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已决断，陈瑜便不再犹豫。他选了一个朱厚照在豹房处理政务的午后，只身前往求见。
豹房之内，不似皇宫那般肃穆，反而多了几分生活气息。朱厚照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北庭地图凝神思索，听闻陈瑜病愈来访，立刻宣见。
“怀瑾，你病可大好了？朕正欲与你商议这北庭屯田之事……”朱厚照见到陈瑜，脸上露出笑容，然而当他看清陈瑜略显苍白而凝重的面色时，话语顿住了。“怀瑾，你……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陈瑜屏退左右，殿内只余君臣二人。他撩起衣袍，郑重地跪倒在地。
朱厚照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怀瑾，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陛下，”陈瑜没有起身，抬起头，目光直视朱厚照，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臣，或有一法，可解陛下子嗣之忧。”
“什么？！”朱厚照浑身剧震，扶着他的手猛地收紧，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怀瑾！你所言当真？！是何良方？需要何等药材？便是天涯海角，朕也派人给你寻来！”
陈瑜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去：“陛下，此法非关药材，乃臣家传之秘术，名为‘续脉回元’。或可……修复陛下早年受损之根源。”
朱厚照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他想起之前陈瑜以秘法探查时那凝重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秘术？怀瑾，此法……对你……可有妨碍？”
陈瑜沉默了片刻，终究无法欺君，坦然道：“陛下明鉴。此术逆天而行，凶险异常。施术者需以自身本源为引，轻则……折损寿元，重则……恐有性命之危。”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朱厚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龙椅上。他呆呆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陈瑜，那个为他殚精竭虑、屡创奇迹的臣子兼好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折损寿元……性命之危……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站起，情绪激动地低吼道：“朕宁可此生无子，从宗室过继，也绝不能用你的命来换！怀瑾，你起来！此事休要再提！朕这就下旨，令宗人府……”
“陛下！”陈瑜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话，他依旧跪得笔直，目光灼灼，“陛下请听臣一言！宗室过继，看似稳妥，然则后患无穷！陛下请想，若从藩王子弟中过继，其背后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如何能保证其对陛下、对朝廷一心一意？安化、宁王之鉴不远！届时，外戚干政，藩镇坐大，陛下与臣多年心血推行之新政，必将被连根拔起，毁于一旦！大明或许又将陷入内斗不休之境地！”
他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敲在朱厚照最担心的地方。“陛下，先帝弘治爷励精图治，中兴大明，临终之际，将陛下与大明天下的未来托付于臣等。臣等夙兴夜寐，不敢有负先帝所托。如今，讲武堂已成栋梁之基，北庭渐显融合之象，铁路初见强国之兆，医学院更关乎万民健康……此乃前所未有之格局，乃开创盛世之契机啊！陛下！若因继承人之事而功亏一篑，臣……死不瞑目！先帝在天之灵，亦难安息！”
提到父皇弘治皇帝，朱厚照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想起父皇勤政爱民的身影，想起父皇临终前紧握他的手，那殷切而担忧的目光。
陈瑜继续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信同手足。臣虽万死，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若以此残躯，能换得陛下血脉延续，能保大明国祚昌隆，能让我等理想不致湮灭，臣……心甘情愿！此非仅为陛下，亦为大明天下，为这煌煌盛世之开端！请陛下……成全！”
说罢，陈瑜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朱厚照看着伏于地上的陈瑜，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听着他那番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全然为了社稷未来的赤诚之言，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他走上前，双手颤抖地将陈瑜扶起，看到的是陈瑜同样泛红的眼眶和那不容动摇的决绝。
“怀瑾……朕……朕……”朱厚照声音哽咽，紧紧抓住陈瑜的手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沉痛而感激的一个点头，“朕……答应你。朕……欠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君臣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朦胧，一切尽在不言中。
巨大的喜悦与沉痛的压力交织，让朱厚照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亦想要为陈瑜争取最大的保障。他当即起驾，直奔慈宁宫。
张太后听闻此事，先是惊愕，随即亦是老泪纵横。她拉着朱厚照的手，反复确认了陈瑜所言非虚后，不禁长叹一声：“天佑大明！赐此忠臣于皇帝！陈怀瑾……真乃国士也！不负先帝，不负大明！”
她当即下懿旨，以太后名义，厚赏靖安侯夫人孙妙仪与安乐县主陈晏舒，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玉器，络绎不绝地送往侯府。并特意传旨，召孙妙仪时常带着小无忧入宫陪伴，言道：“皇帝视怀瑾如兄弟，哀家便视妙仪如儿媳，视无忧如亲孙女。此后宫中，便是你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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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陈瑜欲以秘法为皇帝续嗣的消息，不知如何，竟在宫中悄悄传开。一时间，东西六宫为之震动。
皇后夏氏首先放下身段，亲自驾临靖安侯府，拉着孙妙仪的手，以姐妹相称，言语间充满了感激与期盼。各宫贵妃、嫔妃，亦纷纷派来身边最亲信的宫女或家中女眷，携带重礼，前往侯府拜见陈瑜或孙妙仪，言辞恳切，无非是希望靖安侯能在施术时，“稍稍偏向”自家娘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陈瑜不胜其扰，却又不好直言拒绝，徒增恩怨。他只得将各方所赠之礼，无论轻重，一一登记在册，然后私下联系刘瑾，将所有财物原封不动地送入皇帝内库，并附上清单，表明心迹。
朱厚照得知后，又是感慨又是好笑，与陈瑜商议道：“怀瑾，若此事能成，依你之见，该由哪位妃嫔为皇家诞下龙子为宜？”他顿了顿，低声道，“朕属意贞儿，她性子柔婉，与朕心意相通……”
陈瑜却摇了摇头，正色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刘娘娘虽得陛下爱重，然出身……若龙子出于其腹，恐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亦易引来后宫与前朝非议，非社稷之福。皇后夏氏，乃陛下元配，母仪天下，若龙子嫡出，名正言顺，可定国本，安人心，绝觊觎之念。此乃为大局计，望陛下三思。”
一旁的刘贞儿（想必朱厚照与她商议过）也柔声劝道：“陛下，靖安侯所言极是。臣妾能常伴陛下左右，已是万幸，不敢再有奢求。皇后娘娘贤德，若得嫡子，乃大明之幸。臣妾……真心为陛下，为大明高兴。”她言辞恳切，目光清澈，显然并非虚言。
朱厚照看看陈瑜，又看看刘贞儿，最终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便依你们。只是……委屈贞儿了。”
豹房之内，不似皇宫那般肃穆，反而多了几分生活气息。朱厚照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北庭地图凝神思索，听闻陈瑜病愈来访，立刻宣见。
“怀瑾，你病可大好了？朕正欲与你商议这北庭屯田之事……”朱厚照见到陈瑜，脸上露出笑容，然而当他看清陈瑜略显苍白而凝重的面色时，话语顿住了。“怀瑾，你……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陈瑜屏退左右，殿内只余君臣二人。他撩起衣袍，郑重地跪倒在地。
朱厚照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怀瑾，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陛下，”陈瑜没有起身，抬起头，目光直视朱厚照，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臣，或有一法，可解陛下子嗣之忧。”
“什么？！”朱厚照浑身剧震，扶着他的手猛地收紧，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怀瑾！你所言当真？！是何良方？需要何等药材？便是天涯海角，朕也派人给你寻来！”
陈瑜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去：“陛下，此法非关药材，乃臣家传之秘术，名为‘续脉回元’。或可……修复陛下早年受损之根源。”
朱厚照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他想起之前陈瑜以秘法探查时那凝重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秘术？怀瑾，此法……对你……可有妨碍？”
陈瑜沉默了片刻，终究无法欺君，坦然道：“陛下明鉴。此术逆天而行，凶险异常。施术者需以自身本源为引，轻则……折损寿元，重则……恐有性命之危。”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朱厚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龙椅上。他呆呆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陈瑜，那个为他殚精竭虑、屡创奇迹的臣子兼好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折损寿元……性命之危……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站起，情绪激动地低吼道：“朕宁可此生无子，从宗室过继，也绝不能用你的命来换！怀瑾，你起来！此事休要再提！朕这就下旨，令宗人府……”
“陛下！”陈瑜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话，他依旧跪得笔直，目光灼灼，“陛下请听臣一言！宗室过继，看似稳妥，然则后患无穷！陛下请想，若从藩王子弟中过继，其背后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如何能保证其对陛下、对朝廷一心一意？安化、宁王之鉴不远！届时，外戚干政，藩镇坐大，陛下与臣多年心血推行之新政，必将被连根拔起，毁于一旦！大明或许又将陷入内斗不休之境地！”
他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敲在朱厚照最担心的地方。“陛下，先帝弘治爷励精图治，中兴大明，临终之际，将陛下与大明天下的未来托付于臣等。臣等夙兴夜寐，不敢有负先帝所托。如今，讲武堂已成栋梁之基，北庭渐显融合之象，铁路初见强国之兆，医学院更关乎万民健康……此乃前所未有之格局，乃开创盛世之契机啊！陛下！若因继承人之事而功亏一篑，臣……死不瞑目！先帝在天之灵，亦难安息！”
提到父皇弘治皇帝，朱厚照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想起父皇勤政爱民的身影，想起父皇临终前紧握他的手，那殷切而担忧的目光。
陈瑜继续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信同手足。臣虽万死，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若以此残躯，能换得陛下血脉延续，能保大明国祚昌隆，能让我等理想不致湮灭，臣……心甘情愿！此非仅为陛下，亦为大明天下，为这煌煌盛世之开端！请陛下……成全！”
说罢，陈瑜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朱厚照看着伏于地上的陈瑜，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听着他那番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全然为了社稷未来的赤诚之言，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他走上前，双手颤抖地将陈瑜扶起，看到的是陈瑜同样泛红的眼眶和那不容动摇的决绝。
“怀瑾……朕……朕……”朱厚照声音哽咽，紧紧抓住陈瑜的手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沉痛而感激的一个点头，“朕……答应你。朕……欠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君臣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朦胧，一切尽在不言中。
巨大的喜悦与沉痛的压力交织，让朱厚照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亦想要为陈瑜争取最大的保障。他当即起驾，直奔慈宁宫。
张太后听闻此事，先是惊愕，随即亦是老泪纵横。她拉着朱厚照的手，反复确认了陈瑜所言非虚后，不禁长叹一声：“天佑大明！赐此忠臣于皇帝！陈怀瑾……真乃国士也！不负先帝，不负大明！”
她当即下懿旨，以太后名义，厚赏靖安侯夫人孙妙仪与安乐县主陈晏舒，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玉器，络绎不绝地送往侯府。并特意传旨，召孙妙仪时常带着小无忧入宫陪伴，言道：“皇帝视怀瑾如兄弟，哀家便视妙仪如儿媳，视无忧如亲孙女。此后宫中，便是你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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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夏氏首先放下身段，亲自驾临靖安侯府，拉着孙妙仪的手，以姐妹相称，言语间充满了感激与期盼。各宫贵妃、嫔妃，亦纷纷派来身边最亲信的宫女或家中女眷，携带重礼，前往侯府拜见陈瑜或孙妙仪，言辞恳切，无非是希望靖安侯能在施术时，“稍稍偏向”自家娘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陈瑜不胜其扰，却又不好直言拒绝，徒增恩怨。他只得将各方所赠之礼，无论轻重，一一登记在册，然后私下联系刘瑾，将所有财物原封不动地送入皇帝内库，并附上清单，表明心迹。
朱厚照得知后，又是感慨又是好笑，与陈瑜商议道：“怀瑾，若此事能成，依你之见，该由哪位妃嫔为皇家诞下龙子为宜？”他顿了顿，低声道，“朕属意贞儿，她性子柔婉，与朕心意相通……”
陈瑜却摇了摇头，正色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刘娘娘虽得陛下爱重，然出身……若龙子出于其腹，恐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亦易引来后宫与前朝非议，非社稷之福。皇后夏氏，乃陛下元配，母仪天下，若龙子嫡出，名正言顺，可定国本，安人心，绝觊觎之念。此乃为大局计，望陛下三思。”
一旁的刘贞儿（想必朱厚照与她商议过）也柔声劝道：“陛下，靖安侯所言极是。臣妾能常伴陛下左右，已是万幸，不敢再有奢求。皇后娘娘贤德，若得嫡子，乃大明之幸。臣妾……真心为陛下，为大明高兴。”她言辞恳切，目光清澈，显然并非虚言。
朱厚照看看陈瑜，又看看刘贞儿，最终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便依你们。只是……委屈贞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