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萧策藏善,暗助阵亡士兵家-《锦绣佳缘,主母与五位夫君》

  暮春的雨缠缠绵绵,打湿了城南的青石板路,也打湿了萧策肩头的粗布披风。他勒住缰绳,黑马在窄巷口停下,蹄子踩过水洼,溅起细碎的泥点。巷尾那间低矮的土坯房,烟囱里没冒炊烟,只有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像只疲惫的眼,望着灰蒙蒙的天。

  这里住着老李的娘和娃。老李是他在边关时的弟兄,三年前为了护他挡了一箭,死在黑石岭的乱葬岗上。临终前,老李攥着他的手,咳着血说:“将军,俺娘眼睛不好,娃才三岁……求你……”话没说完就咽了气,手却死死抓着他的腕子,像道刻进骨头的嘱托。

  萧策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两个沉甸甸的布袋。一个装着白米和腊肉,是他今早让张师傅额外做的;另一个鼓鼓囊囊的,里面是他攒了三个月的月钱,用油纸包了三层,怕被雨打湿。

  他走到木门前,犹豫了片刻,没直接推门,只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吱呀”作响,像位老人在叹气。

  “谁呀?”屋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怯生。

  “俺是……老李的战友。”萧策的声音有些发紧,刻意压粗了些,怕被听出身份。他从没想过要让老人家知道自己是谁——老李是为他死的,这份情,他还不清,也不想让人家觉得是“还债”,只当是替弟兄尽份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半眯着,显然视力极弱。“战友?”老太太摸索着扶住门框,“是……是来看俺老婆子的?”

  “嗯,路过,来瞧瞧婶子。”萧策把米袋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还带着点凉。“这点东西,给婶子和娃添点口粮。”

  老太太摸索着接过米袋,掂量了一下,眼里泛起水光:“这……这怎么好意思?俺家老李走了,哪还能让你们破费……”

  “婶子别客气,都是应该的。”萧策避开她的目光,怕自己眼里的涩意被看见。他往屋里瞟了一眼,昏暗的角落里,个瘦小的娃正蹲在地上,用根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洗得发白。

  那是老李的娃,叫小石头,上次来还是去年冬天,怯生生地躲在老太太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小石头,快谢谢叔叔。”老太太朝角落里喊,声音发颤。

  小石头抬起头,露出张蜡黄的小脸,眼睛却亮得很,像藏着星星。他看着萧策,没说话,只是朝他鞠了个躬,小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萧策心里一揪,快步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的衣服,薄得像层纸。“娃冷不冷?”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小石头身上,披风太长,拖到地上,像件滑稽的袍子,却能遮住孩子瘦小的身子。

  “暖和……”小石头小声说,抬头看他,眼里没有怯生,反倒带着点好奇,“叔叔,你认识俺爹吗?俺娘说,俺爹是大英雄。”

  萧策的喉结滚了滚,蹲下身,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声音哑得厉害:“嗯,你爹是大英雄,最勇敢的那种。”他从怀里摸出颗用红线串着的狼牙——不是给林晚星的那枚,是他后来又猎的,磨得光滑,“这个给你,戴着,能辟邪。”

  小石头接过去,紧紧攥在手里,像得了宝贝。

  老太太在一旁抹着泪:“这……这让俺咋谢你呀……”

  “不用谢。”萧策站起身,把装钱的布袋悄悄塞进门后的石缝里,那里干燥,雨淋不到。“俺还有事,先走了。婶子保重身子,娃要是缺啥,就让邻居去城西的铁匠铺捎个话,就说找……找老萧。”

  他没等老太太再说话,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他怕多待一刻,那点刻意藏着的愧疚和心疼,就会从眼里溢出来。

  黑马还在巷口等着,萧策翻身上马,没回头。雨还在下,打在他裸露的肩上,有点凉,却盖不住心里的烫。他想起老李最后那双眼,想起小石头攥着狼牙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点钱,这点米,实在太轻了。

  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透了。萧策卸了披风,才发现肩头的衣服都湿透了,冷得刺骨。他刚想往自己院子走,却被廊下的身影叫住。

  “去哪了?”林晚星披着件月白披风,手里提着盏灯笼,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我让丫鬟去你院里瞧了,说你没回。”

  萧策心里一跳,怕她追问,含糊道:“出去……透透气。”

  林晚星走近,闻到他身上的雨气和淡淡的泥土味,又看他肩头的湿痕,眉头微蹙:“淋雨了?”她伸手,指尖触到他的额头,温温的,没发烧,才松了口气。“怎么不打伞?”

  “忘了。”萧策的耳尖红了红,不敢看她的眼。

  林晚星却没再问,只是拉着他往暖阁走:“我让张师傅炖了姜汤,快进去喝了暖暖。”她的指尖软软的,攥着他的手,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旺,姜汤冒着热气。林晚星把碗递给他,看着他一口口喝下,忽然轻声道:“是去看老李的家人了?”

  萧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说漏嘴,提过老李的娘眼睛不好。”林晚星笑了笑,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我让丫鬟去打听了,城南那户人家,日子过得难。”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你想帮,怎么不跟我说?府里的米粮多,银钱也够,何必自己攒?”

  萧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了些:“我不想……不想让你觉得我总往外拿钱。”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心里藏着这么多边关的苦。

  “傻话。”林晚星握住他的手,掌心的厚茧硌得她指尖发疼,却让她心里格外踏实,“你帮弟兄的家人,是情义,我高兴还来不及。”她凑近了些,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蜜糖,“往后想去,告诉我,我让马车送你,再备些布料和药材,给婶子治治眼睛,给娃做件新衣裳。”

  萧策望着她的眼,那里面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全然的理解和支持,像道暖光,照亮了他藏在心底的那片涩。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刻意的隐瞒,实在多余。

  “主母……”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想说些什么,却只化作这两个字。

  林晚星笑了,抬手帮他擦了擦嘴角的姜沫:“快喝你的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姜汤的辣味在舌尖散开,带着暖意淌进心里。萧策低头喝着汤,眼角的湿意混着热气,悄悄落进碗里。他想,原来被人看穿了心事,被人温柔地接住,是这么暖的事。

  窗外的雨还在下,暖阁里却温情脉脉。有些善良,不必藏着掖着,因为身边有人懂,有人陪,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把这份情义,好好地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