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仁智殿内定庙谥-《祝由大明》

  文渊阁内,气氛肃穆而压抑,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沉檀混合的气息,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哀思。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了特制的素白诏纸。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阁老,连同匆匆赶来的礼部尚书张升、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鏊,皆身着麻衣,头戴孝巾,围案而立。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浓重的悲戚,眼圈泛红,神色凝重。

  “大行皇帝龙驭上宾,天地同悲。当务之急,一为定庙号、谥号,以昭圣德于千秋;二为议定丧仪章程,以尽臣子哀思,安天下人心。”刘健作为首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他提笔蘸墨,在素纸上沉重写下“大行皇帝”四字。

  “庙号,乃定一朝之尊名。”李东阳捻着胡须,沉吟道,眼中充满追思,“大行皇帝践祚十八载,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宽仁恭俭,敬天法祖。克己复礼,待臣下以宽厚;勤政爱民,视百姓如赤子。罢黜西厂,抑制内宦,使朝纲为之一肃;澄清吏治,轻徭薄赋,令海内渐臻富庶。虽天不假年,然其仁德之光,足以垂范后世。臣以为,‘孝宗’二字,最能彰陛下之圣德!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此乃陛下毕生躬行之圭臬,亦为天下臣民感念之根本!”

  “孝宗…”谢迁低声重复,眼中含泪,重重点头,“李阁老所言极是!陛下侍奉两宫太后至孝,友爱宗亲,体恤臣工,仁德泽被苍生,此庙号实至名归!臣附议!”

  张升、王鏊亦肃然拱手:“臣等附议!”

  “谥号,则浓缩大行皇帝一生功业德行。”刘健提笔,在“孝宗”庙号下方,凝神书写,“当以‘达天明道纯诚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为谥。‘达天’‘明道’,彰陛下敬天法祖、明察事理之睿智;‘纯诚’‘中正’,显陛下秉性纯良、处事公允之圣德;‘圣文’‘神武’,颂陛下文治斐然、虽未大动干戈然有磐石固边之武功;‘至仁’‘大德’,乃陛下泽被苍生、万民感戴之核心!‘敬’字殿后,既合礼制,亦昭陛下一生恭谨勤勉之心!” 他一气呵成,笔力遒劲,仿佛将满腔的哀思与敬仰都倾注于笔端。

  众人默然肃立,细细品味这长长的谥号,无不颔首,眼中泪光更盛。这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弘治帝十八年来宵衣旰食的身影,承载着他温和却坚毅的目光,承载着他对这个帝国深沉的爱与责任。

  “丧仪规制,当遵《大明集礼》,然亦需彰显陛下仁德。”礼部尚书张升接口道,摊开早已准备好的丧仪条陈,“梓宫奉安于仁智殿(明代帝后停灵处),设几筵,朝夕哭奠。在京文武官员及命妇,需遵制斩衰(最重孝服),朝夕哭临三日,后改为每日哭临一次,直至发引(出殡)。天下臣民,服丧二十七日。禁屠宰、嫁娶、音乐百日。京城寺观各敲钟三万杵,为陛下祈福超度…”

  一条条繁复而庄重的仪式流程从张升口中道出,文渊阁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素纸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隐传来的、如同海潮般连绵不绝的举国哀声。哀声穿透宫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