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丑的动摇-《笑诡人间》

  林天明那番无差别、全覆盖式的终极吐槽,如同最后一记重击,狠狠砸在了那早已布满裂痕的扭曲壁垒之上。它不仅仅是语言,更是一种态度的洪流,一种将恐惧、绝望、甚至庄严都拉下神坛,置于市井烟火中肆意点评的、蛮横的“真实”。

  这“真实”与墟纹所营造的、纯粹的、扭曲的“悲”与“伪欢”,发生了最根本的、不可调和的冲突。两者不断的纠缠,不断的碰撞,互不相让。

  最终的效果,将是毁灭性的。

  “咔嚓——!!!”

  那漆黑的能量屏障,再也无法维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冰川断裂般的巨响,彻底崩碎成无数飞舞的黑色碎片,随即在虚空中湮灭!屏障外那末日般的崩塌景象再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但那股禁锢着他们的无形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而舞台中央的“哭泣小丑”,成为了这场能量反噬的核心。

  它周身的黑色能量——那代表着“墟纹”寄生与扭曲的力量——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油脂,剧烈地燃烧、沸腾、然后飞速地蒸发、消散!那些如同血管般扎根于悲伤能量中的黑色丝线,一根接一根地绷断、化作飞灰,飘散在空中。能量进而向内突进,丝毫没有迟疑。

  小丑那凝实的、扭曲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模糊,如同水中倒影被剧烈搅动。它无法再维持那张开双臂拥抱毁灭的姿态,身体佝偻起来,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部,身体不住的左扭右摆。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它那双“神蚀之眼”上。

  那疯狂旋转的、暗红色的漩涡,转速如同失控的陀螺般骤降,然后变得极其缓慢、滞涩。漩涡的中心,那不断闪烁的杂色光芒——之前只是细微的、偶尔的数据错误——此刻却如同突破了某种封锁般,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那不再是杂色,那是一片纯净的、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暖黄色光芒!

  在这暖黄色光芒的映照下,那暗红色的漩涡仿佛在溶解、退潮。隐约间,那漩涡深处,似乎不再是纯粹的虚无和混沌,而是隐约浮现出了一些……景象?

  是那个戴着眼镜、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男孩!

  是阿喜在深夜后台,对着面具露出的、那带着虔诚和希望的侧脸!

  是他在火海中,不顾一切伸向面具箱子的、那只充满了不甘与最终绝望的手……

  这些画面,是阿喜最本源、最纯粹的记忆和情感碎片!它们一直被墟纹的黑色能量压制、污染、扭曲,此刻,却随着外部结构的崩溃和那奇异的“欢笑能量”的冲击,终于挣脱了一丝束缚,显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能量,开始在崩溃的舞台上弥漫、汇聚。这股能量充满看似柔弱,却让人以绝不怀疑它的决心,那是一种充满希望的能量。

  这股能量,并非来自王雷的坚韧、陈定一的道法、或者苏小婉的智慧。它源于……他们四人刚才那场拙劣、尴尬、却无比真实的“表演”本身!

  是王雷打破人设、豁出一切的僵硬舞步中,那份真实的努力。

  是陈定一亵渎道统、自我剖析的尬道法中,那份真实的挣扎。

  是苏小婉颠覆认知、强行搞笑的单口相声中,那份真实的尝试。

  是林天明覆盖一切、荒诞乐观的终极吐槽里,那份真实的豁达。

  这些“真实”,尽管包裹在无奈、尴尬和狼狈的外衣下,但其核心,是一种试图沟通、试图表达、甚至试图在绝境中“欢笑”的强烈意图!这种意图,与阿喜最初那份纯粹的、想要“带来欢笑”的渴望,产生了跨越了时空与扭曲的、微弱却致命的共鸣!

  这股由“真实意图”汇聚而成的、混乱却充满生机的能量,无形无质,却像一阵温暖而顽强的风,吹向了那正在分崩离析的小丑。

  当这股能量触及到小丑的核心,触及到那正在与墟纹残留力量做最后斗争、并不断闪现出阿喜本源记忆的悲伤能量时——

  奇迹发生了。

  那暖黄色的星火光芒,猛地炽盛了一瞬!

  小丑那抱着头的、模糊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那永恒的、流淌着油彩泪痕的脸上,那扭曲的、混合了痛苦与毁灭欲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那强行上扬的嘴角,微微地、极其艰难地……放松了一点。

  虽然依旧看不出是笑容,但那其中蕴含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狂怒,却如同退潮般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仿佛沉睡了数十年刚刚醒来的……茫然,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它周身的能量波动变得极不稳定,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衰减。那象征着墟纹控制的黑色能量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最本源的、浓郁的悲伤能量,以及其中那一点不断闪烁、试图扩大影响的暖黄色星火。

  小丑的力量,不再稳定。它构建的这个异度空间,失去了那扭曲力量的强力支撑,崩塌的速度骤然加快,但那种毁灭性的、针对性的恶意,却大大减弱了。

  它,被动摇了。

  不是被强大的力量直接摧毁,而是被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归类,却直接作用于它存在根源的——真实的、尽管源于无奈和尴尬的“欢笑”意图——从内部,撼动了根基。

  林天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丑身上发生的变化,看着他眼中那暖黄色的光芒和闪现的熟悉画面,喃喃道:“有……有门儿!它……它好像……记起点什么了?”

  希望的曙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穿透了重重绝望的阴霾,照射在这片即将彻底湮灭的舞台之上。