赵武身后，向驿馆走去。沿途的风，似乎更冷了，卷起的黄沙，打在脸上生疼。他知道，这大同城的水，比江南的深得多，接下来的查案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无论牵扯到谁，无论前路有多凶险，他都要查出真相，为那些枉死的士兵讨回公道，守住这北地的边关。
驿馆设在城内一处偏僻的角落，院落狭小，房屋简陋，墙角处甚至长着杂草。赵武将沈砚安置在此，便借口军务繁忙，匆匆离去，只留下两名士兵“贴身保护”，实则全程监视。
沈砚进了房间，挥手让阿福将房门关上，沉声道：“阿福，你且看住门外的两个守卫，我要整理今日的线索。这赵武，绝非善类，库房的脚印，定是他或他亲信留下的，他们定然是提前转移了部分证据，或是销毁了什么。”
阿福点点头，握紧了铁锤：“沈老板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靠近！只是那李三，咱们明日如何处置？”
“明日，我亲自去会会他。”沈砚目光锐利，“他是军需官，负责兵器采买验收，定然知道其中的猫腻。只要撬开他的嘴，就能顺着线索，揪出背后的黑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今日记录的纸条和画下的印记，借着桌上的油灯，仔细端详。昏黄的灯光下，那“顺”字印记，像是一张狰狞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大同城内的黑暗与罪恶。沈砚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这座边城，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