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深，西苑大校场却因一场牵动朝野的赌约而沸腾如盛夏。旌旗猎猎，甲胄森然。校场四周的观礼台上，人头攒动，冠盖云集。内阁阁老、六部堂官、五军都督府勋贵、在京的宗室亲王，乃至被特旨允许观战的科道言官，几乎大半个大明朝堂的核心人物，尽数到场。空气里弥漫着脂粉、熏香、汗味以及一种名为“等着看笑话”的微妙期待。
场中，三方军阵已列。东侧，五军营一千精锐，清一色锁子甲配雁翎刀，间杂着少量火绳枪手，阵列也算严整，透着一股积年老兵的剽悍与油滑，领军的是一位姓马的世袭指挥使，神色倨傲。西侧，三千营一千铁骑，人披甲，马覆具，骑士端坐马鞍之上，长槊如林，气势汹汹，领军的是一位刘姓伯爵，不时用马鞭轻敲掌心，嘴角噙着冷笑。而正北面，神策新军两千士卒，则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未着传统沉重的铁甲，而是清一色的靛蓝色棉布紧身战袄，外罩轻便的镶铁片棉甲，头上是同样制式的圆顶宽檐铁盔。没有耀眼的刀光剑影，人手一支乌沉沉、安装了套筒刺刀的“火神铳”，背负着统一的行囊。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姿态——两千人如同两千尊铁铸的雕像，以标准的“立正”姿势钉在地上！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战袄下摆的轻微声响。
“呵，靖安侯这是练的什么兵？站桩兵？木头人？”观礼台上，兵部一位侍郎捻着胡须，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弄，“两军对垒，讲的是临机应变，血气之勇！这般站着不动，是等着挨箭矢还是等雷劈？”
“花架子罢了！”五军营那位马指挥使的亲信将领嗤笑一声，“瞧瞧那身行头，蓝不蓝灰不灰，像群没吃饱的杂役！手里的家伙倒是新奇，可火器这玩意儿，听着响动大，真打起来，一阵风就哑火！哪比得上咱们兄弟的真刀真枪！”他的话引来五军营阵列中一阵压抑的哄笑。
“队列倒是齐整，中看不中用。”三千营的刘伯爵微微颔首，随即又摇头，“可惜，这是演武场，不是戏台子。待会儿骑兵一个冲锋，管他什么队列，都得冲个稀巴烂！陈侯爷还是太年轻，不知沙场险恶啊。”他身边的勋贵们纷纷点头附和。
连一向持重的礼部尚书毛澄，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蒋冕叹道：“蒋公，陛下…唉，终究是少年心性。如此儿戏之军，如何能当大任？那‘镇国公’、‘威武大将军’之号…今日怕是要成为笑柄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痛惜。
蒋冕浑浊的老眼望着场中那沉默如山的蓝色方阵，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预见了某种无法挽回的礼乐崩坏。
点将台上，朱厚照一身金灿灿的山文甲，肩披猩红大氅，头戴凤翅盔，腰悬天子剑，端坐于巨大的“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帅旗之下。他听着随风飘来的阵阵讥讽，非但不怒，俊朗的脸上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充满挑衅的笑容。他侧头对侍立一旁的陈瑜低语：“怀瑾，听见没？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今日，就给这群老棺材瓤子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强军！”
“臣，遵旨！”陈瑜一身与士兵同款的靛蓝战袄，只在外罩了件轻甲，神色沉静如水，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战意。
“演武开始！第一项：行军布阵！”担任总裁判的兵部官员高声宣布。
令旗挥动！五军营首先动了起来。老兵们吆喝着号子，排着还算整齐的队列，踏着略显杂乱的步伐，开始进行传统的方阵、圆阵、雁行阵变换。动作熟练，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散漫和应付，阵型转换间缝隙明显，速度也慢。
三千营则展示骑兵的机动，千骑奔腾，烟尘四起，围绕着校场边缘做出包抄、穿插、袭扰的姿态，马蹄声如雷，声势惊人，引得观礼台上一片喝彩。
轮到神策军。
“全体都有！目标，前方五百步高地！急行军！跑步——走！”陈瑜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清晰冰冷。
“唰！”两千人如同一个整体，由极静瞬间转为极动！没有杂乱的呐喊，只有整齐划一、如同闷雷滚动般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两千双军靴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共鸣！步幅完全一致，摆臂完全一致，整个蓝色方阵如同一块移动的钢铁，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阵型在高速奔跑中依旧保持得严丝合缝，如同一堵移动的蓝色城墙！更令人侧目的是，无论地形起伏，还是绕过预设障碍，整个队伍没有一丝混乱，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整齐！
观礼台上的嗤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难以置信的低声议论。
“这…这怎么可能？！”
“跑这么快，阵型还这么稳？！”
“他们脚下是钉了钉子吗？怎么跟一个人似的？”
五军营的马指挥使和三千营的刘伯爵，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种恐怖的纪律性和整体性，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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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项：火器操演！”总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依旧是五军营、三千营先行。他们的火绳枪手稀稀拉拉地放了几轮排枪，硝烟弥漫，枪声杂乱，准头更是惨不忍睹，百步外的靶子完好无损的居多。
轮到神策军。两千名士兵在急促的金鼓号令下，瞬间由行军状态转为战斗队形！以“棚”（班）为单位，迅速散开成三排错落的散兵线！
“装填！”
动作整齐划一，倒药、装弹、压实、通条归位…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两千人动作如同镜像复制！
“举铳！”
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两千支火神铳瞬间举起，黑洞洞的铳口指向三百步外那一排排加厚加高的木靶！
“瞄准——放！”
陈瑜一声令下！
轰——！！！！！！！！！
如同天崩地裂！两千支燧发枪同时怒吼！声音不再是杂乱的噼啪，而是汇聚成一道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浓烈到化不开的白色硝烟瞬间将整个神策军阵列前方完全笼罩！肉眼可见的气浪翻滚而出！
观礼台上，距离较近的文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响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失手打翻了茶盏，更有甚者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毛澄老尚书更是惊得捂住了胸口，脸色煞白！
硝烟被强风吹散，露出了远处靶场的景象。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瞳孔骤然收缩，头皮发麻！
三百步外！那一排排厚达数寸、包裹着铁皮的木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过！中心区域被彻底洞穿、撕裂，木屑和碎裂的铁皮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不少靶子被打得四分五裂，彻底倒塌！这恐怖的威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更可怕的是那弹着点的密集程度，几乎都集中在靶心区域！
“嘶——！”勋贵队列中，英国公张懋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一片狼藉的靶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马指挥使和刘伯爵的脸色，已由凝重转为惨白。
“第三项：临阵搏杀！神策军，守！五军营、三千营，攻！以夺取中央高地为胜！禁用真兵刃，以裹布木刀、木枪、裹布箭矢替代！要害中击者退场！”总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预示着高潮的到来。
中央高地易守难攻。五军营的步卒和三千营的骑兵短暂商议（带着被轻视的怒火），决定步骑协同，先由五军营正面强攻吸引火力，三千营骑兵从侧翼迂回突袭高地！
鼓声再起！五军营的老兵们发出野性的嘶吼，挥舞着裹布木刀，如同潮水般涌向高地正面！他们经验丰富，冲锋时也懂得利用地形掩护，队形虽不如神策军整齐，却也颇具声势。
神策军阵中，令旗挥动！
“第一排！跪姿！瞄准——放！”
“第二排！蹲姿！瞄准——放！”
“第三排！立姿！瞄准——放！”
三段击！轮番不停！密集的裹布箭矢（模拟铅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冲锋的五军营！虽然裹布箭头杀伤力近乎于无，但“中箭”的判定规则让冲锋的队伍不断有人停下，懊恼地退出场外。更要命的是，神策军射击的速度太快了！一轮接一轮，几乎毫不停歇！五军营的冲锋势头被这连绵不绝的“弹雨”硬生生遏制，每一步前进都付出巨大“伤亡”！
就在此时，三千营的铁骑动了！千骑奔腾，大地震颤！他们如同钢铁洪流，绕开正面战场，从高地侧翼的缓坡发起冲锋！战马嘶鸣，骑士挺槊，声势骇人！观礼台上不少人屏住了呼吸，仿佛看到了神策军单薄的散兵线被铁骑碾碎的景象！
“变阵！刺刀阵！”陈瑜冷静的声音响起。
急促的金鼓声变换节奏！神策军士兵没有丝毫慌乱，后排士兵迅速前插补位，散兵线瞬间收缩！两千人动作迅捷如一人，咔哒声响成一片，套筒刺刀瞬间上铳！
“结阵！如墙——而进！”
军官厉声嘶吼！
神策军士兵迅速组成一个巨大的、纵深三排的密集方阵！士兵们肩并着肩，手中的火神铳平端向前，密密麻麻的刺刀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整个方阵如同一只瞬间将尖刺全部竖起的钢铁刺猬！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从方阵中爆发！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他们不再固守原地，反而迎着奔腾而来的骑兵洪流，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长满利刃的钢铁城墙，主动压了上去！
“轰！”
钢铁与血肉（模拟）的碰撞瞬间爆发！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战马，面对这堵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刺刀之墙，本能地感到了恐惧，纷纷扬蹄嘶鸣，试图转向或减速！阵型瞬间混乱！马背上的骑士被颠簸得东倒西歪，手中的木制长槊根本无法有效攻击到方阵核心！
“刺！”
神策军方阵中爆发出整齐的呐喊！第一排士兵手中的刺刀如同毒蛇般迅猛刺出！裹布的尖端狠狠“戳”在混乱的骑兵和战马身上！虽然不致命，但判定规则下，被刺中的骑士和“中枪”的战马（模拟）立刻被判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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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神策军的协同！前排刺击，后排士兵立刻用铳托格挡开骑兵慌乱挥舞的木刀木槊，保护同伴！整个方阵如同一个精密的杀戮机器，在骑兵群中稳步推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阵亡”的哨音凄厉地响成一片！
三千营引以为傲的骑兵冲锋，竟被这刺刀方阵以步克骑，硬生生地撞碎、瓦解！刘伯爵在观礼台上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正面战场，失去了骑兵策应的五军营，在神策军三段击的持续打击下早已“伤亡”惨重，士气崩溃。面对神策军刺刀方阵击溃骑兵后调转过来的森然锋芒，马指挥使长叹一声，颓然下令残部退出战场。
中央高地上，那面代表胜利的旗帜，被一名神策军士兵稳稳插上！整个校场，硝烟尚未散尽，只剩下神策军士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刺刀方阵如山如岳的森然身影！
观礼台上一片死寂。方才的嘲讽、轻蔑、期待，此刻都化作了无言的震撼和一张张面如土色的脸。毛澄老尚书老泪纵横，喃喃自语：“变了…天变了…” 英国公张懋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马指挥使和刘伯爵面如死灰，如同斗败的公鸡。文官们则被那刺刀方阵碾碎骑兵的恐怖一幕吓得心胆俱寒。
朱厚照猛地从帅椅上站起，放声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响彻整个校场：“哈哈哈！好！好一个神策军！好一个刺刀如林！镇国公威武大将军麾下，果然无坚不摧！三个月赌约，朕，赢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片狼藉的观礼台，声音陡然转厉，“户部韩文何在？！”
韩文哆哆嗦嗦地出列：“臣…臣在…”
“给朕的神策军，拨足钱粮！少一两，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韩文的声音带着哭腔。
场中，三方军阵已列。东侧，五军营一千精锐，清一色锁子甲配雁翎刀，间杂着少量火绳枪手，阵列也算严整，透着一股积年老兵的剽悍与油滑，领军的是一位姓马的世袭指挥使，神色倨傲。西侧，三千营一千铁骑，人披甲，马覆具，骑士端坐马鞍之上，长槊如林，气势汹汹，领军的是一位刘姓伯爵，不时用马鞭轻敲掌心，嘴角噙着冷笑。而正北面，神策新军两千士卒，则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未着传统沉重的铁甲，而是清一色的靛蓝色棉布紧身战袄，外罩轻便的镶铁片棉甲，头上是同样制式的圆顶宽檐铁盔。没有耀眼的刀光剑影，人手一支乌沉沉、安装了套筒刺刀的“火神铳”，背负着统一的行囊。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姿态——两千人如同两千尊铁铸的雕像，以标准的“立正”姿势钉在地上！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战袄下摆的轻微声响。
“呵，靖安侯这是练的什么兵？站桩兵？木头人？”观礼台上，兵部一位侍郎捻着胡须，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弄，“两军对垒，讲的是临机应变，血气之勇！这般站着不动，是等着挨箭矢还是等雷劈？”
“花架子罢了！”五军营那位马指挥使的亲信将领嗤笑一声，“瞧瞧那身行头，蓝不蓝灰不灰，像群没吃饱的杂役！手里的家伙倒是新奇，可火器这玩意儿，听着响动大，真打起来，一阵风就哑火！哪比得上咱们兄弟的真刀真枪！”他的话引来五军营阵列中一阵压抑的哄笑。
“队列倒是齐整，中看不中用。”三千营的刘伯爵微微颔首，随即又摇头，“可惜，这是演武场，不是戏台子。待会儿骑兵一个冲锋，管他什么队列，都得冲个稀巴烂！陈侯爷还是太年轻，不知沙场险恶啊。”他身边的勋贵们纷纷点头附和。
连一向持重的礼部尚书毛澄，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蒋冕叹道：“蒋公，陛下…唉，终究是少年心性。如此儿戏之军，如何能当大任？那‘镇国公’、‘威武大将军’之号…今日怕是要成为笑柄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痛惜。
蒋冕浑浊的老眼望着场中那沉默如山的蓝色方阵，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预见了某种无法挽回的礼乐崩坏。
点将台上，朱厚照一身金灿灿的山文甲，肩披猩红大氅，头戴凤翅盔，腰悬天子剑，端坐于巨大的“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帅旗之下。他听着随风飘来的阵阵讥讽，非但不怒，俊朗的脸上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充满挑衅的笑容。他侧头对侍立一旁的陈瑜低语：“怀瑾，听见没？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今日，就给这群老棺材瓤子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强军！”
“臣，遵旨！”陈瑜一身与士兵同款的靛蓝战袄，只在外罩了件轻甲，神色沉静如水，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战意。
“演武开始！第一项：行军布阵！”担任总裁判的兵部官员高声宣布。
令旗挥动！五军营首先动了起来。老兵们吆喝着号子，排着还算整齐的队列，踏着略显杂乱的步伐，开始进行传统的方阵、圆阵、雁行阵变换。动作熟练，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散漫和应付，阵型转换间缝隙明显，速度也慢。
三千营则展示骑兵的机动，千骑奔腾，烟尘四起，围绕着校场边缘做出包抄、穿插、袭扰的姿态，马蹄声如雷，声势惊人，引得观礼台上一片喝彩。
轮到神策军。
“全体都有！目标，前方五百步高地！急行军！跑步——走！”陈瑜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清晰冰冷。
“唰！”两千人如同一个整体，由极静瞬间转为极动！没有杂乱的呐喊，只有整齐划一、如同闷雷滚动般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两千双军靴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共鸣！步幅完全一致，摆臂完全一致，整个蓝色方阵如同一块移动的钢铁，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阵型在高速奔跑中依旧保持得严丝合缝，如同一堵移动的蓝色城墙！更令人侧目的是，无论地形起伏，还是绕过预设障碍，整个队伍没有一丝混乱，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整齐！
观礼台上的嗤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难以置信的低声议论。
“这…这怎么可能？！”
“跑这么快，阵型还这么稳？！”
“他们脚下是钉了钉子吗？怎么跟一个人似的？”
五军营的马指挥使和三千营的刘伯爵，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种恐怖的纪律性和整体性，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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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五军营、三千营先行。他们的火绳枪手稀稀拉拉地放了几轮排枪，硝烟弥漫，枪声杂乱，准头更是惨不忍睹，百步外的靶子完好无损的居多。
轮到神策军。两千名士兵在急促的金鼓号令下，瞬间由行军状态转为战斗队形！以“棚”（班）为单位，迅速散开成三排错落的散兵线！
“装填！”
动作整齐划一，倒药、装弹、压实、通条归位…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两千人动作如同镜像复制！
“举铳！”
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两千支火神铳瞬间举起，黑洞洞的铳口指向三百步外那一排排加厚加高的木靶！
“瞄准——放！”
陈瑜一声令下！
轰——！！！！！！！！！
如同天崩地裂！两千支燧发枪同时怒吼！声音不再是杂乱的噼啪，而是汇聚成一道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浓烈到化不开的白色硝烟瞬间将整个神策军阵列前方完全笼罩！肉眼可见的气浪翻滚而出！
观礼台上，距离较近的文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响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失手打翻了茶盏，更有甚者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毛澄老尚书更是惊得捂住了胸口，脸色煞白！
硝烟被强风吹散，露出了远处靶场的景象。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瞳孔骤然收缩，头皮发麻！
三百步外！那一排排厚达数寸、包裹着铁皮的木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过！中心区域被彻底洞穿、撕裂，木屑和碎裂的铁皮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不少靶子被打得四分五裂，彻底倒塌！这恐怖的威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更可怕的是那弹着点的密集程度，几乎都集中在靶心区域！
“嘶——！”勋贵队列中，英国公张懋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一片狼藉的靶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马指挥使和刘伯爵的脸色，已由凝重转为惨白。
“第三项：临阵搏杀！神策军，守！五军营、三千营，攻！以夺取中央高地为胜！禁用真兵刃，以裹布木刀、木枪、裹布箭矢替代！要害中击者退场！”总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预示着高潮的到来。
中央高地易守难攻。五军营的步卒和三千营的骑兵短暂商议（带着被轻视的怒火），决定步骑协同，先由五军营正面强攻吸引火力，三千营骑兵从侧翼迂回突袭高地！
鼓声再起！五军营的老兵们发出野性的嘶吼，挥舞着裹布木刀，如同潮水般涌向高地正面！他们经验丰富，冲锋时也懂得利用地形掩护，队形虽不如神策军整齐，却也颇具声势。
神策军阵中，令旗挥动！
“第一排！跪姿！瞄准——放！”
“第二排！蹲姿！瞄准——放！”
“第三排！立姿！瞄准——放！”
三段击！轮番不停！密集的裹布箭矢（模拟铅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冲锋的五军营！虽然裹布箭头杀伤力近乎于无，但“中箭”的判定规则让冲锋的队伍不断有人停下，懊恼地退出场外。更要命的是，神策军射击的速度太快了！一轮接一轮，几乎毫不停歇！五军营的冲锋势头被这连绵不绝的“弹雨”硬生生遏制，每一步前进都付出巨大“伤亡”！
就在此时，三千营的铁骑动了！千骑奔腾，大地震颤！他们如同钢铁洪流，绕开正面战场，从高地侧翼的缓坡发起冲锋！战马嘶鸣，骑士挺槊，声势骇人！观礼台上不少人屏住了呼吸，仿佛看到了神策军单薄的散兵线被铁骑碾碎的景象！
“变阵！刺刀阵！”陈瑜冷静的声音响起。
急促的金鼓声变换节奏！神策军士兵没有丝毫慌乱，后排士兵迅速前插补位，散兵线瞬间收缩！两千人动作迅捷如一人，咔哒声响成一片，套筒刺刀瞬间上铳！
“结阵！如墙——而进！”
军官厉声嘶吼！
神策军士兵迅速组成一个巨大的、纵深三排的密集方阵！士兵们肩并着肩，手中的火神铳平端向前，密密麻麻的刺刀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整个方阵如同一只瞬间将尖刺全部竖起的钢铁刺猬！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从方阵中爆发！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他们不再固守原地，反而迎着奔腾而来的骑兵洪流，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长满利刃的钢铁城墙，主动压了上去！
“轰！”
钢铁与血肉（模拟）的碰撞瞬间爆发！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战马，面对这堵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刺刀之墙，本能地感到了恐惧，纷纷扬蹄嘶鸣，试图转向或减速！阵型瞬间混乱！马背上的骑士被颠簸得东倒西歪，手中的木制长槊根本无法有效攻击到方阵核心！
“刺！”
神策军方阵中爆发出整齐的呐喊！第一排士兵手中的刺刀如同毒蛇般迅猛刺出！裹布的尖端狠狠“戳”在混乱的骑兵和战马身上！虽然不致命，但判定规则下，被刺中的骑士和“中枪”的战马（模拟）立刻被判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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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营引以为傲的骑兵冲锋，竟被这刺刀方阵以步克骑，硬生生地撞碎、瓦解！刘伯爵在观礼台上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正面战场，失去了骑兵策应的五军营，在神策军三段击的持续打击下早已“伤亡”惨重，士气崩溃。面对神策军刺刀方阵击溃骑兵后调转过来的森然锋芒，马指挥使长叹一声，颓然下令残部退出战场。
中央高地上，那面代表胜利的旗帜，被一名神策军士兵稳稳插上！整个校场，硝烟尚未散尽，只剩下神策军士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刺刀方阵如山如岳的森然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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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猛地从帅椅上站起，放声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响彻整个校场：“哈哈哈！好！好一个神策军！好一个刺刀如林！镇国公威武大将军麾下，果然无坚不摧！三个月赌约，朕，赢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片狼藉的观礼台，声音陡然转厉，“户部韩文何在？！”
韩文哆哆嗦嗦地出列：“臣…臣在…”
“给朕的神策军，拨足钱粮！少一两，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韩文的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