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并非虚无。
当李默残存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在冰冷与剧痛的深海中缓缓上浮时,首先“触摸”到的,是一种粘稠、厚重、仿佛由亿万年的绝望与死寂沉淀而成的精神实体。这黑暗不遮挡视线——因为根本无物可视——它直接作用于灵魂,带来比深渊更深的坠落感,比冰封更彻底的僵冷。
紧随黑暗感知而来的,是声音。或者说,是超越常规听觉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回响。
起初是模糊的、混乱的嗡鸣,如同亿万只垂死昆虫在朽木深处摩擦翅鞘。渐渐地,嗡鸣分化为无数个层次,每一个层次都在嘶吼着不同的痛苦与疯狂:
有巨龙陨落时,那贯穿星河的悲怆长吟被拉长、扭曲成的永恒哀嚎;
有锁链贯穿骨骼、污秽侵蚀灵魂时,发出的、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腐蚀与血肉消融的混合声响;
有剑锋折断、剑灵泣血时,那清越铮鸣被强行压抑成的、断续而尖锐的悲鸣;
还有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宏大、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宇宙虚空尽头的……沉重呼吸与粘稠吞咽之声,如同某个不可名状的庞然巨物,正在永恒的沉睡中,无意识地消化着它所吞噬的一切痛苦、绝望与力量。
李默就“浸泡”在这声音与黑暗的海洋里。
身体的感觉迟钝而遥远,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被缓慢挤压与渗透的感知。右肩断口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空洞的、麻木的凉意,仿佛那里真的已经空无一物。胸口源星盘碎片的位置,那微弱的心跳共鸣也近乎消失,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感,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温,在对抗着无孔不入的冰冷死寂。
唯有眉心深处那柄暗金剑影,依旧如同定海神针,散发着虽黯淡却恒定不移的光芒与稳固意志,死死锚定着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意识。剑影本身似乎也受到了这黑暗环境的影响,光芒被压制,传递出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却始终保持着与李默灵魂最核心处的那一缕联系,成为他在无边黑暗与精神噪音中,确认“自我”存在的唯一坐标。
“这里……是哪里?”混沌的思绪艰难地转动,“囚笼的……底部?还是……另一个夹缝空间?”
没有答案。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声音。
时间感彻底丧失。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千年。李默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黑暗与噪音同化、稀释,就像一滴墨汁落入无边的大海,即将失去所有轮廓与色彩。
就在这意识的边界即将彻底模糊、融入永恒的黑暗哀嚎之际——
咚。
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再次从他胸膛深处传来。
比之前更加微弱,却更加纯粹。不再是心脏的搏动,更像是……星核的脉动,地心的回响。
是那枚融入血肉、沉寂了许久的源星盘碎片!
这一声轻微的震动,仿佛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片绝对的精神黑暗与声音之海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奇迹般地,随着这圈涟漪的扩散,李默那近乎停滞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并非视觉上的光,也不是听觉上的静。
而是一种……空间结构上的“褶皱”,一种能量流向的“偏差”。
就在他意识感知的正下方(如果在这失重的黑暗中还有“下”这个概念的话),那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噪音,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和谐的“断层”或“涡流”。那里,黑暗的浓度仿佛略低一丝,疯狂噪音的混合也出现了一个短暂而规律性的“间歇”。
就像一张完美无瑕的黑色绒布上,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不反光的孔洞;又像是一曲宏大而混乱的死亡交响乐中,某个乐器极其短暂地、规律性地漏掉了一个节拍。
这“孔洞”,这“漏拍”,是如此微不足道,若非源星盘碎片那一声纯粹到近乎本源的震动涟漪,若非李默的意识被剑影死死锚定在一种极致的凝练与濒临消散的敏感状态,他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是……”微弱的意念如同火花般闪烁。
几乎是本能地,或许是濒死前最后的不甘,又或许是剑影传递来的、对任何“异常”与“可能”的本能追寻,李默将仅存的所有意念,不再是去感受痛苦,也不是去对抗黑暗,而是全部凝聚起来,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感知中的“孔洞”或“漏拍”所在,缓缓地“延伸”过去。
过程缓慢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黑暗与噪音形成的压力巨大无比,意念每前进一丝,都如同在凝固的钢铁中穿行,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量。剑影的光芒似乎也因此更加黯淡了一分。
但李默没有放弃。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异样”,是绝望中唯一可能的“线索”。
一点,又一点。
终于,那缕微弱的意念,“触碰”到了那个“孔洞”的边缘。
刹那间——
并非光明乍现,也非声音消失。
而是感知的维度,发生了微妙而根本性的变化!
通过这个“孔洞”,李默“看”到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与混乱的精神噪音。他“看到”了一副由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淡银色能量丝线构成的、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立体几何网络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局部!
这能量网络仿佛镶嵌、或者说是“编织”在黑暗与噪音的基底之中,与那些痛苦回响、污秽锁链的意志、甚至与下方那沉重呼吸声,都有着千丝万缕、却又本质不同的联系。它散发着一种冰冷、理性、古老、且带着一种非生命体特有的精密与秩序的气息。
就像在一幅由疯狂与绝望泼洒而成的抽象画布上,用最细的银针,绣上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绝对规整的数学分形图案。
而且,李默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胸膛内源星盘碎片传来的那一声脉动,与这个银色网络某个极其细微的节点,产生了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仿佛这网络,与星辰定位、空间秩序……或者说,与“源星盘”所代表的某种宇宙底层规则,同源!
“这是……什么?”震撼冲刷着李默脆弱的意识,“人为布下的?还是……自然形成的法则显化?镇压?封印?还是……指引?”
没等他想明白,更强烈的变化发生了!
似乎是因为李默意念的“触碰”,又或者是因为源星盘碎片那一声脉动与网络的共鸣,那个原本极其稳定、只在规律性“漏拍”时才显现的微小“孔洞”,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
它微微扭曲、扩张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扩张,一股与周围黑暗噪音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清凉的气流(或者说能量流),从那“孔洞”中泄露了出来,如同密封万古的冰窖打开了一条发丝般的缝隙!
这股气流,带着一种空灵、寂静、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与杂念的特质,与陨龙谷无处不在的冰煞阴气相似,却又更加高级、更加本源!它更像是……被高度提纯、剥离了所有负面意志与杂质后的、最本源的“太阴寒髓”或者“虚空冰息”!
这缕精纯寒流,恰好冲刷过李默那延伸过去的意念,然后顺着意念与本体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溪流,丝丝缕缕地,渗入了李默残破的身体!
“嘶……”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致冰寒带来的、近乎麻痹的舒爽与强烈的刺激!
这精纯寒流所过之处,体内那些被污染力量侵蚀、被狂暴能量冲击留下的暗伤、淤塞、乃至识海中残留的疯狂噪音回响,都如同被冰水洗涤,得到了细微却真实的净化与抚平!就连右肩那空洞麻木的断口处,也传来一丝冰凉的、抑制了某种深层腐败蔓延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股寒流,与他体内《玄冥镇狱诀》的根基,以及新生右臂残骸骨骼深处那缕几乎熄灭的、融合了冰煞龙息的能量印记,产生了强烈的亲和与滋养!
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缕精纯寒流,转化出微弱却真实的新生灵力。眉心剑影似乎也因这股纯净能量的注入,光芒略微稳定了一丝。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虽然总量极少,却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唇边滴下的一滴甘露,带来的不仅是实际的缓解,更是……难以言喻的希望!
然而,好景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那“孔洞”似乎察觉到了能量的泄露,猛地收缩、闭合!甚至比之前更加严密!那股精纯寒流也瞬间断绝。
但李默的意识,却因此被彻底“激活”了!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黑暗与痛苦的残骸。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野火,在他心中猛烈燃烧起来!
既然有第一个“孔洞”,有第一缕泄露的、能净化滋养自身的精纯能量……那这看似绝望的黑暗深渊底部,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类似的、与那银色网络相连的、规律性出现“漏洞”或“间隙”的地方?
他能否……主动寻找、甚至利用这些“漏洞”,来获取生存所需的能量,来修复伤势,甚至……来探查这黑暗之地的秘密,寻找脱困的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李默强忍着意识深处因刚才探索而加剧的疲惫与刺痛,开始以更加主动、更加精细的方式,重新“扫描”周围的无尽黑暗与噪音。
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他将源星盘碎片那微弱的心跳共鸣频率,作为探测的“基准音叉”;将眉心剑影对“秩序”与“异常”的敏锐感知,作为探测的“滤波器”;将自身对《玄冥镇狱诀》本源寒气的熟悉,作为锁定目标的“指南针”。
时间,在绝对专注的感知中再次失去意义。
不知尝试了多久,失败了多少次。
终于——
在感知中某个方向,距离似乎更“远”一些的地方,他又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规律性的“能量滞涩”与“结构疏松”!
不是之前那种“漏拍”,更像是一处银色能量网络“编织”时,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外界锁链的拉扯,也许是内部能量潮汐的波动)而形成的、周期性的微弱“共振薄弱点”!
就是这里!
李默凝聚意念,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去。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触碰”和“接收”。
在那“共振薄弱点”周期性出现、网络能量最为稀疏、对外界能量流阻挡最弱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
李默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的、微乎其微的《玄冥镇狱诀》灵力,混合着新生右臂残骸深处那缕冰寒龙息的印记,形成一道极其细微、却极度凝练的冰寒意念“钩索”,并非强行突破,而是如同灵巧的钥匙,顺着那薄弱点能量结构的天然“纹路”,轻轻地“嵌入”、然后……微微“一撬”!
“咔……”
一声只有李默自己灵魂能“听”见的、极其轻微的、仿佛冰晶碎裂又似机关嵌合的声响。
那“共振薄弱点”周围的银色网络光芒,极其短暂地紊乱了百分之一刹那!
而就在这紊乱的刹那,又一股比之前稍多、却同样精纯清凉的本源寒流,如同被“撬开”缝隙的泉眼,从那网络深处,更加直接、更加迅速地泄露出来,涌入了李默的“钩索”,随即被他引导着,吸入体内!
这一次的收获,比之前被动接收的那一缕,要多出数倍!
冰寒能量流遍全身,带来更明显的净化与滋养效果。干涸的丹田中,一滴全新的、带着淡蓝星辉与银色寒意的灵液,缓缓凝聚。右肩断口处,那冰凉抑制腐败的感觉也更清晰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方法可行!
他不仅能找到这些“漏洞”,甚至能通过巧妙的“撬动”,主动从那个神秘的、似乎与源星盘同源的银色能量网络中,“窃取”到对他至关重要的精纯能量!
这黑暗深渊,这片绝死之地,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隐藏着一线……另类的生机!
李默的意识,在冰冷的能量滋养与巨大的兴奋刺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活跃。
他缓缓地(在这失重黑暗中,“动作”只是一种意念的趋向),调整着自己残破身躯的“方位”,将感知的焦点,投向黑暗的更深处。
如同一个在无尽黑夜中,终于发现了第一颗星辰的旅人,开始尝试绘制属于自己的、简陋而危险的……求生星图。
眉心剑影的光芒,似乎也因这主动的“探索”与“获取”,而微微明亮了一丝,传递来一丝带着鼓励与警惕的意念。
黑暗依旧无边,噪音依旧恐怖。
但李默知道,他不再只是等待消亡的囚徒。
他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能量窃贼,一个在毁灭熔炉最底层、于秩序的缝隙与混乱的噪音中,寻找着冰冷甘露、并试图窥探此地终极秘密的……黑暗潜行者。
下一次“撬动”,会在哪里?能获取多少?又会……惊动什么?
未知,但已不再令人绝望。
只有冰冷的计算,与沉默的前行。
当李默残存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在冰冷与剧痛的深海中缓缓上浮时,首先“触摸”到的,是一种粘稠、厚重、仿佛由亿万年的绝望与死寂沉淀而成的精神实体。这黑暗不遮挡视线——因为根本无物可视——它直接作用于灵魂,带来比深渊更深的坠落感,比冰封更彻底的僵冷。
紧随黑暗感知而来的,是声音。或者说,是超越常规听觉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回响。
起初是模糊的、混乱的嗡鸣,如同亿万只垂死昆虫在朽木深处摩擦翅鞘。渐渐地,嗡鸣分化为无数个层次,每一个层次都在嘶吼着不同的痛苦与疯狂:
有巨龙陨落时,那贯穿星河的悲怆长吟被拉长、扭曲成的永恒哀嚎;
有锁链贯穿骨骼、污秽侵蚀灵魂时,发出的、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腐蚀与血肉消融的混合声响;
有剑锋折断、剑灵泣血时,那清越铮鸣被强行压抑成的、断续而尖锐的悲鸣;
还有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宏大、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宇宙虚空尽头的……沉重呼吸与粘稠吞咽之声,如同某个不可名状的庞然巨物,正在永恒的沉睡中,无意识地消化着它所吞噬的一切痛苦、绝望与力量。
李默就“浸泡”在这声音与黑暗的海洋里。
身体的感觉迟钝而遥远,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被缓慢挤压与渗透的感知。右肩断口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空洞的、麻木的凉意,仿佛那里真的已经空无一物。胸口源星盘碎片的位置,那微弱的心跳共鸣也近乎消失,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感,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温,在对抗着无孔不入的冰冷死寂。
唯有眉心深处那柄暗金剑影,依旧如同定海神针,散发着虽黯淡却恒定不移的光芒与稳固意志,死死锚定着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意识。剑影本身似乎也受到了这黑暗环境的影响,光芒被压制,传递出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却始终保持着与李默灵魂最核心处的那一缕联系,成为他在无边黑暗与精神噪音中,确认“自我”存在的唯一坐标。
“这里……是哪里?”混沌的思绪艰难地转动,“囚笼的……底部?还是……另一个夹缝空间?”
没有答案。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声音。
时间感彻底丧失。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千年。李默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黑暗与噪音同化、稀释,就像一滴墨汁落入无边的大海,即将失去所有轮廓与色彩。
就在这意识的边界即将彻底模糊、融入永恒的黑暗哀嚎之际——
咚。
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再次从他胸膛深处传来。
比之前更加微弱,却更加纯粹。不再是心脏的搏动,更像是……星核的脉动,地心的回响。
是那枚融入血肉、沉寂了许久的源星盘碎片!
这一声轻微的震动,仿佛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片绝对的精神黑暗与声音之海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奇迹般地,随着这圈涟漪的扩散,李默那近乎停滞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并非视觉上的光,也不是听觉上的静。
而是一种……空间结构上的“褶皱”,一种能量流向的“偏差”。
就在他意识感知的正下方(如果在这失重的黑暗中还有“下”这个概念的话),那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噪音,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和谐的“断层”或“涡流”。那里,黑暗的浓度仿佛略低一丝,疯狂噪音的混合也出现了一个短暂而规律性的“间歇”。
就像一张完美无瑕的黑色绒布上,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不反光的孔洞;又像是一曲宏大而混乱的死亡交响乐中,某个乐器极其短暂地、规律性地漏掉了一个节拍。
这“孔洞”,这“漏拍”,是如此微不足道,若非源星盘碎片那一声纯粹到近乎本源的震动涟漪,若非李默的意识被剑影死死锚定在一种极致的凝练与濒临消散的敏感状态,他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是……”微弱的意念如同火花般闪烁。
几乎是本能地,或许是濒死前最后的不甘,又或许是剑影传递来的、对任何“异常”与“可能”的本能追寻,李默将仅存的所有意念,不再是去感受痛苦,也不是去对抗黑暗,而是全部凝聚起来,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感知中的“孔洞”或“漏拍”所在,缓缓地“延伸”过去。
过程缓慢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黑暗与噪音形成的压力巨大无比,意念每前进一丝,都如同在凝固的钢铁中穿行,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量。剑影的光芒似乎也因此更加黯淡了一分。
但李默没有放弃。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异样”,是绝望中唯一可能的“线索”。
一点,又一点。
终于,那缕微弱的意念,“触碰”到了那个“孔洞”的边缘。
刹那间——
并非光明乍现,也非声音消失。
而是感知的维度,发生了微妙而根本性的变化!
通过这个“孔洞”,李默“看”到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与混乱的精神噪音。他“看到”了一副由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淡银色能量丝线构成的、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立体几何网络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局部!
这能量网络仿佛镶嵌、或者说是“编织”在黑暗与噪音的基底之中,与那些痛苦回响、污秽锁链的意志、甚至与下方那沉重呼吸声,都有着千丝万缕、却又本质不同的联系。它散发着一种冰冷、理性、古老、且带着一种非生命体特有的精密与秩序的气息。
就像在一幅由疯狂与绝望泼洒而成的抽象画布上,用最细的银针,绣上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绝对规整的数学分形图案。
而且,李默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胸膛内源星盘碎片传来的那一声脉动,与这个银色网络某个极其细微的节点,产生了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仿佛这网络,与星辰定位、空间秩序……或者说,与“源星盘”所代表的某种宇宙底层规则,同源!
“这是……什么?”震撼冲刷着李默脆弱的意识,“人为布下的?还是……自然形成的法则显化?镇压?封印?还是……指引?”
没等他想明白,更强烈的变化发生了!
似乎是因为李默意念的“触碰”,又或者是因为源星盘碎片那一声脉动与网络的共鸣,那个原本极其稳定、只在规律性“漏拍”时才显现的微小“孔洞”,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
它微微扭曲、扩张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扩张,一股与周围黑暗噪音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清凉的气流(或者说能量流),从那“孔洞”中泄露了出来,如同密封万古的冰窖打开了一条发丝般的缝隙!
这股气流,带着一种空灵、寂静、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与杂念的特质,与陨龙谷无处不在的冰煞阴气相似,却又更加高级、更加本源!它更像是……被高度提纯、剥离了所有负面意志与杂质后的、最本源的“太阴寒髓”或者“虚空冰息”!
这缕精纯寒流,恰好冲刷过李默那延伸过去的意念,然后顺着意念与本体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溪流,丝丝缕缕地,渗入了李默残破的身体!
“嘶……”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致冰寒带来的、近乎麻痹的舒爽与强烈的刺激!
这精纯寒流所过之处,体内那些被污染力量侵蚀、被狂暴能量冲击留下的暗伤、淤塞、乃至识海中残留的疯狂噪音回响,都如同被冰水洗涤,得到了细微却真实的净化与抚平!就连右肩那空洞麻木的断口处,也传来一丝冰凉的、抑制了某种深层腐败蔓延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股寒流,与他体内《玄冥镇狱诀》的根基,以及新生右臂残骸骨骼深处那缕几乎熄灭的、融合了冰煞龙息的能量印记,产生了强烈的亲和与滋养!
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缕精纯寒流,转化出微弱却真实的新生灵力。眉心剑影似乎也因这股纯净能量的注入,光芒略微稳定了一丝。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虽然总量极少,却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唇边滴下的一滴甘露,带来的不仅是实际的缓解,更是……难以言喻的希望!
然而,好景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那“孔洞”似乎察觉到了能量的泄露,猛地收缩、闭合!甚至比之前更加严密!那股精纯寒流也瞬间断绝。
但李默的意识,却因此被彻底“激活”了!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黑暗与痛苦的残骸。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野火,在他心中猛烈燃烧起来!
既然有第一个“孔洞”,有第一缕泄露的、能净化滋养自身的精纯能量……那这看似绝望的黑暗深渊底部,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类似的、与那银色网络相连的、规律性出现“漏洞”或“间隙”的地方?
他能否……主动寻找、甚至利用这些“漏洞”,来获取生存所需的能量,来修复伤势,甚至……来探查这黑暗之地的秘密,寻找脱困的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李默强忍着意识深处因刚才探索而加剧的疲惫与刺痛,开始以更加主动、更加精细的方式,重新“扫描”周围的无尽黑暗与噪音。
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他将源星盘碎片那微弱的心跳共鸣频率,作为探测的“基准音叉”;将眉心剑影对“秩序”与“异常”的敏锐感知,作为探测的“滤波器”;将自身对《玄冥镇狱诀》本源寒气的熟悉,作为锁定目标的“指南针”。
时间,在绝对专注的感知中再次失去意义。
不知尝试了多久,失败了多少次。
终于——
在感知中某个方向,距离似乎更“远”一些的地方,他又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规律性的“能量滞涩”与“结构疏松”!
不是之前那种“漏拍”,更像是一处银色能量网络“编织”时,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外界锁链的拉扯,也许是内部能量潮汐的波动)而形成的、周期性的微弱“共振薄弱点”!
就是这里!
李默凝聚意念,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去。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触碰”和“接收”。
在那“共振薄弱点”周期性出现、网络能量最为稀疏、对外界能量流阻挡最弱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
李默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的、微乎其微的《玄冥镇狱诀》灵力,混合着新生右臂残骸深处那缕冰寒龙息的印记,形成一道极其细微、却极度凝练的冰寒意念“钩索”,并非强行突破,而是如同灵巧的钥匙,顺着那薄弱点能量结构的天然“纹路”,轻轻地“嵌入”、然后……微微“一撬”!
“咔……”
一声只有李默自己灵魂能“听”见的、极其轻微的、仿佛冰晶碎裂又似机关嵌合的声响。
那“共振薄弱点”周围的银色网络光芒,极其短暂地紊乱了百分之一刹那!
而就在这紊乱的刹那,又一股比之前稍多、却同样精纯清凉的本源寒流,如同被“撬开”缝隙的泉眼,从那网络深处,更加直接、更加迅速地泄露出来,涌入了李默的“钩索”,随即被他引导着,吸入体内!
这一次的收获,比之前被动接收的那一缕,要多出数倍!
冰寒能量流遍全身,带来更明显的净化与滋养效果。干涸的丹田中,一滴全新的、带着淡蓝星辉与银色寒意的灵液,缓缓凝聚。右肩断口处,那冰凉抑制腐败的感觉也更清晰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方法可行!
他不仅能找到这些“漏洞”,甚至能通过巧妙的“撬动”,主动从那个神秘的、似乎与源星盘同源的银色能量网络中,“窃取”到对他至关重要的精纯能量!
这黑暗深渊,这片绝死之地,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隐藏着一线……另类的生机!
李默的意识,在冰冷的能量滋养与巨大的兴奋刺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活跃。
他缓缓地(在这失重黑暗中,“动作”只是一种意念的趋向),调整着自己残破身躯的“方位”,将感知的焦点,投向黑暗的更深处。
如同一个在无尽黑夜中,终于发现了第一颗星辰的旅人,开始尝试绘制属于自己的、简陋而危险的……求生星图。
眉心剑影的光芒,似乎也因这主动的“探索”与“获取”,而微微明亮了一丝,传递来一丝带着鼓励与警惕的意念。
黑暗依旧无边,噪音依旧恐怖。
但李默知道,他不再只是等待消亡的囚徒。
他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能量窃贼,一个在毁灭熔炉最底层、于秩序的缝隙与混乱的噪音中,寻找着冰冷甘露、并试图窥探此地终极秘密的……黑暗潜行者。
下一次“撬动”,会在哪里?能获取多少?又会……惊动什么?
未知,但已不再令人绝望。
只有冰冷的计算,与沉默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