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墨山诡影-《楚少将:烽火淬英雄》

  墨山的云雾像浸透了松烟的浓墨,在山峦间翻涌缠绕,将青灰色的岩壁染成深浅不一的墨团。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掠过,蒋志昂勒住马缰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胯下的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在雾中凝成白汽,又迅速被更浓的湿气吞没。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羊皮纸,边缘已在潮湿空气中卷了毛边,纸面泛着淡淡的霉味。纸上 “公输仇” 三个字是用朱砂写就,此刻却被暗红血渍晕染开来,血珠顺着笔画的沟壑缓缓渗开,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这血是昨夜在落霞谷遇袭时,护卫他的墨家弟子留下的,那名弟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影枭的暗箭穿了心口。

  “公子,前面就是‘一线喉’了。” 墨玄粗哑的声音穿透雾霭传来。他正弯腰拨开挡路的荆棘,指尖被尖刺划出细小的血痕,却浑然不觉。借着朦胧的天光,能看到他鬓角的白发沾着草屑,铠甲上还留着昨夜厮杀的刀痕。他抬手指向前方,蒋志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座陡峭的山峰如巨兽獠牙般对峙,中间只留出一道狭窄的隘口,隘口处的雾气更浓,几乎成了墨黑色,仿佛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墨家典籍记载,这里是进入机关城的唯一通道。” 墨玄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小心地展开,“但三年前公输家族攻占墨山后,就在这里布下了‘九死连环阵’,据说至今没人能活着走过去。”

  素之这时也催马上前,她怀中的竹简泛着温润的墨光,显然是用特制的桐油浸泡过的古卷。她轻轻展开竹简,指尖拂过上面的墨字,那些原本静止的文字竟在雾中微微氤氲,渐渐勾勒出一幅复杂的阵图,线条间还泛着淡淡的荧光。“阵眼在隘口正中的石碑下,” 她指着阵图中央的圆点,声音清冽如泉,“典籍上说,需要同时注入紫霄之力与墨家真气,两种力量相融,才能破解阵眼的机关。”

  说到这里,她抬头望了眼蒋志昂的肩头,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那里的铠甲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渍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滴,在马鞍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你的伤……”

  “不妨事。” 蒋志昂打断她的话,右手握紧了腰间的断岳刀。刀柄上的缠绳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却仍能清晰感受到刀身传来的熟悉震颤,那是兵器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悸动。“方才在落霞谷,那混沌之力又安分了些。” 他刻意避开素之的目光,左手悄悄攥紧了袖口 —— 掌心那道暗红色的印记又在发烫,昨夜入梦时,总有个披黑斗篷的人影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忽远忽近,反复说着 “同源之血,终将相融”,每说一次,那印记就烫得更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钻出来。

  一行人刚踏入隘口,脚下的石板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两侧岩壁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 “咔嗒” 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只铁虫在石缝里爬行。蒋志昂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拔出了断岳刀,刀光如赤金色闪电,精准地劈向从暗处飞来的青铜镖。

  “铛!” 镖链与刀刃碰撞的脆响在隘口间回荡,青铜镖被劈得偏了方向,钉在旁边的岩壁上,镖尖还在微微颤动。蒋志昂盯着那枚青铜镖,瞳孔骤然收缩 —— 镖身上刻着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是影枭特有的 “锁魂镖”!这种镖链上缠着倒刺,一旦命中目标,倒刺就会嵌入皮肉,任凭你有再高的武功,也难挣脱。

  “是影枭的‘锁魂镖’!” 蒋志昂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由利怎么知道我们走这条路?” 昨夜在落霞谷,他们就是遭到了影枭的伏击,若不是墨家弟子拼死掩护,他恐怕早已成了箭下亡魂。

  素之手中的竹简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上面的墨字像是活了过来,扭曲成惊恐的形状,有些笔画甚至断裂开来,散成点点墨星。“不是影枭!”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看那些镖链 ——”

  就在这时,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隘口。蒋志昂顺着素之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 —— 缠绕在镖链上的哪里是什么金属锁链,竟是一节节惨白的人骨!每节指骨上都刻着墨家特有的避水符,符痕已有些模糊,显然是年代久远之物,但仍能辨认出符文中的 “墨” 字。

  “是失踪的墨家工匠!” 墨玄失声惊呼,手中的长刀险些脱手,“十年前墨山遭难,三百多名工匠离奇失踪,原来他们的尸骨被炼成了机关!” 他的声音里满是悲愤,那些工匠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当年他还曾跟着他们学习过机关术,如今却只能看着他们的尸骨被如此亵渎。

  说话间,隘口两侧的石壁突然 “轰然” 洞开,露出数十个黑漆漆的暗格。从暗格里涌出的是一具具青铜甲胄,甲胄上布满了锈迹,却仍透着冰冷的杀气。甲胄中没有活人,只有缠绕着锁链的枯骨,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磷火,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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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那具青铜甲胄格外高大,甲胄胸前刻着 “墨七” 二字,字体苍劲有力,正是素之父亲当年最信任的弟子。素之的父亲曾说过,墨七是墨家百年难遇的奇才,不仅机关术高超,为人更是正直善良,十年前为了保护墨家典籍,他主动引开敌人,从此便没了音讯。

  “墨七师叔……” 素之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怀中的竹简突然腾空而起,上面的墨字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墨色利剑,直指那些青铜甲胄,“他们被施了‘傀儡血咒’,这是公输家族的邪术,必须毁掉甲胄里的镇魂钉,才能让他们的亡魂安息!”

  蒋志昂翻身下马,断岳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赤金色弧光,刀风卷起地上的碎石,朝着最近的一具青铜甲胄劈去。“墨玄,你带弟子护住素之,我去破阵眼!” 他体内的紫霄之力奔涌而出,顺着手臂注入刀身,刀身上的纹路渐渐亮起,散发出温暖的金光。

  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青铜甲胄的瞬间,紫霄之力却骤然凝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蒋志昂心中一惊,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枯骨竟在吸食他的力量!甲胄表面缓缓浮现出公输家族特有的饕餮纹,纹路随着力量的注入而变得越来越清晰,散发出邪恶的红光。

  “小心!” 素之的声音急促响起,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三枚墨玉符,挥手抛出。符纸在空中炸开一团墨雾,将蒋志昂笼罩其中,暂时挡住了青铜甲胄的攻击,“这是‘噬灵甲’,是公输仇改良的邪器,能吞噬一切真气!”

  蒋志昂借着墨雾的掩护后跃数步,才堪堪避开青铜甲胄的追击。他喘着粗气,脑中飞速运转,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公输仇改良的机关术虽然厉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 最怕至阳至刚的气血之力。这种力量源自人体最纯粹的精血,带着生命的气息,是邪术的克星。

  他不再犹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红的精血喷在断岳刀上。精血顺着刀身的纹路缓缓流淌,瞬间,断岳刀爆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刀身上的赤金色光芒变得更加耀眼,甚至盖过了月光。“镇北军的弟兄们,随我破阵!” 蒋志昂的声音洪亮如钟,虽然镇北军的弟兄们此刻不在身边,但他知道,他们的英灵一定在天上看着他,等着他为他们报仇雪恨。

  刀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刀都带着至阳至刚的气血之力。青铜甲胄里的枯骨在精血的灼烧下发出凄厉的尖啸,幽绿的磷火渐渐黯淡下去,有些枯骨甚至开始化为灰烬。蒋志昂趁机朝着隘口正中的石碑冲去,那石碑高三丈有余,通体漆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阵眼所在之处。

  然而,当他靠近石碑时,却看到碑上刻着一行扭曲的字:“骨肉相残,方见真章”。字体歪斜,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显然是用利器硬生生刻上去的。

  “这是公输仇的笔迹!” 素之的声音带着惊惶,她曾在墨家典籍中见过公输仇的手书,这种扭曲的字体是他独有的风格,“他最擅长用血亲羁绊催动杀阵,这行字恐怕是破解阵眼的关键!”

  话音未落,那些原本朝着蒋志昂扑来的青铜甲胄突然调转方向,竟朝着墨玄和墨家弟子们扑去。墨玄挥刀格挡,刀刃与青铜甲胄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公子,他们在逼我们自相残杀!” 墨玄的声音带着吃力,他身后的几名墨家弟子已经被青铜甲胄缠住,情况危急。

  蒋志昂的手按在石碑上,掌心的印记突然烫得厉害,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眼睁睁看着一名年轻的墨家弟子被 “墨七” 的青铜甲胄刺穿胸膛,弟子口中喷出的鲜血溅在石碑上,瞬间被石碑吸收,碑上的符文变得更加鲜红。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假蒋震说的 “同源之血”。假蒋震是公输仇的手下,之前曾伪装成他的父亲,试图骗取他的信任,难道破解阵眼的方法,竟是要牺牲身边的人,用血亲的鲜血来献祭?

  “别犹豫!” 素之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怀中的竹简按在石碑上,“墨家真气借你!” 她腕间的银钏突然 “咔嚓” 一声崩裂开来,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在竹简的墨字上,阵图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红光与蒋志昂身上的紫霄之力相互呼应,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交错的光带。

  蒋志昂只觉两股力量在体内冲撞 —— 素之的真气温润如水,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流淌,滋养着他受损的气血;而他自己的紫霄之力则炽烈如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盘旋交织,最终在石碑下凝成一个太极之形,阴阳相生,刚柔并济。

  隘口的浓雾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露出石碑后的一道暗门。暗门是用黑曜石打造而成,上面刻着复杂的机关纹路,门楣上则刻着公输家族的族徽 —— 一只展翅的玄鸟,玄鸟的爪子抓着一把青铜钥匙。然而,在族徽中央,却嵌着半块虎符,虎符上刻着 “镇江王” 三个字,正是蒋志昂父亲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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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父亲的信物!” 蒋志昂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取,暗门突然射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就夺过了虎符。

  “多谢蒋公子替老夫开门。” 黑影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左额上的 “影” 字烙印在月光下泛着黑气,那双眼睛里满是阴狠,正是本该死在黑风隘口的影煞!

  黑风隘口一战,蒋志昂亲眼看到影煞被乱箭射死,他的尸体还被烧成了灰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没死?” 蒋志昂挥刀劈去,刀风凌厉,直指影煞的咽喉。然而,影煞却轻巧地避开了,他的身法比之前更加诡异,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能轻易躲过任何攻击。

  影煞手中的虎符突然与他腰间的令牌产生共鸣,发出 “嗡嗡” 的声响。暗门内传来机关转动的巨响,像是有无数齿轮在同时运转。“死过一次,才知长生之妙。” 影煞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里满是狰狞,“公输先生说,只要用你的混沌之力献祭,就能打开机关城的核心密室,得到里面的太初石。”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腹处 —— 那里竟嵌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齿轮还在微微转动,与他的心跳频率一致,“你看,我已经成了最好的容器,既能容纳混沌之力,又能操控机关,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福气吗?”

  蒋志昂的断岳刀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刀身像是一面镜子,映出了暗门内的景象 ——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顶部吊着无数个铁笼,每个铁笼里都锁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那些少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像是失去了意识,每个少年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铜管,铜管连接着石室中央的一个巨大容器,管中流淌着灰白色的混沌之气,缓缓注入容器中。

  “这些都是你的‘容器’。” 影煞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刺耳难听,“公输先生算准了,镇江王的血脉能孕育混沌之力,而你,是最完美的母体。这些少年都是用你的血脉克隆出来的,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提供混沌之力,等你的力量足够强大,公输先生就会用你献祭,打开太初石的封印!”

  素之的竹简突然飞射而出,上面的墨字组成一条长长的墨色锁链,朝着影煞缠去,“胡说!混沌之力是天地本源,是最纯净的力量,怎会是你口中的邪术!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影煞狂笑起来,体内的青铜齿轮发出 “咔嗒咔嗒” 的转动声,像是在嘲笑素之的天真,“小姑娘懂什么?这力量本就是公输先生从‘太初石’中提炼出来的,当年若不是你父亲坏了大事,公输先生早就打开了太初石的封印,成为天下的主宰!”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蒋志昂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断岳刀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胸膛。那些嵌在他体内的青铜齿轮在刀气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影煞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伤口,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不可能... 你明明... 中了我的化功散...”

  “明明中了你的化功散?” 蒋志昂抽出刀,血珠顺着刀身缓缓滴落,在地上凝成一团雾气,“多谢你家相爷的‘好意’,让我摸清了混沌之力的性子。” 昨夜在落霞谷,他中了影煞的化功散,本以为会功力尽失,却没想到体内的混沌之力突然变得活跃起来,不仅化解了化功散的毒性,还让他的紫霄之力变得更加精纯。他这才明白,混沌之力并非邪术,而是能吞噬一切毒素和邪气的纯净力量,之前之所以会失控,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它。

  影煞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胸腔里未碎尽的青铜齿轮滚落出来,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就在这时,暗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悠远的钟鸣,钟声沉闷而厚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整个隘口都微微颤动。

  蒋志昂弯腰捡起掉落的虎符,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就发现虎符背面刻着几行新的字迹,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机关城核心,在墨山心脉”。字体歪斜,与之前石碑上的字迹如出一辙,正是公输仇的手笔。

  “我们得抓紧时间。” 素之的声音带着急促,她怀中的竹简突然腾空而起,竹片上的墨字朝着西方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火把图案,“铁甲军的火把已经出现在山腰了,看规模,至少有上千人,应该是公输仇的援兵。”

  墨玄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回头望了眼隘口外的浓雾,沉声道:“公子,铁甲军装备精良,我们若是被他们缠住,恐怕就没时间去机关城核心了。不如我带几名弟子留下来断后,你和素之姑娘先去墨山心脉。”

  “不行。” 蒋志昂果断拒绝,“公输仇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墨山心脉还有多少陷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们一起走,从密道绕去墨山腹地,避开铁甲军的视线。”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露出一幅详细的墨山地图,“这是父亲留下的密道图,能直接通往墨山心脉的溶洞,应该能赶在铁甲军之前到达。”

  众人不再犹豫,沿着密道快速前行。密道狭窄而潮湿,两侧的岩壁上长满了青苔,不时有水滴从头顶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随着脚步的加快,一座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前。

  溶洞内遍布着倒悬的钟乳石,这些钟乳石形态各异,有的像锋利的利剑,有的像狰狞的猛兽,在火把的映照下,投射出扭曲的影子,显得格外阴森。蒋志昂按照羊皮纸的指引,走到溶洞深处的一面石壁前,将手中的虎符对准石壁上的凹槽轻轻嵌入。

  “咔嗒” 一声轻响,虎符与凹槽完美契合,地面突然缓缓裂开,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陡峭而狭窄,每一级台阶都由黑色的岩石铺成,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阶壁上绘制着一幅幅壁画,壁画的内容令人心惊 —— 画中一名披甲的将军正将活生生的人推入巨大的熔炉,熔炉里流淌着灰白色的气流,与蒋志昂体内的混沌之力一模一样,而将军的面容,竟与公输仇有七分相似。

  “是公输仇的手笔。” 素之伸手抚摸着壁画上的墨字批注,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痕的凹陷,“你看这些批注,‘力量本无正邪,唯强者可驭之’‘为成大业,牺牲在所难免’,他认为力量不分正邪,只要能变强,牺牲任何人都值得。” 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墨家向来主张 “兼爱非攻”,与公输仇的理念截然相反,如今看到这些壁画,更是对他的邪说感到不齿。

  蒋志昂沉默着继续往下走,石阶很长,走了近百级才到达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地下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的地面由青石板铺成,石板上刻着复杂的阵纹,阵纹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能量波动。广场中央矗立着十二根盘龙柱,每根柱子都有三人合抱粗细,柱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龙首向上,仿佛要挣脱柱子的束缚,飞向天空。柱顶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悬在广场半空的一座青铜宫殿 —— 宫殿通体由青铜铸造,上面布满了精密的机关纹路,正是机关城的中枢所在。

  青铜宫殿的大门紧闭,门上刻着一只巨大的玄鸟图案,玄鸟的腹部有一个奇怪的锁孔,锁孔的形状竟与蒋志昂掌心的印记完美契合。蒋志昂心中一震,伸手摸了摸掌心的印记,印记依旧在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宫殿大门上的锁孔。

  “原来如此。” 蒋志昂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锁孔上。瞬间,一股强烈的灼痛感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仿佛有一团烈火在掌心燃烧,他强忍着疼痛,体内的混沌之力不由自主地涌出,顺着掌心注入锁孔。“公输仇早就料到,会有携带混沌之力的人来这里,所以才将锁孔设计成这样,只有混沌之力才能打开宫门。”

  宫门缓缓开启,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终于苏醒。就在宫门开启的瞬间,蒋志昂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咳嗽声,那声音虚弱而沙哑,却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 是父亲蒋震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宫殿,只见殿内的高台上,蒋震被粗大的铁链锁在一根青铜柱上,铁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渗出暗红色的鲜血。蒋震的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佝偻,胸口插着一根透明的晶管,晶管的另一端连接着下方的鼎炉,管中灰白色的混沌之气正缓缓流入鼎炉,在鼎炉中汇聚成一团巨大的气团。

  “父亲!” 蒋志昂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斩断缠绕在父亲身上的铁链。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铁链时,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出现,将他弹开,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

  蒋震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他看着蒋志昂,虚弱地摇了摇头:“别碰... 这是‘同心锁’,是公输家族的秘制机关,会吸走你的力量... 你若是靠近,只会白白牺牲。” 他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光落在蒋志昂的肩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果然... 继承了太初石的力量,也找到了这里。”

  素之跟着走进宫殿,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也是一惊。她怀中的竹简突然飞向鼎炉,竹片上的墨字散开,组成一道墨色的屏障,挡住了混沌之气的流动,“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混沌之力和太初石有什么关系?公输仇为什么要抓你?”

  蒋震的目光缓缓扫过殿角的阴影,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下巴上布满了胡茬。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蒋震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摘下了头上的斗篷。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蒋志昂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 对方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眉眼还是轮廓,都没有丝毫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眼角多了一道长长的刀疤,刀疤从眼角延伸到脸颊,显得格外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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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我的‘容器’。” 刀疤人掂了掂手中的青铜令牌,令牌上 “公输” 二字在鼎炉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公输仇,也是另一个你。”

  蒋志昂手中的断岳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掌心的印记突然开始渗出血珠,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刀疤人,声音带着颤抖:“你说什么?什么叫你是另一个我?这不可能!”

  “不可能?” 公输仇冷笑一声,缓缓走到鼎炉旁,伸出手抚摸着鼎炉上的纹路,“二十年前,你父亲蒋震从战场带回一块太初石,那块太初石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却也带着吞噬一切的邪气。你父亲和我师父,也就是真正的公输仇,合力想封印这股力量,却不料...” 他突然指向蒋震,声音变得冰冷,“却不料镇江王暗中用自己的血脉做实验,想将混沌之力据为己有,让自己成为天下最强的人!”

  蒋震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勒进他的血肉,留下更深的伤口,他怒视着公输仇,声音嘶哑:“一派胡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有混沌之力,我是想毁掉太初石,免得它危害天下!”

  “是吗?” 公输仇不屑地笑了笑,突然打了个响指。殿壁的一侧突然缓缓降下一面巨大的帷幕,帷幕上映出二十年前的景象 —— 画面中,蒋震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蒋志昂走进一间实验室,实验室中央放着一块散发着灰白色光芒的太初石。蒋震将婴儿放在太初石旁,太初石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顺着婴儿的眉心凝成一个暗红色的印记,正是蒋志昂掌心的印记。

  “你本是死胎。” 公输仇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入蒋志昂的心脏,“是你父亲用太初石中的混沌之力重塑了你的性命,让你活了下来。而我,是从你胎盘中剥离的邪念所化,被公输家族的人发现后,带回墨山养大,成了看管机关城的‘钥匙’。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觉醒混沌之力,等我们合为一体的这一天。”

  蒋志昂只觉得天旋地转,体内的混沌之力疯狂地冲撞着他的经脉,仿佛要挣脱他的控制。他看着高台上的父亲,又看看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公输仇,突然明白了梦中那个黑斗篷人影的低语 —— 所谓同源之血,原是指他与这魔障般的存在。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却没想到自己的生命竟是用邪术换来的,而自己的体内,还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现在,该让我们合为一体了。” 公输仇张开双臂,鼎炉中的混沌之气突然调转方向,不再流入鼎炉,而是顺着蒋志昂掌心的印记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强烈的剧痛传来,蒋志昂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体内的紫霄之力与混沌之力相互冲撞,让他痛不欲生。

  就在这时,他看见高台上的父亲突然挣脱了部分铁链,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的身前。晶管刺入蒋震后背的刹那,那些原本涌入蒋志昂体内的灰白气流竟突然调转方向,顺着晶管倒流回蒋震的体内。

  “当年能救你,今日也能... 帮你摆脱这混沌之力。” 蒋震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在混沌之力的撕扯下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空气中一般,“记住,力量本身没有对错... 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 不要被力量控制,要做力量的主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时,蒋震的身体化作漫天光点,缓缓融入蒋志昂的血脉。公输仇看到这一幕,发出不甘的怒吼,声音震得整个宫殿都在颤抖:“不!我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让你破坏我的计划!” 他伸手朝着蒋志昂抓去,想要强行夺取他体内的混沌之力。

  然而,就在这时,整座机关城突然开始崩塌,头顶的石块不断坠落,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素之反应迅速,一把拉住蒋志昂的手臂,朝着宫门的方向跑去:“快走!机关城要塌了!”

  两人刚冲出宫门,就见无数影枭杀手从溶洞的浓雾中涌现出来,这些杀手个个手持利刃,眼神冰冷,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手中把玩着半块虎符,虎符上的 “镇江王” 三个字格外醒目。

  “蒋公子,别来无恙啊。” 青铜面具人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让蒋志昂魂飞魄散的脸 —— 那是本该化为光点消散的蒋震!只是这张脸的左眼角多了一道刀疤,与公输仇的刀疤一模一样,眼神中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贪婪。

  “父亲?你... 你没死?” 蒋志昂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死?我怎么会轻易死去。” 假蒋震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蒋志昂的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稀有的宝物,“多谢你替我拿回太初石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终于可以完全属于我了。” 他伸手朝着蒋志昂抓去,想要夺取他体内的混沌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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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志昂的断岳刀突然自动出鞘,刀柄落在他的手中。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刀身映出他自己的脸 —— 眉心的印记正化作黑色的藤蔓,缓缓缠向他的瞳孔。他听见体内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自己的嘶吼,一个是公输仇的狂笑,两种声音渐渐重合,难分彼此。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体内的邪念像是要苏醒一般,控制他的身体。

  素之看到蒋志昂的变化,心中焦急万分。她怀中的竹简在崩塌中已经碎成齑粉,她只能扑过去,想要抓住蒋志昂的手,唤醒他的意识:“志昂!你醒醒!不要被邪念控制!你不是怪物,你是蒋志昂,是镇北军的少将军!”

  然而,当她看到蒋志昂眼中的黑气时,却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颤抖:“你... 你是谁?你不是志昂...”

  蒋志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只见掌心上渐渐浮现出公输家族特有的饕餮纹,纹路越来越清晰,散发出邪恶的光芒。他突然想起影煞临死前说的话 ——“你看,我已经成了最好的容器”。原来所谓容器,从来都不是那些铁笼里的少年,而是他自己。从他被混沌之力重塑性命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混沌之力的容器,成了公输仇和假蒋震争夺的工具。

  当他握住断岳刀转身时,假蒋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墨山的崩塌声越来越响,溶洞顶部的钟乳石不断坠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蒋志昂的声音带着不属于他的冰冷回响,在溶洞中回荡:“机关城的秘密,该由我来继承了。” 他挥刀劈开坠落的巨石,朝着溶洞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走去。身后,是素之绝望的哭喊;身前,是无数影枭杀手单膝跪地的臣服,他们手中的利刃指向天空,像是在迎接新的主人。

  而在他看不见的断岳刀刀身背面,蒋震消散前留下的最后几行字迹正缓缓消散,那字迹微弱而急促,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当心面具后的眼睛,那不是我... 他是... 公输仇的... 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