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堂预审,王元宝的狡辩与破绽-《大明食探》

  杭州府衙后院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窗棂外,晨雾如纱,将庭院中的芭蕉叶染得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却丝毫驱散不了屋内凝重的氛围。徐渭身着青色官袍,端坐案前,案上整齐码放着一叠厚厚的卷宗,每页都标注着“假绸案”“勒索案”的字样,旁边散落着几枚压纸的镇尺,皆是寻常青石所制,与他案头那方精致的端砚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砚与苏微婉分坐两侧的木椅上,面前各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沈砚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案上的证据清单上,神色沉静;苏微婉则低头翻看着手边的医案记录,时不时用笔在纸上圈点,眉头微蹙,似在思索着什么。两名主审差役垂手立在书房角落,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断几人的思绪。

  “明日便是升堂之日,今日务必把证据链捋得清清楚楚,不能给王元宝任何狡辩的余地。”徐渭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伸手翻开最上面的卷宗,“咱们从头过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无疏漏。”

  沈砚点头应道:“大人所言极是。王元宝身为杭州丝绸商会会长,经营多年,人脉广、心思细,必然擅长狡辩。依我看,他大概率会否认主观故意,将所有罪责推到周老三、张顺等人身上,辩称自己是被蒙蔽的受害者。”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物证清单,逐条念道,“首先是物证部分:查获的假绸两百余匹,其中部分沾有鸡血痕迹,与勒索案中商户收到的染血丝绸质地、染料颜色完全一致;钱记染坊的正品染料样本,经比对,与假绸所用染料成分不同——正品是纯植物染料,假绸染料掺了廉价矿物粉,但外观高度相似,足以证明造假者是故意仿冒钱记染坊的染料,目的就是栽赃钱满仓;周记货栈的造假账本,详细记录了假绸的生产数量、成本、销售渠道,其中明确标注‘供王元宝府’的字样;张顺身上搜出的分赃记录,有王元宝的签字确认,记录着假绸利润的分配比例——王元宝占七成,周老三二成,张顺与豹哥各半成;还有豹哥的签字供词,供述了帮王元宝运输假绸、投递勒索信的全部经过。”

  苏微婉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人证部分。钱满仓作为被栽赃者,不仅能证明自己从未参与造假与勒索,还能提供王元宝去年逼他签订的‘低价供货协议’,证明王元宝长期打压中小染坊的事实;李万春作为曾被王元宝打压的商户,可佐证王元宝垄断生丝市场的恶行;周老三是造假与勒索案的直接执行者,亲眼目睹王元宝参与造假策划、授意勒索;豹哥是漕帮参与者,能证明王元宝直接指使漕帮运输假绸、投递染血丝绸;还有粮仓的十几名工人,都是被周老三胁迫参与造假的,他们能当庭演示假绸的制作流程,直观展示假绸是如何用化纤混劣质生丝、仿钱记染料染色制成的。”

  徐渭听完,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证据确实充分,但王元宝极有可能在‘主观故意’上做文章。比如,他可能会说账本上的签字是伪造的,豹哥的供词是挟私报复,周老三是为了减轻罪责而攀咬他。”

  “这一点我们早有准备。”沈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张顺分赃记录上签字的拓印,“我们已让府衙的文书比对过王元宝平日在商会文件上的签字,笔迹完全一致,绝非伪造。至于豹哥的供词,他不仅供述了运输假绸、投递勒索信的经过,还提到了王元宝曾承诺给漕帮‘杭州丝绸运输独家权’,这一细节只有王元宝与豹哥知晓,绝非凭空捏造。”

  苏微婉接着说:“明日升堂时,可让粮仓工人当庭演示假绸制作流程,再将假绸与钱记染坊的正品放在一起比对,让百姓和商户亲眼看到假绸的造假手段,以及仿冒钱记染料的痕迹,这样更具说服力。另外,周老三作为直接执行者,知晓许多只有主谋才会知道的细节,比如第一次试染假绸时王元宝亲自到场监督,还叮嘱‘染料颜色再像点钱记的’,这些细节足以戳破王元宝的谎言。”

  徐渭颔首:“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今日先进行预审,分别提审王元宝、周老三等人,巩固证词,看看王元宝究竟会如何狡辩,也好提前准备应对之策。”说罢,他吩咐差役,“先传王元宝到预审室。”

  半个时辰后,王元宝被两名差役带到预审室。他虽戴着手镣脚镣,却依旧穿着一身织金绸缎的长衫,腰间挂着玉坠,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一进预审室,他便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姿态傲慢,仿佛不是来接受审讯,而是来参加商会会议。

  “王元宝,今日传你前来,是想让你说说周记货栈造假、染血丝绸勒索一事,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徐渭坐在主位上,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王元宝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徐大人,此事与我无关啊。周记货栈的周老三,我确实认识,也推荐过几个外地商户给他,但我真不知道他竟敢造假。那些假绸,都是他私下制作的,想嫁祸给钱满仓,好独吞利润,却没想到事情败露,就想拉我下水。”

  “哦?与你无关?”沈砚从旁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力,“那周记货栈账本上标注的‘供王元宝府’的假绸,是怎么回事?还有张顺身上搜出的分赃记录,上面有你的签字,记录着你分走了假绸利润的七成,这又该如何解释?”

  王元宝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账本上的‘供王元宝府’,定是周老三故意写的,想让别人以为我与他勾结,好抬高他的身价。至于那张分赃记录,根本不是我签的字,是张顺伪造的!张顺跟着我多年,模仿我的笔迹不成问题,他定是见周老三事发,想趁机侵吞我的财产,才伪造了这份记录。”

  “你说记录是伪造的,可有证据?”苏微婉问道,眼神中带着审视。

  王元宝梗着脖子说:“我无需证据!难道有人伪造我的签字,还要我来证明不是我签的吗?徐大人,我身为杭州丝绸商会会长,身家百万,怎么会看上那点假绸的利润?我收到的染血丝绸,比其他商户的金额还高,要三千两银子,我也是受害者啊!”

  沈砚冷笑一声:“你既是受害者,为何收到染血丝绸后,不第一时间报官,反而让管家张顺联系漕帮豹哥,私下解决?据豹哥供述,你让他查钱满仓的行踪,想把勒索案栽赃给钱满仓,这又怎么解释?”

  “我那是一时糊涂!”王元宝急忙辩解,“我以为是钱满仓因我断了他的生丝供货,故意报复我,所以想让漕帮帮忙查查,没想到豹哥误会了我的意思,竟做出那些事。我与豹哥只是运输合作关系,他帮我运输丝绸,我给他运输费,至于他帮周老三投递勒索信,我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沈砚拿出豹哥的供词,递到王元宝面前,“豹哥说,每次运输假绸前,都需你亲自确认时间、路线,还提到你承诺给漕帮‘杭州丝绸运输独家权’,这也是误会?”

  王元宝看着供词上的签字,手指微微颤抖,却依旧嘴硬:“这都是豹哥的一面之词!他与周老三勾结,故意陷害我!徐大人,你可不能听信这些小人的谗言,我在杭州经营丝绸几十年,口碑一直很好,怎么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徐渭见他死不承认,拍了拍惊堂木:“王元宝,你若再执迷不悟,明日升堂,当着百姓与商户的面,所有证据一一呈现,你再想辩解可就难了!”

  王元宝眼神闪烁,却依旧不肯松口:“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谎言,甘受重罚!”

  徐渭见状,对差役说:“先将王元宝带下去,再传周老三。”

  片刻后,周老三被带到预审室。他穿着囚服,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憔悴,与之前在周记货栈时的油滑模样判若两人。一进门,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我认罪!我全都认罪!造假、勒索都是我做的,但我是受了王元宝的指使啊!”

  徐渭让他起身说话:“你详细说说,王元宝是如何指使你的?”

  周老三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半年前,王元宝找到我,说杭州的中小丝绸商和染坊越来越多,影响了他的生意,想让我帮他打压他们。他提议用化纤混劣质生丝造假绸,成本低、利润高,还能把假绸伪装成钱记染坊的产品,栽赃钱满仓,让他名声扫地,无法再与王元宝竞争。我当时欠了王元宝八百两银子,他说只要我照做,欠他的钱就免一半,还能分我假绸利润的二成,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第一次造假是在什么时候?王元宝有没有参与?”沈砚问道。

  “第一次造假是在三个月前,地点在城外的废弃粮仓。”周老三回忆道,“王元宝亲自来了粮仓,还带来了染料配方,让我按照钱记染坊的染料颜色调配,他说‘染料颜色再像点钱记的,别被看出来’。试染成功后,他又让张顺给我送来鸡血和钱记染坊的丝绸,让我找人投递到各大丝绸商户家中,勒索钱财,还说‘动静越大越好,逼那些中小商户投靠他’。泼粪报复拒付商户的事,是张顺安排漕帮的人做的,我只是提供了商户的地址。”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王元宝之前的狡辩还萦绕在耳边,徐渭不得不谨慎。

  周老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递了上去:“这是我记录的与王元宝的往来明细,上面写着每次造假的时间、数量,还有王元宝给我的指示,比如‘本月假绸需运往苏州’‘鸡血丝绸需在三日内投递完毕’,这些都是我当时随手记的,大人可以核对。”

  沈砚接过本子,翻开一看,上面的记录与周记货栈的造假账本、豹哥的供词都能对应上,细节详实,不似伪造。他将本子递给徐渭,说道:“大人,周老三的记录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可信度极高。”

  徐渭翻看了几页,对差役说:“把王元宝再带上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王元宝再次被带到预审室,见到周老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老三看到他,情绪激动起来:“王元宝!你还敢狡辩!是你让我造假、勒索,还说‘出了事我担着’!张顺每次给我送染料、鸡血,都说是你的意思,分赃也是你让张顺转交的,你怎么能不认?”

  王元宝怒视着周老三:“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做这些事了?都是你自己贪图利益,故意栽赃我!”

  “我贪图利益?”周老三冷笑,“若不是你逼我,我怎么会走上这条路?你去年逼钱满仓签低价供货协议,今年又想垄断生丝市场,把我们这些中小商户逼得走投无路!要不是沈老板查明真相,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替你背黑锅!”

  沈砚趁机追问:“王元宝,周老三说第一次试染假绸时你亲自到场监督,还叮嘱他染料颜色要像钱记染坊的,可有此事?”

  王元宝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沈砚的目光:“无稽之谈!我从未去过什么废弃粮仓,更没说过这种话!”

  “你还敢否认?”周老三急道,“当时粮仓里有个工人叫阿力,他也看到你了!你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戴着玉扳指,还问过他‘这染料染出来的颜色,能以假乱真吗’,你忘了?”

  王元宝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确实去过粮仓,也问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被工人看到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徐渭见状,心中已有定论,他敲了敲惊堂木:“王元宝,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周老三的供词、记录,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你再抵赖也无用!明日升堂,所有证据都会公之于众,你好自为之!”

  说完,徐渭吩咐差役将两人分别带下去。预审室里恢复了平静,徐渭看着桌上的证据,长舒了一口气:“多亏沈先生和苏姑娘细致,不然还真容易被王元宝蒙混过关。”

  沈砚笑道:“大人过奖了,我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明日升堂,只要将这些证据一一呈现,再让工人当庭演示,王元宝的狡辩自然不攻自破。”

  苏微婉补充道:“还有钱满仓和李万春,他们都是王元宝垄断行为的受害者,他们的证词能引起其他商户和百姓的共鸣,让大家看清王元宝的真面目。”

  徐渭点头:“好,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也回去休息片刻,明日还要辛苦你们在堂侧协助质证。”

  沈砚与苏微婉起身告辞,走出府衙时,晨雾已散,太阳升至半空,金色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两人的身影。街上行人渐多,叫卖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烟火气。

  “明日升堂,应该能顺利让王元宝认罪。”苏微婉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说道。

  沈砚点头:“嗯,证据链已经完整,王元宝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需确保每个环节都不出差错。”他顿了顿,又说,“今日下午,我们再去见见钱满仓和李万春,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明日当庭作证时不要紧张,把实情说出来就好。”

  苏微婉表示赞同:“好,我也想再问问钱满仓,关于王元宝逼他签低价供货协议的细节,明日在公堂上能说得更清楚些。”

  两人先来到钱记染坊。此时的钱记染坊,已不复之前的萧条景象,门口挂着新换的招牌,院内传来染坊工人忙碌的声音。钱满仓正在院子里查看染缸里的染料,见到沈砚与苏微婉,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感激:“沈老板,苏姑娘,你们来了!快屋里坐!”

  进屋后,钱满仓给两人倒了茶,说道:“多亏了你们,我才能洗清冤屈,染坊也能重新开工。这几日,已有不少商户来订购染料,生意比之前还好了!”

  沈砚笑着说:“这是你应得的,你的染料质量好,又有特色,自然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今日我们来,是想跟你说说明日升堂作证的事。”

  钱满仓收起笑容,神色凝重起来:“沈老板,你放心,明日我一定把实情说出来,让王元宝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已经把他去年逼我签的低价供货协议找出来了,还有当时的见证人,也能出庭作证。”

  “那就好。”沈砚点头,“明日在公堂上,你只需如实陈述王元宝如何逼你签协议、如何断你的生丝供货,以及你收到染血丝绸后的恐惧与无助即可,无需紧张,有我们和徐大人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微婉补充道:“若是王元宝当庭狡辩,或者对你进行人身攻击,你也不用理会,只需坚持说实话,证据会支持你的。”

  钱满仓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提醒。我女儿小雅也说,明日要跟我一起去公堂,给我壮胆。”

  沈砚与苏微婉相视一笑,对钱满仓说:“有小雅陪着也好,你放宽心便是。”

  离开钱记染坊,两人又前往李万春的瑞昌绸庄。李万春的绸庄位于清河坊街,此时店内有不少客人在挑选丝绸,生意兴隆。见到沈砚与苏微婉,李万春连忙迎了出来,愧疚地说:“沈老板,苏姑娘,之前误会你们是王元宝的人,还对你们设防,真是对不起。”

  “李掌柜不必在意,都是为了查案,我们能理解。”沈砚笑着说,“今日我们来,是想让你明日在公堂上,说说王元宝如何打压中小商户、垄断生丝市场的事。”

  李万春叹了口气:“说起这事,我就一肚子气!王元宝仗着自己势力大,联合几个大商户,垄断了杭州的生丝供应,我们这些中小商户想进货,要么只能买他高价的生丝,要么就被断供。去年,他逼着我们签‘生丝统购协议’,规定所有商户都要从他那里采购生丝,价格比之前高出三成,我不肯签,他就断了我的生丝供货,我的绸庄差点倒闭,多亏了几个老客户支持,才勉强撑到现在。”

  他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叠账本,递给沈砚:“这是我绸庄去年的进货记录和销售记录,上面能清楚看到,自从王元宝断供后,我的生丝进货量大幅减少,销售额也跟着下降,这都是他垄断造成的!”

  沈砚翻看了账本,上面的记录详实,确实能佐证李万春的说法。他将账本还给李万春,说道:“李掌柜,明日在公堂上,你把这些情况如实说出来,再出示这本账本,就能让大家看清王元宝垄断市场的恶行。”

  “我会的!”李万春眼神坚定,“我早就想揭发他了,只是之前害怕他报复,不敢声张。现在有沈老板和徐大人做主,我再也不怕了!明日公堂之上,我一定要把他的所作所为都讲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明日你只管安心作证,其他的交给我们。”

  离开瑞昌绸庄时,已是午后。阳光正好,清河坊街上车水马龙,丝绸商铺的伙计们热情地招揽着客人,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中飘着绸缎的柔香。沈砚望着眼前繁华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曾隐藏着多么肮脏的交易与垄断,若不是及时查明真相,不知还有多少中小商户会被王元宝逼得走投无路。

  “没想到王元宝的垄断行为,给这些中小商户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苏微婉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沈砚点头:“商人逐利本无可厚非,但不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打压同行、垄断市场,损害他人利益。明日升堂,不仅要让王元宝认罪伏法,还要让杭州的丝绸行业摆脱垄断,重新回到公平竞争的轨道上。”

  两人回到客栈时,阿福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钱小雅送的桂花定胜糕,吃得津津有味。见到沈砚与苏微婉回来,他连忙站起身,笑着说:“沈老板,苏姑娘,你们回来了!钱姑娘送的定胜糕真好吃,我留了几块给你们!”

  沈砚接过阿福递来的定胜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回味无穷。他笑着说:“确实好吃,明日升堂结束后,我们再去谢谢钱姑娘。”

  阿福好奇地问:“沈老板,明日升堂,王元宝那个坏蛋会认罪吗?”

  “会的。”沈砚摸了摸阿福的头,“我们有足够的证据,他想狡辩也没用。明日你也可以去公堂看看,亲眼看着坏人受到惩罚。”

  阿福兴奋地拍手:“好啊好啊!我早就想看看公堂是什么样子了!”

  当晚,沈砚与苏微婉又仔细梳理了一遍所有证据,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客栈的烛火一直燃到深夜,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身影。沈砚将所有物证按顺序整理好,苏微婉则把人证的证词要点一一列出,方便明日在公堂上协助徐渭质证。

  “明日升堂,我们需注意几点。”沈砚放下手中的卷宗,对苏微婉说,“第一,在质证假绸案时,先让工人当庭演示假绸制作流程,再展示假绸与钱记染坊正品的对比,让百姓和商户直观感受到造假手段的卑劣;第二,在质证勒索案时,让钱满仓出示收到的染血丝绸,再结合豹哥的供词,证明王元宝是勒索案的主谋;第三,在质证垄断案时,让李万春出示账本和低价供货协议,再让其他中小商户补充证词,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苏微婉点头:“我明白。另外,明日公堂之上,百姓和商户众多,我们还要注意引导证人发言,让他们把话说清楚、说明白,避免被王元宝的狡辩带偏。”

  沈砚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明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夜色渐深,客栈外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夜差役的梆子声偶尔传来。沈砚与苏微婉各自回房休息,为明日的升堂养精蓄锐。

  沈砚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查案以来的点点滴滴:初到杭州时,清河坊街表面的繁华与商户掌柜们凝重的神色;云锦庄掌柜赵德海塞给他染血丝绸时的恐惧;钱满仓坐在染坊门槛上对着账本叹气的落寞;周老三在预审室里声泪俱下的供述;李万春谈及被王元宝打压时的愤慨……这一切,都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他眼前交织。

  他想起自己初入查案一行时,师父曾对他说:“查案如做菜,既要选对食材,又要掌握火候,还要用心调味,才能做出一道‘公正’的佳肴。”如今想来,确实如此。这次的浙江丝绸案,就像是一道复杂的菜肴,食材(证据)繁杂,火候(查案节奏)难控,调味(人证证词)关键,只有将这一切都拿捏得当,才能让真相大白,让正义得以伸张。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才渐渐睡去。梦中,他仿佛看到王元宝在公堂上认罪伏法,杭州的丝绸商户们欢呼雀跃,钱记染坊的染料香气弥漫在整个杭城,清河坊街恢复了真正的繁华与安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杭州府衙外就已挤满了百姓和商户。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场轰动杭州的丝绸造假、勒索、垄断案的审判结果,想看看作恶多端的王元宝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府衙的差役们早早地就守在门口,维持着秩序,引导百姓们有序进入公堂。

  沈砚、苏微婉与阿福来到府衙时,徐渭已在书房等候。他穿着一身正式的官袍,神色严肃,见沈砚等人到来,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大人。”沈砚答道。

  徐渭站起身:“好,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堂吧。”

  一行人穿过走廊,来到公堂。公堂之上,庄严肃穆,“明镜高悬”的匾额悬挂在正中央,熠熠生辉。徐渭走上主位,坐在公案后,沈砚与苏微婉立于侧席,阿福则站在公堂角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辰时三刻,徐渭敲响惊堂木,大声宣布:“升堂!”

  两侧的差役齐声喝道:“威武——”

  声音震耳欲聋,公堂内外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传被告王元宝、周老三、张顺、豹哥上堂!”徐渭再次敲响惊堂木。

  很快,四名被告被差役带到公堂之上,一字排开。王元宝依旧穿着织金绸缎的长衫,却已没有了往日的傲慢,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周老三、张顺、豹哥则穿着囚服,低着头,神色慌张,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

  “带原告及证人上堂!”

  钱满仓、李万春等证人依次走上公堂,站在被告对面。钱满仓手里紧紧攥着低价供货协议,眼神坚定;李万春拿着账本,神色愤慨;粮仓的工人们则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

  公堂之下,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审判结果。沈砚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平静无波。他知道,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即将在这公堂之上正式展开。而他与苏微婉,将用手中的证据,揭开王元宝的真面目,还杭州丝绸行业一个公道,还百姓一个安宁。

  徐渭看着堂下的众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日,本府在此公开审理王元宝、周老三、张顺、豹哥涉嫌造假、勒索、垄断一案。此案事关杭州丝绸行业的兴衰,事关众多商户与百姓的利益,本府定会秉持公正,查明真相,严惩罪犯!现在,庭审正式开始,首先,由原告方出示证据,陈述案情!”

  沈砚向前一步,对着徐渭拱手道:“大人,草民沈砚,受徐大人所托,协助查案。现将本案的证据一一呈上,请大人过目。”

  说罢,他示意差役将物证一一摆放在公案上:“大人,这是查获的假绸两百余匹,其中部分沾有鸡血痕迹,与勒索案中商户收到的染血丝绸质地、染料颜色完全一致;这是钱记染坊的正品染料样本与假绸所用染料样本,经比对,成分不同,证明假绸染料是仿冒钱记染坊的;这是周记货栈的造假账本,详细记录了假绸的生产与销售情况;这是张顺身上搜出的分赃记录,有王元宝的签字确认;这是豹哥的签字供词,供述了帮王元宝运输假绸、投递勒索信的经过。”

  徐渭拿起假绸与染料样本,仔细查看了一番,又翻看了账本与供词,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将证据放下,看向王元宝:“王元宝,这些证据你可认得?可有异议?”

  王元宝抬起头,眼神闪烁:“大人,这些假绸、账本与我无关,都是周老三伪造的;分赃记录上的签字也不是我签的,是张顺仿冒的;豹哥的供词是挟私报复,不可信!”

  “你还敢狡辩!”周老三突然开口,情绪激动地喊道,“这些都是你指使我做的,你怎么能不认?账本上的‘供王元宝府’字样,还有你给我的指示记录,都是铁证!”

  徐渭敲了敲惊堂木:“肃静!不得喧哗!周老三,你慢慢说,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陈述出来。”

  周老三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那个小本子,说道:“大人,这是我记录的与王元宝的往来明细,上面写着每次造假的时间、数量,还有王元宝给我的指示。比如,三个月前,他让我在城外废弃粮仓试染假绸,还亲自到场监督,叮嘱我染料颜色要像钱记染坊的;一个月前,他让张顺给我送来鸡血和钱记染坊的丝绸,让我找人投递到各大商户家中勒索钱财;还有泼粪报复拒付商户的事,是张顺安排漕帮的人做的,我只是提供了商户地址。这些都是事实,大人可以核对!”

  徐渭让差役将小本子拿过来,翻看了几页,又递给沈砚:“沈先生,你看看这份记录是否属实。”

  沈砚接过小本子,与周记货栈的造假账本、豹哥的供词比对了一番,说道:“大人,周老三的记录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细节一致,属实无疑。此外,我们已让文书比对过分赃记录上的签字与王元宝平日的签字,笔迹完全一致,绝非伪造。”

  王元宝的额头渗出更多的冷汗,他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却被徐渭打断:“王元宝,证据确凿,你若再敢狡辩,本府定将从重处罚!”

  王元宝脸色煞白,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公堂之下,百姓们见状,纷纷议论起来:“原来真的是王元宝指使的!”“没想到他这么坏,不仅造假,还勒索商户!”“一定要严惩他,还我们一个公道!”

  徐渭看着堂下的议论声,敲了敲惊堂木:“肃静!接下来,传粮仓工人上堂,演示假绸制作流程!”

  几名粮仓工人走上前,在公堂中央的空地上,用带来的化纤、劣质生丝、仿钱记染料,当场演示了假绸的制作过程。他们先将化纤与劣质生丝混纺,织成粗糙的绸缎,再用掺了矿物粉的染料染色,最后在上面涂抹少量鸡血,制成了与勒索案中染血丝绸一模一样的假绸。

  百姓们亲眼看到假绸的制作过程,都惊呆了:“原来这假绸是这么做出来的!太卑劣了!”“用化纤混劣质生丝,还掺矿物粉染色,这不是坑人吗?”“钱记染坊真是冤枉啊!”

  钱满仓看着眼前的假绸,眼圈泛红,对着徐渭拱手道:“大人,这假绸所用的染料,根本不是我钱记染坊的正品!我的染料都是纯植物制成的,环保无毒,而这假绸染料掺了矿物粉,不仅颜色不持久,还可能对人体有害!王元宝为了打压我,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栽赃我,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求大人为我做主!”

  “大人,我也有话说!”李万春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账本,“大人,王元宝长期垄断杭州的生丝市场,逼着我们这些中小商户签高价统购协议,不签就断供,我的绸庄去年差点倒闭!这账本就是证据,上面记录了我被断供后的经营状况,求大人为我们这些中小商户做主!”

  其他中小商户也纷纷上前,诉说着王元宝的垄断恶行,公堂之上,群情激愤。

  徐渭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铁青,他再次敲响惊堂木,大声说道:“王元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元宝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知道,在铁证面前,任何狡辩都是徒劳的。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我认罪……”

  公堂之下,百姓们听到王元宝认罪,顿时欢呼起来:“认罪了!终于认罪了!”“太好了!坏人终于要受到惩罚了!”

  沈砚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场正义的审判,不仅让王元宝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更让杭州的丝绸行业摆脱了垄断的阴影,重新焕发了生机。而他与苏微婉的杭州之行,也即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